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返回家乡
郑元升看离江宁府东台县的城门越来越近,心里没有激动和兴奋,反而装满苦涩,他想到爹和兄长的无情,不知以后如何与他们相处。
田二丫看官道两边的树木比较茂盛,拿上包袱,捅咕他:“咱们该下车了。”
郑元升回过神来:“现在吗?这边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不让他们把咱们送到家吗?”
“不用,我们都在这里换了衣衫步行回家。”田二丫掀开车帘,对送行的两名七品副尉道:“二位大哥,辛苦你们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一名副尉说:“这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还是直接把你们送回家。”
“不用了,二位大哥,我们家离这里很近,已经辛苦你们送到这里了。等你们回去,麻烦向王爷道谢问好,谢谢他老人家害你们为我们送行,减少我们舟车疲顿。”
副尉犹豫:“这样不妥吧?我们应该按王爷的吩咐将你们送回家,好交差。”
郑元升不明白田二丫丫的意图,仍然和她一条战线,推辞:“我们已离家不远,若让父老乡亲看到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回来,也让我们受非议。多谢各位好意,剩下的这点儿距离我们走回去就好。”
副尉见状,也不好坚持再送他们,与他们辞行,调转马车离开。
郑元升回头要找田二丫,发现她不知所踪,急得刚要大叫,看到树后熟悉的身影,赶紧走过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田二丫拔下头上的金簪子,脱丝绸外衣:“你也赶紧把身上这身绸缎脱下来,换成粗布大褂。”
郑元升很是不解,“王爷赏赐咱们的这些东西,质地都很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咱们穿上,正好向别人证明咱们荣归故里,为什么要换掉?”
“别人看到咱们穿金戴银,还以为咱们发了大财回来呢!咱们现在囊中羞涩,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粗布衣衫的好。”她褪下手上的金手镯,穿上以往的粗布带补丁的衣服,催促郑元升赶紧脱外衣:“你别磨磨蹭蹭,赶紧换衣服,当心熟人看到。”
郑元升吃吃的笑:“至于吗?不过是一件外衣,让人看到了,也无所谓。”
“咱们回家要筹集制作两万把剪刀的原材料的钱。你想想得多少银子,咱们还不得省吃俭用,想办法从别人手里抠出点儿银子?要是别人看到咱们锦衣回归,怎么会愿意掏钱?”
“你想从谁那儿抠点儿银子出来?”郑元升自知不再是尊贵的郑家嫡子,田二丫也不受家里人待见,没人会给他们钱财,想要从别人那里筹集资金,根本没有希望。
田二丫抓头发:“逮谁抠谁呗!如果,我筹集不到锻制那么多剪刀的原材料,以后没办法再跟人家做生意。”
郑元升握住她的手:“快停下,你的头发都乱了。”
“这真不是儿戏。我们从现在开始必须精打细算,节省出每一文钱和多攒钱为以后做准备。”田二丫嘟嘟囔囔,将外衣和值钱的东西放进包袱里,回头看郑元升头发整洁,穿着粗布衣衫依然是风度不减,上前拨乱他的头发,这才往前走。
郑元升拽拽露出来的一小截头发:“二丫,你把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我能理解。但是,你为何又把头发弄乱?”
“咱们千里迢迢从宁古塔走回来,头发纹丝不乱,别人可能会怀疑。咱们狼狈一点儿,也会博得别人同情。”
“你可真是大智若愚,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点小聪明?”郑元升揶揄。
“你就别取笑我了。咱们还是想想咱们今天晚上住在哪里。你家让我闹的已经跟你分家,再回去,也可能没有你的房间住。我家,”田二丫叹口气,“我临去宁古塔前,跟我爹闹得很僵,把店里的剪刀和菜刀给收拢走一部分,我爹肯定对我恨得牙痒痒,不让我进家。”
郑元升安慰:“没事,咱们可以住店。”
田二丫瞪眼:“你怎么那么不懂省钱呢?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要筹集锻造剪刀的原材料。阿尔泰那边要亲自到店里取剪刀,他不远千里过来,如果咱们交不出来,他会认为我在欺骗他。还有大盛魁那边,他们是非常有名望的称号,我要是跟他们交不出剪刀,他们也会有办法让我们受损。咱们必须省下每一文钱,多锻造一把剪刀,到时候就多跟他们有一份谈判的本钱。”
郑元升安抚:“不要着急,交货有一段时间呢!天无绝人之路。”
“别盲目乐观。我们要把事情往前做。省下的每一文钱都要把它用在积攒剪刀的材料上,我们如果做的剪刀超过两万把,也可以再卖别的商号。”
郑元升竖拇指:“真是深谋远虑。不过,你不必过于担心。咱们都到家了,不会无地安身。我娘即使不在郑家居住,肯定也会有一个落脚的小院子,咱们可以先去那里暂行待几日。”
“但愿如此。”田二丫对于郑家的无情犹记在心,对郑家能收留他们完全不抱希望。她在不停的琢磨,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回到田家刀剑铺,夺回自己的三尺店铺,可是,怎么让郑元升也能住下呢!
他们走了没多久,田二丫看到城门口附近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住。
那人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油布,放些剪刀和菜刀之类的铁具。此时,他的摊位前没有顾客,正伸长脖子望着前方,与女儿的眼神相对,呆愣住,浑浊的老眼蓄满泪水。
郑元升也看到了田老爹的身影:“二丫,那好像是你爹。”
田二丫硬着头皮走过去:“爹?”
田老汉别过头,大手擦了一把眼睛:“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田二丫瘪瘪嘴,低下头,做好疾风暴雨的臭骂准备。
田老汉伸手,想给她一巴掌。
郑元升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田老汉气恼:“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