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卿卿寿宴遇难题
这次换慕云卿摇头。
一两计谋得逞似的一笑,开始讲条件:“那奴婢说了,您能不赶奴婢走吗?”
“你且先说来听听,我总也得看看你这消息值不值当。”
“那……那奴婢说完您反悔怎么办?”一两可不是好糊弄的。
慕云卿从善如流:“好,你说了便可留下。”
“当真?!”一两眼睛顿时便亮了。
“嗯。”慕云卿微微点头,她觉得一两方才有句话可谓肺腑之言,没了一两,容锦必会再派其他人来,与其日后被不知道的人在暗处盯着,她倒宁愿将人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主仆二人达成协议,一两爽快道:“我听南星说,是宫里传来了消息,太后想给主子赐婚呢。”
一两操碎了心的样子:“小姐您可得抓紧啊,主子他如今成了香饽饽了,前不久陛下才要赐婚,如今太后又来了。”
慕云卿眉心微动,淡淡道:“不知是哪家小姐?”
一两并无隐瞒,答:“宁安郡主。”
慕云卿目露讶然,竟然是她!
上一世,慕云卿记得邱承被梁帝钦点为探花郎之后,太后便做主给他和宁安郡主赐了婚,如今态势却已然大改。
慕云卿对那位宁安郡主谈不上有多了解,总之就是别人都知道的那些。
听闻她的祖父乃是当今太后的胞兄,父亲战死沙场,娘亲因病离世,太后怜她幼失怙恃,便将她接进宫中养在了身边,宠爱更甚皇子公主。
慕云卿乃是商贾之女出身,身份有别,与宁安郡主无甚接触,她对宁安郡主唯一的印象便是前世川宁侯老夫人寿宴那日,各府女眷无一不轻看她的出身慢待于她,唯有宁安郡主一视同仁,不曾对她轻视半分。
为着那份善意,慕云卿后来在偶然得知了邱承的为人后,便曾暗中叫人去提醒过宁安郡主,不愿她沦为邱承那种畜生争权夺势的工具。
想到那个品性温厚的女子,慕云卿心里不禁有些矛盾,既有能够摆脱容锦的轻松,又有对宁安郡主出了虎穴又入狼窝的不忍,以及……一抹她强迫自己忽略的苦涩。
***
翌日周嬷嬷回来,服侍慕云卿梳妆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肩上的齿痕,满心惊讶:“小姐……这是……”
慕云卿微怔,清丽的小脸飞上两抹红晕,心虚地拢了拢衣襟,她刚想对周嬷嬷说让她别问了,就听一两在旁边脆生生地来了句:“肯定是主子咬的!”
慕云卿:“……”好好的一个丫头,可惜长了嘴。
迎视上周嬷嬷那难以让人忽视的目光,慕云卿只得无奈开口:“……此事我自有分寸,嬷嬷不必担心。”
“是,小姐只莫要委屈了自个儿就好。”
“嗯。”
她倒谈不上委屈,只是容锦出现的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他又不似侯府这些人是她的仇人,是以她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杀又不能杀,躲又躲不掉,麻烦得很。
好在她身处内宅,与容锦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只要他不再夜探香闺。
可惜,她忘了还有一个一两,那丫头整日在她面前叨叨容锦的行踪。
“小姐,主子这几日有事要忙,一时不得抽身来见您。”
“小姐,主子被陛下派到南边办事去了,估计得过段日子才能回来呢。”
“小姐,主子奉命去迎长公主回京,不多日子就回来。”
“小姐……”
在一两念经似的反复提及容锦之后,慕云卿竟诡异地适应了似的,某日她竟恍然发觉她已许久没再做过噩梦了。
有种……破罐子破摔后反而尘埃落定的感觉。
日子悄然流逝,川宁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在即,侯府上下忙作一团,也乱成了一团。
慕云卿管着这府上的事儿,虽说当日规矩立得极严,可真到了二房那几个管事的婆子揪住了大房那边的错处,她反倒不管了,只不轻不重地申斥了几句也就完了。
那管事的婆子自然不服,跑到二夫人孙氏那去告状,结果传到了大夫人秦氏的耳朵里,愈发觉得是孙氏背地里阴她,嫌隙愈深。
老夫人身体尚未痊愈,也无人敢回她这些事,只能眼瞧着侯府闹哄哄地乱成了一锅粥。
这日慕云卿正在院中修剪一株牡丹,周嬷嬷从院外匆匆而来:“小姐,阁主那边回信了。”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
“阁主说,若按小姐的描述,那清虚道长多半是死于蛊虫,苗疆之地有一种蛊,名为幻萤,有致幻之效。”
闻言,慕云卿唇瓣淡抿,清润的眸中透出一抹深思。
清虚道长若果真是中了蛊,进而产生幻觉被吓死了,这倒是能说得通了。
只是……
想到什么,慕云卿叫来一两,开门见山地问她:“那日你主子与我说,清虚道长的确是死于他手,却不知他是如何杀了他,你可知道?”
一两皱眉:“奴婢只知道那老神棍是死于一种蛊,但具体是什么蛊奴婢就不清楚了,主子养的那些邪门的玩意奴婢不敢多问。”
慕云卿有些意外。
容锦还会御蛊……这她倒是不知道,是今世才会的呢还是上一世并未显露呢?
再说一两说完,视线便落到面前的那株牡丹花上,眸光顿时一亮:“这花愈发漂亮了!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绿色和黄色齐开的牡丹花呢!”
“这是小姐亲手料理的,自然不比那些俗物。”周嬷嬷语气得意。
牡丹花色艳丽,玉笑珠香,富丽堂皇,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誉。
然牡丹品种繁多,色泽亦多,以黄、绿、肉红、深红、银红为上品,尤其黄、绿为贵。
这株并蒂牡丹,慕云卿尚在江南时便开始培植了,到了侯府也是日日看顾,精心照拂,从不假他人之手。
满意地打量着这株牡丹,慕云卿淡淡地说:“烦嬷嬷在花园中寻个景色极佳的地方,我好将这株牡丹移栽过去。”
周嬷嬷应声而去。
一两却有些不乐意,本来当初拿那珍珠画诓沈妙诗入局时一两便心疼得紧,如今虽留下了那些珍珠,可一想到这么好的花要给宝墨堂的那个老妖婆子她便满心不爽,可她又不能违拗慕云卿的意思,只得在心里诅咒两句也就罢了。
***
转眼间到了七月,川宁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如期而至。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川宁侯府中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宴厅前后尽是琼楼瑶室,画栋朱栏,膳食器皿,件件俱全,无一不透露着侯府的富贵景象。
慕云卿出门前,周嬷嬷还在试图说服她换一身颜色鲜亮些的衣裳,将她家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带出去炫耀,这是周嬷嬷唯一的执念。
慕姑娘却难得不依,依旧穿着那身烟青色的薄纱留仙裙,虽素雅清淡,却难掩绝代风华,端的是绣带飘摇迥绝尘。
她去到花厅,和沈妙薇、沈妙芸姐妹俩一起跟在二夫人孙氏的身后招待各府女眷,孙氏见了人每每要特意引荐一下慕云卿,看似重视,实则不过是想借旁人之口来给慕云卿难堪罢了,毕竟在那些官宦小姐的眼中,同商贾之女来往实在有辱她们的身份。
而沈妙薇和沈妙芸不弃慕云卿的身份,一口一个“表妹”唤得亲亲热热,落到旁人眼中便是这姐妹俩善良谦和的证明。
当然了,那是上辈子。
这一世有了前不久清凉寺中的事,她们名声受损,同样不招人待见。
慕云卿暗暗瞧着那姐妹俩与人攀谈结交屡屡受挫,她微微垂首,樱色的唇缓缓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绽放在无人得见的角落。
她无意与那些眼高于顶的权贵之女周旋,索性寻了个清净所在歇着,不成想,躲到角落里去也不得消停,隐隐听到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根。
有一道尖细嗓的女子道:“方才你可有瞧见那位表小姐吗?倒好个模样,怕是整个京都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另一人却不赞同道:“呵,生得再好又有何用!出身卑微,注定了这辈子只能低人一等。”
“这话倒是不假……我看纵是她嫁入侯府,也只能配个庶子。”
“那也得人家愿意要她才行,空有个皮囊没有家世,当个妾室摆在房中养眼尚可,要想成为当家主母却是痴人说梦了。”
慕云卿在暗处听着,非但不气,还觉得有些好笑。
她忽然想起前世容锦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诋毁你的人,必然是在某些事情上疯狂地嫉妒着你。
该说不说,容锦行事虽有些变态兮兮的,但说话却一针见血。
是以慕云卿如今听了这话从不往心里去,也懒得动手料理。
可她想得开,却不代表一两也想得开,好家伙,一两满口的小白牙都要咬碎了。
见她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两个官家小姐,似是要冲出去找人算账,慕云卿忙拦住她:“一两,你要做什么?”
“记下她们的样子,回头告诉主子拔了她们的舌头!”
“……”
未等慕云卿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周嬷嬷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说:“小姐,拔舌头这样的小事倒也无需劳烦小王爷,奴婢去就行了。”
慕云卿:“……”她身边的人,都好阔怕。
不过让她们主仆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有人先她们一步出手了。
慕云卿听见了一道很温和的嗓音,柔柔地对方才那两个人说:“两位姐姐在说什么有趣的戏文,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那两人连忙问安,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
那女子便又道:“既是那戏不好启齿,两位姐姐日后再谈时便该慎言,免得叫人误会,只当你们似那等长舌妇在背后说长道短呢。”
“是,臣女记下了。”那两人讷讷称是,匆忙走了。
慕云卿还站在盆栽后面,见一抹水碧色的裙裾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她抬眸,但见面前女子二八年华,生得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温柔沉静,观之可亲。
匆匆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俯身施了一礼:“见过宁安郡主。”
乐清瑶伸手虚扶了慕云卿一下,表现得并未如何热络,却远不似其他人那般满眼倨傲,只平易近人地说:“人一多是非就会多,不必往心里去。”
“多谢郡主。”
微微颔首,乐清瑶没再多言,带着婢女去席间落座。
慕云卿望着她姿仪端方的背影,出神地想,撇开容锦变态这一点不谈,论起门第品貌,他们两个人确为良配。
一两眼观鼻鼻观心,凑到慕云卿跟前小声问她:“小姐,主子眼里心里都只有您一个,管她是什么郡主还是公主,都敌不过您在主子心里的地位,是以您不必担心。”
慕云卿心说你看我像担心的样子吗?
一两又道:“主子是认定您了,活着势必要娶您为妻,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您的,嘿嘿,小姐您感不感动?”
慕云卿:“……”她只感到了绝望。
见那边已经开始拜寿了,慕云卿便没再说什么,悄然入席。
外人来给老夫人拜寿,礼轻礼重,旁人也不过就是看个热闹,可若是侯府这些小辈们准备的东西稍有不妥,那可是会背上不孝的名头。
大房那边东西虽送得妥帖,奈何人缺席的厉害,惹得宾客议论纷纷。
大小姐沈妙茵入宫为妃,只派了婢女回来给老夫人上寿。
沈妙诗自是不必说,人都没了又何须拜寿。
沈妙菡脸伤未愈,自然是没脸出来见人。
只有那位庶出的六小姐沈妙欢,亲自捧了贺礼来上寿,那寿礼乃是一只沉香拐,既名贵,又实用,老夫人上了年纪,出入拄着拐棍便能想到送礼之人,加之沉香木本就可作香料和药用,香气入脾能清神理气,可见沈妙欢的精巧心思。
见众人都对这沉香拐赞不绝口,秦氏面色不虞,心下十分矛盾。
这贺礼本是秦氏花了体己钱帮沈妙菡准备的,就是为了能让沈妙菡露露脸,可偏偏沈妙菡无法出席,川宁侯不似秦氏那般妇人之见,他便让秦氏将这贺礼给了沈妙欢,一来是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二来便是在人前搏个美名。
沈妙欢虽是庶女,但庶女有庶女的用途,将来把她许给朝中的后起之秀未尝不可。
慕云卿将个人神色尽收眼底,随后微微偏过头看了周嬷嬷一眼,后者会意,悄然退出了厅中,并未惊动他人。
沈妙欢奉上寿礼后便依旧退回到秦氏身后坐下,慕云卿的视线随着她移动,恍然发觉这貌似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同沈妙欢相见。
这位六小姐生得倒标致整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只可惜性格出身所致,不似沈妙诗那般八面玲珑,亦不像沈妙菡那样飞扬跋扈,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失了些侯府千金该有的气度。
这厢侯府的几个小辈都送完了寿礼,说完了祝寿词,这才轮到了慕云卿。
她盈盈起身,腰间珠环相碰之声清脆而优雅。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
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纵然同为女子,也都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目露惊艳,或羡慕,或嫉妒。
沈妙芸敛去眸中的嫉恨,灿然笑道:“听闻表妹早早就备下了给祖母的寿礼,今日总算是能叫咱们开开眼了。”
慕云卿正欲启唇,却见周嬷嬷疾步而来,行至她身侧与她耳语几句。
旁人虽未听到周嬷嬷具体说了什么,但见慕云卿脸色微变便料到必然有事发生。
果然,她眉心微蹙,为难道:“卿儿有事需去料理,去去就回,还望外祖母见谅。”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暗道这表小姐也忒不懂规矩,能是多大的事竟比给老夫人拜寿还要紧!
秦氏正愁之前的气没地方撒呢,这下逮着机会立刻咬住不放:“呦,表小姐如今可真是贵人事忙,连给老夫人拜寿这样的事都能撂在一边!”
“事发突然,请外祖母恕卿儿无礼。”
恰在此时,沈妙芸故作关切地问了句:“表妹,可是给外祖母准备的寿礼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她否认得太快,反倒令人生疑。
经沈妙芸这么一提醒,秦氏立刻揪住这一点追问:“既然不是,那倒要请表小姐说说,究竟是什么要紧事值得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