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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卿卿于我,天下无双

昨日今朝,眼下心前。

慕云卿猛地敛起眸子不敢再看他,纤长微卷的羽睫轻轻颤动。

朱唇轻启,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浮在云端似的:“我去见他……是因为他以王爷的身份召我前去,我推脱不得,更无谓为这点小事得罪他。”

“不回答他的问题,是因为我想说的那个答案与他毫无干系,我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不让你杀他,自然是为你考虑,难道你觉得我是不舍得让他死吗?”

说到后面,慕云卿竟不怕了,反而生出几分委屈和恼怒,蹙眉道:“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那般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子?”

她这话一出,容锦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微微放松了些对她的禁锢,指腹轻轻摩擦着她臂间的披帛,音色沉沉:“……自然不是。”

慕云卿立刻反客为主:“既然不是,方才为何咄咄逼问?”

这事终究是容锦不占理,他说不过慕云卿,便泄气般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那里,声音闷闷地说:“卿卿,我控制不住。”

“什么?”慕云卿没听懂。

“……吃醋。”

光是听到她去见容珩,他就已经受不了了,更何况亲眼看到他们在园中畅谈,又是那样暧昧的话题,她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他如何能不急!

得知他只是在吃醋,慕云卿不禁松了口气。

唇线精妙的檀口逸出一声喟叹,她放软了身子主动朝他靠了靠,柔声道:“吃醋可以,但不要生气。”

闻言,容锦抬头看向她。

她回望,眉目温软:“你吃醋了我哄哄你便是,但你若是生气了……我会害怕。”

那样阴晴不定的容锦,会让她想起前世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听到慕云卿说“害怕”,容锦拥着她的手指尖轻颤,温热的吻如细雨般绵密地缠上了她:“卿卿,我不是存心要吓你,我只是……只是一时失控,不要怕我,不要躲我,更不要不理我。”

如影随形的缠绵热吻,似那些字字句句卑微乞求的情话,点点落在她眉间心上。

这世间唯有情难诉,只愿相思莫相负。

她知道容锦占有欲强,前世今生皆是如此,只是前世她不曾理会过他横生的醋意,今生却不然,容珩根本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她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

于是她想了想便说:“诗经卫风一篇,你可知我偏爱其中哪一首?”

“有狐?”

她摇头:“是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玉容漾起涟涟笑意,她温柔地同他说:“自古道,清者为乾,浊者为坤,人在中间相混,而你是君子清贤,容珩是小人浊民,怎堪相较?”

南星在马车外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心说就他家主子那样的居然是君子?慕姑娘确定?她怕不是对“君子”一词有何误解,就是对他家主子有何误解。

连一两和南星都分辨得出,这分明是慕云卿哄人的话,偏偏,这位小王爷信了。

“卿卿……”

“以己度人,你当知我所言句句属实,除非在你心中,尚有其他女子远胜于我。”

“怎会!”容锦皱眉,不觉将人抱紧,目光专注:“卿卿于我,天下无双。”

慕云卿漂亮的唇微微勾起,眼底盈满了清浅笑意,心想明明是她哄他来着,怎么变成被哄了呢?

马车稳稳地停在侯府门前,容锦先出了马车,然后又伸手接过慕云卿。

临别之际,慕云卿不忘正经事,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睿王府呢?可是容珩故意透露了消息给你,引你前去?”

容锦一脸无辜的点头。

见状,慕云卿眸色一凉,显然是将这笔账算到了容珩的头上:“好,我知道了。”

一直目送着慕云卿进府后,容锦方才上马离开。

南星跟在后面,颤抖着声音来了句:“主、主子……咱们不是自己得到的消息慕姑娘去了睿王府吗,这要是日后被慕姑娘知道您骗了她……”

话音未落,就得到了容锦的一记死亡凝视。

他幽幽道:“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了。”

南星险些被这一句话吓得跌下马去,只得抓紧了缰绳,连连表态:“属下一定三缄其口,绝对不会向慕姑娘透露分毫!”

容锦收回视线,没再多言。

其实他也不算完全欺骗慕云卿,因为容珩的确是派人有意将慕云卿去睿王府的事透露给容锦,只是容珩的人还没到,容锦就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他虽满心醋意险些失去理智,但也向来工于心计,稍微一想便能猜到容珩此举的用意。

他知卿卿待她之心,也信她倾付之情,可那不代表他信得过别人,纵然卿卿对容珩无意,但谁又能保证容珩没有别的心思呢?

更何况……过往种种横亘心间,终难消解。

容珩此人,绝留不得!

***

再说另一边,慕云卿回府后,照例被老夫人叫去问话,所言无外乎就是问睿王叫她去有何吩咐,慕云卿一一回了,这才算罢。

离开宝墨堂的时候,她迎面瞧见了沈妙芸,别说,沈妙芸的身影轮廓如今与她倒是愈发像了,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恍惚。

一两冷眼看去,目露不悦。

待沈妙芸带着婢女走远后,她皱眉“呸”了一声。

慕云卿扬眉:“怎么了?”

一两噘起小嘴,气哼哼地说:“奴婢想上去把她那身衣裳撕了,再把她的头发薅下来,把脸也抓花!”

“为何?”

“谁让她学您来着!”一两俨然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东施效颦!”

慕云卿笑笑,不在意地说:“她要学就让她学好了,人没了自我,与影子无异。”

“可她此举定然没安好心,奴婢恐她算计您。”

“我怕她算计吗?”

“倒是不怕,毕竟比起坏心眼儿来,也就主子能略胜您一筹。”一两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

慕云卿想,这丫头夸人的方式还是如此别致。

“依你看,沈妙芸她会如何算计我?”

一两沉吟片刻,笃定道:“她处处模仿您,定是因为嫉妒您现有的东西,她想据为己有,奴婢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她会勾引主子!”

“咳,咳咳。”一两语出惊人,慕云卿被呛了一下。

见状,一两忙动作轻柔地帮她拍背:“小姐您没事儿吧?”

慕云卿摆了摆手,还有点没缓过来:“你说她想……想勾引容锦?!”

“啊。”

“怎么看出来的?”

“您想啊,就沈妙芸那母女三人毕生追求也就是嫁个好人家,如今眼见主子对您上心,她们岂有不眼红的道理?保不齐她们就打算给主子下点药,趁他意乱情迷的时候装作您去勾引他,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主子不想娶也得娶,她一跃成为王妃不说,还抢了您的心上人,这诱惑于她而言可是很大的呢。”

别说,慕云卿觉得一两这推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只不过,有一点她没想通。

“容锦就那么容易被勾引?”说完又觉得不对,想了想她便改口道:“就那么容易被下药?”

“自然不会。”一两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别说是下药了,她先能近身同主子说上话我就佩服她,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主子不活剐了她才怪呢。”

“……”也算是有其仆就有其主了。

说话间,忽有风起。

不过几步路的工夫,便阴云满天,雷声四起,瞧着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

慕云卿回到客院后,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檐下落雨,不觉低叹:“一场秋雨一场寒……”

周嬷嬷端了两盏姜汤给慕云卿和一两:“小姐,您喝了暖暖身子。”

“多谢嬷嬷。”

“不知睿王叫您前去,所为何事?”

“闲话几句,嬷嬷不必担心。”容珩最初拿海棠花作例,慕云卿还以为他是暗指他自己和太子容澈,可观其后言,倒像是在说他和容锦。

但也恰恰是这一点让她想不明白。

容珩跟容锦有何好争好较量的,他满心满眼思量的不都该是皇位吗?

慕云卿这厢这琢磨呢,却听一两一边“吸溜吸溜”地喝着姜汤,一边脆生生地来了句:“那劳什子睿王也是个大坏蛋,险些挑拨的主子和小姐吵架,那兄妹俩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人!”

闻言,慕云卿喝姜汤的动作一顿:“你说三公主容珠?”

“嗯嗯,方才咱们走的时候刚巧她去睿王府,小姐没看到吗?”

慕云卿茫然地摇头。

她被容锦一路拽着走,看路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看别的。

默然一瞬,慕云卿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们说……三公主被迫和亲北齐,依照她任意妄为的性子,再加上皇后的宠爱,她可会乖乖遵旨?”

周嬷嬷和秋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小姐您的意思是,三公主她敢违抗圣旨?!”

秋桑难以置信道:“可她若违背陛下旨意,那谁去和亲啊?”

慕云卿抬眸看雨,目光深远迷离。

是啊……谁去和亲呢?

***

这场雨,来势很急,后来雨势虽小,却也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

慕云卿听雨入眠,朦胧间又梦到了前尘往事。

只道是,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落灯花,棋未收,枕上前生事,都到心头。

翌日天色微明她便醒了过来,再无睡意,外面秋雨已停,天气转凉,周嬷嬷知道她向来畏寒,原以为她今日会待在房中不出去的,不想她用过早膳便要出门。

周嬷嬷觉得奇怪:“小姐要去哪儿啊?”

“去趟花市。”

“外面天凉,小姐穿好披风再出门。”周嬷嬷说着,拿了一条月白色绣莲花的披风过来。

慕云卿往日并不在这些穿戴上留心,都是由得周嬷嬷打扮她,可今日却难得摇了摇头:“换那件青色的吧。”

“是。”

“嬷嬷再帮我拿一方白纱来。”

“……好。”周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等看到慕云卿将那方白纱覆在面上时,这心里的疑惑就更浓了:“小姐您这是……”

慕云卿笑笑,随意道:“哦,免得有人乱吃飞醋。”

闻言,一两偷笑,以手掩唇对周嬷嬷和秋桑用口型说:“为了我家那个小心眼儿的主子。”

说完,忙跟在慕云卿身后离开。

主仆俩直奔花市,走走逛逛,也赏花、也买花,直至午膳时分方才回来。

到了第二日,依旧如此。

如此接连数日,周嬷嬷和秋桑乃至侯府的其他人,皆以为她是为了培育新花方才日日去逛花市,遂也没有多想。

倒是沈妙芸,几次表示想要与她同去,想跟着她学习育花之术。

这话半真半假。

沈妙芸想学习怎么养花是真的,但她并非出于喜欢,而是想以此多和慕云卿待在一块,好能更加细致地观察慕云卿,以便于她更好地模仿她。

只是,慕云卿几次都婉言拒绝了她。

直到这一日,她终于松了口。

慕云卿和沈妙芸相约出府,难得穿了一条雪青色掐腰滚丝的月华裙,外面是一条藕荷色的云纹披风,这般颜色,少了几分清冷淡然的出尘之感,却也平添了些许妩媚柔情。

沈妙芸努力掩饰眼底的妒恨,违心地称赞道:“卿儿今日打扮得好生娇柔,连我同为女子都忍不住看出神了。”

“四姐姐当知我素日不爱这些娇嫩颜色,皆因连日阴雨缠绵,衣裙洗了不容易干,是以只得换着穿了。”

“你生得美,自然穿什么都好。”

“姐姐惯会哄我的。”

说话间,二人上了马车。

到了花市后,临下马车前,慕云卿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白纱递给了沈妙芸:“这里鱼龙混杂,四姐姐容貌出挑,还是遮上些为好,免得徒惹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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