第17章 卿卿设局,容锦掉马甲
慕云卿听到了“吱吱”的声音,与此同时,她的余光瞥见了一道黑影,不是老鼠又是什么!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慕云卿难得失了分寸,下意识揪住了容锦的袖管,想往他身后躲。
甚至在容锦将她护在怀里柔声安抚时,她也没有挣扎拒绝。
她是真的怕。
慕云卿从前一直以为,这世上她最怕的两个存在,一个是容锦,一个就是老鼠。
然而此刻容锦和老鼠一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方才知道,老鼠可比容锦可怕多了。
相比之下,容锦都显得可爱了几分。
不远处的树上——
南星激动地拿手肘戳一旁的曲莲,险些把他从树上杵下去。
“欸,快看快看!抱在一起了!”南星语气兴奋,又往下面丢了一只老鼠:“主子温香软玉揽在怀中必定心下欢愉,这样一来我也算是功过相抵了,主子一高兴说不定就不会让我去玄影阁受罚了。”
“呵呵。”曲莲冷笑了一下,给他泼冷水:“我看未必。”
“为何?”
“你先看看主子是何反应吧。”说完,曲莲飞身而走,另寻了一根树杈子骑着,一副要和南星划清界限的样子。
南星扬眉,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去,正好对视上了容锦被寒意侵蚀的眸子,不觉吓得僵住了身子。
他手里还拎着一只耗子尾巴,正准备往下扔呢,被自家主子这么一瞪自然不敢再扔了,可他被容锦的神色吓懵了,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指尖一松那耗子便掉了下去。
南星:“……”呜,是手指头自己动的手,与他无关啊。
容锦被寒色侵染的一双眸子愈发冷冽,沉沉的凝着南星所在的方向,杀气四溢,毫不掩饰。
只是薄唇覆在慕云卿的耳畔,出口的话却是与他神色截然相反的温柔:“不怕,我在呢。”
容锦一手环着慕云卿的腰,一手轻轻抚着她散在背后的发,默默安抚。
“卿卿不怕,我把它们都赶走了。”他的嗓音沉沉的,很悦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似的。
可慕云卿一听他说“它们”,那根好不容易松下来的神经便再次绷紧,急得眼睛都湿了。
容锦虽喜欢她依赖自己、亲近自己,却并不舍得如此吓她,遂眸子暗了暗,忽然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慕云卿下意识伸手抵在他身前,容锦以为她又要说什么疏离客套的推托之词,不料却听她说:“欸,你身上有伤……”
他一愣,随即眸色一暖,语气更柔:“不碍事。”
四目相对,暧昧丛生,慕云卿才恍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一心想躲着容锦不假,但前世种种毕竟并非梦幻泡影,即便没有两心相知,可他们也曾那般亲密,她对容锦的亲近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以至于面对他的任何亲密之举她都没有面对旁人时的抵触和厌恶。
就像方才,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她没有躲;他将她抱在怀中她也没有挣扎。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慕云卿垂下羽睫,在容锦抱着她走出几步路之后便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这里便好,放我下来吧。”
她语气平静,神色坚韧,不复方才的慌乱。
容锦虽不舍,却也知道急不得,便难得听话地将她放回到地上。
慕云卿转身离开,容锦便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临近清凉寺寮房的后角门,慕云卿才缓缓停下了脚步,容锦也随之停下,静静地站在那。
寮房那边已经起了火,火光映照过来,他一侧的脸颊被光照亮,一侧却匿在阴影里,叫人难辨他心底的情绪。
慕云卿望着那火,丹唇轻启:“……多谢。”
她没再故意将什么“民女”、“王爷”之类的客套话挂在嘴边,只这两个字,却是真心实意的。
容锦望着她纤细婀娜的背影,眸中的温柔渐渐被一抹炙热取代……
***
慕云卿到后角门那里的时候,就见一两已经蹲在草窠里等她了。
她状似不解:“怎么一个人待在这,怪可怜见的,去山上找我岂不好?”
一两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诚恳道:“奴婢恐和小姐走两岔去,还是在这守着比较稳妥。”
“嗯……”慕云卿意味不明地一笑:“真是忠心。”
一两笑容微微凝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姐话里有话似的。
难道主子的苦肉计被小姐识破了?
不应该啊……若是出了问题,南星和曲莲定会来通知她才是。
摇了摇头,一两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一定是自己差事办得好,小姐真心实意夸自己的,一定是的!
这么一想,一两又支棱起来了,兴致勃勃地对慕云卿说:“小姐,奴婢这火放得您还满意吗?”
“无人前来纵火吗?”
“倒也不能说没有。”一两搔了搔额角,答道:“您走后,奴婢去树上蹲守,见四公子让小厮守住了院门口,还亲自绕到院后去巡查,白日里给咱们引路的那个小沙弥正撞到他手里。”
闻言,慕云卿脚步一顿:“然后呢?”
“然后他就一把扭断了那小沙弥的脖子,将人丢到旁边那口枯井里去了。”一两说着,伸手一指。
慕云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被杂草掩映中有一口井。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并不怎么意外地看到了小沙弥的尸体。
沈晏……当真让她意外!
之前沈妙薇装作害怕的样子明显是想给强留沈晏在女眷院外守着,想来是为了起火时方便沈晏冲进来做戏救人。
也就是说,让小沙弥纵火一事沈晏未必知情。
既然有可能被蒙在鼓里,却还能有今日之举,也就意味着他也知道二房中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他和她一样,也在跟那一家子虚与委蛇,否则的话他便该大张旗鼓地绑了那小沙弥交由这寺中主持发落,而非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对方,这显然是他想避祸,又不愿打草惊蛇。
可惜前世慕云卿与沈晏无甚接触,如今想要寻些蛛丝马迹出来都不能。
思虑间,慕云卿带着一两回到了寮房,火势已渐渐被控制住,些微火苗之外,是沈妙薇一行人。
那姐妹二人穿戴整齐,明显是刚刚回房后就没再歇下。
一见慕云卿和一两安然走来,沈妙薇和沈妙芸均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表、表妹?!”沈妙薇上前几步迎向慕云卿,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有些大:“你怎么不在房中而是在这?”
见状,慕云卿脸上茫然的表情伪装得恰到好处:“方才姐姐们的房中闹老鼠,我被惊醒后回去便怎么都睡不下了,左右待在房中无趣又不好去打扰姐姐们休息,是以便想出来走走,刚巧一两下午出去玩的时候发现后山有一处湖泊,湖中莲花方开,我想着月下赏莲也是极好的,便去逛了一会儿。”
说完,她皱眉扫了一眼起火的屋子:“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走水了呢?”
沈妙薇眸光微动,避开了慕云卿的视线,转移话题道:“表妹你没事就好,倒是四哥,他一心记挂着你,方才冲进去救你了。”
话音方落,便见沈晏由小厮搀扶着出来,脸上身上有些灰烬,还有被烟熏黑的痕迹,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被烧伤。
慕云卿神色动容,却没接话。
大抵是觉得慕云卿没有置身火海是以很难对沈晏舍身救她的事感激涕零,稍晚些慕云卿跟沈妙薇姐妹俩一起挤在一间屋子里等天亮的时候,沈妙芸一直在她耳边叨叨个没完,将沈晏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一两在旁边听着,气得磨牙。
她心说这个大冤种五小姐把四公子夸得那么好,万一她家小姐真的被迷惑感动了怎么办!
暗暗朝沈妙芸飞了两记眼刀,一两忽然“哎呀”一声,一惊一乍地指着角落里嚷嚷道:“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方才的那堆老鼠还让人心有余悸,这会儿听到一两的话,沈妙芸吓得声音都变了:“什、什么呀?”
“啊……没什么,应该是奴婢眼花看错了。”一两无所谓地说道。
“……”
沈妙芸心下气恼,偏有顾忌着慕云卿不敢发作,不过被一两这么一闹,她倒是也没了开口的心情。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时分,他们立刻马不停蹄地回了川宁侯府。
这一趟清凉寺之行,真可谓得不偿失。
侯府的马车上午回城,晌午时分城中便已有人在议论昨夜清凉寺中发生的事情,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又是一场气。
许是病中心气儿不顺,她竟少见的责怪了二夫人孙氏,指责她安排不利,倘或她昨日跟慕云卿她们同去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孙氏虽委屈,却也不敢辩驳,只回房后打了两个小丫鬟出气也就罢了。
再说慕云卿自清凉寺回来后,心下有了算计,这日看书时难得弃了医书改看话本子,兴致勃勃时还让一两研磨,在空白处题了一首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两眼瞧着,眉间透出喜色:“小姐红鸾星动啦,大喜啊大喜。”
一定是那晚主子的苦肉计见效了。
“……不许胡言。”
“奴婢没有胡说,您这不都写出来了嘛。”一两贼兮兮地凑到慕云卿面前,笑得有些皮:“小姐,您看上哪家公子了?”
慕云卿摇头,却面露羞赧,轻声道:“只是叹其才华,敬其人品而已。”
“谁呀?”
一两原以为自家小姐会再次矢口否认,亦或者是道出“小王爷”三个字,结果却听她说:“邱承。”
一两:“!!”居然不是主子!哪儿跑出这么个小犊子?
慕云卿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未留意到一两诡异的神色,继续道:“我对这位邱公子早有耳闻,听说他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自幼便被称作奇童,虽家境贫寒却苦读诗书,想来今年秋闱他定能拔得头筹,衣锦还乡。”
“不就是个穷书生嘛。”
慕云卿微微摇头,眸中含笑:“你不懂……”
见此情形,一两心中警铃大作,她观她家小姐言辞间对那什么邱公子颇为看好,难保不是芳心暗许了,得赶紧告诉主子将小姐心中萌发的小心思掐断。
慕云卿见一两沉默着,只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儿来回转,樱唇轻轻勾了一下,随即很快展平。
邱承其人,确有才华,只是人品不端。
慕云卿记得,前世他家中已有妻儿,却在考上探花之后背妻弃子,转而迎娶了宁安郡主,甚至为了事情不会败露,而将有恩于他的岳丈一家尽数杀害。
此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慕云卿利用起他的性命来毫不客气。
她有意误导一两,就是想引幕后之人再出手。
果然,才过了没两日邱承就出事了,先是被人发现他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后来又传出他染上了花柳病。
一两告诉慕云卿这些消息时,表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小姐,您看到了吧,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后看人可得仔细些,千万不能被表面功夫给蒙蔽了。”
“嗯,此言有理。”
“嘿嘿……”成功帮主子解决掉了一个麻烦,一两很开心:“咦?怎么没见到周嬷嬷?”
“这两日我思来想去,觉得那小沙弥的尸体就那般丢在井里到底不妥,是以便让周嬷嬷去清凉寺料理一下,入夜行事,明晨方归。”
“……哦。”一听说周嬷嬷要明日才能回来,一两的那颗小心脏便又活络了起来。
入夜,慕云卿照旧在睡前看一会儿书,还是那本医书,不过却久违地看到了书页上的几滴水渍。
那一刹那,慕云卿呼吸都屏住了。
她勉强定住心神,翻书的手都有些微颤抖。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合上书,面露倦色,起身去榻上歇息。
一两放下帐幔后又在榻边守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才快步走了出去。
容锦进来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悄无声息。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榻边,玉竹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开纱幔,凝着榻上佳人的黑眸微微眯起。
他撩袍坐下,指腹夹着慕云卿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慕云卿掩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感觉到鼻息间淡淡的沉水香,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容锦!居然真的是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