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典
白衣紫绶,玄金靴,九翎冠,这一身帝师礼服本就是为当年的钦天鉴祖师袁若昀量身定做,此刻这些都穿戴在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身上。
秦观月长得美,却不是那种娇俏的美,而是眉眼舒朗,恰到好处的美。
这副容貌若是长在别人身上,定会引人注意,偏偏落在秦观月身上别人总会忽视,只因为她身上的那股气质总是让人先忘了她的脸,而去看她整个人。
如今她这般盛装打扮一番,便就美得张扬而锐利起来,就仿佛她身上那股子气质全都张扬地展露了出来,丝毫不收敛。
那一身的气度,丝毫不逊色于她身上的华服翎冠。
太清殿前,孙楚看着不远处在侍卫与宫女簇拥下缓缓走来的盛装女子,内心复杂。
浮云山初见时他还真没把那个女扮男装的钦天鉴弟子放在眼里,因为钦天鉴弟子太多,而唯一让他畏惧的却只有一个宫越。
谁知后来这女人竟带着越闻天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了浮云山,将整个凌云骑与钦天鉴耍得团团转,那时他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宫越的首席徒弟,钦天鉴的下任继承人。
他那时还只是疑惑惊讶,后来的同安云氏,成王谋逆,半数京官,再到天子祭,他一步步看着这女人踏上权力巅峰,与帝王并肩。
孙楚看着她从自己眼前缓缓走过,前方便是他们大羲的陛下,太子,所有王公大臣,她却神色从容,一点也不不曾紧张,甚至也没有一丝即将成为大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喜不自胜。
她依旧如第一次在浮云山上面对五国势力时一样从容不迫,目下无尘。
越闻天顶着射余世子的模样,同样站在了宁昭身后,目光专注地向他们走来的盛装打扮的秦观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浮云山钦天鉴前的初见。
那日他是存着死意去往钦天鉴的,却不想见到了她,于孤立无援中向他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的恍惚甚至让他觉得她是特地为了自己而来,而他跋山涉水经历生死也只为了遇见她。
众人看着前方一身盛装高冠的女子在凌云骑护卫下缓缓走来,神色各异。
霍邱目光冷然地站在那里,身旁的丞相凤绎轻咳了声,霍邱身形一顿,随即微微垂了眸子,低下了头。
曾经的二皇子,如今的恪王宁巳时隔半月,终于见到了秦观月,却已经张不了口。
秦观月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有一丝停留,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一般。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哀叹。
他惯来风流,又爱美人,可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不曾强迫过别人,更别说害过哪个女。
对秦观月说不上多深爱,却是有几分钦佩,想着倒不如娶了她,也算帮她,却不想弄巧成拙,害了人家终生。
这事终究是个疙瘩,哽在他心里,难以下咽。
他这副黯然的模样太子看得清楚,眼里不禁浮起一丝嘲弄,随即又扬起笑容看向秦观月。
秦观月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心里松了口气,大致确定了这秦观月即使成了帝师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而其他臣子的神色却都看不清,秦观月也懒得看,她直接走到了宁昭面前。
宁昭的心情比起秦观月本人还要高兴的多,甚至不顾礼节,直接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秦观月亦未拘礼,直接伸手握了上去。
一旁的王总管顺理成章地按照礼节为这二人托盘,盘中放着一方螭龙金印,方三寸三分,厚一寸,下刻帝师之宝,上配紫金绶带。旁边则是一枚金牌,上刻“御”字。
金印紫绶,等同诸侯王,越青离死后,大羲再无诸侯王,故而是帝王之下第一人。至于御赐金牌,如帝亲临,可号令百官文武。
此二者才是大羲帝师真正的权力所在。
按照帝师加冕之礼,太庙加封前,需由帝王授帝师这二者,以示重用,而后帝师再拜帝王,以示不负重任,此生只忠于帝王一人。
然而王总管将托盘送到宁昭跟前时,他却没有接,而是说了句——“等等”。
等等?
众人心中一惊,这是……有变数?
霍邱等人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君臣二人。
秦观月却神色不变地站在那里,等候陛下的下一句话。
“朕带你见一个人。”
宁昭心情肉眼可见的好,直接拉着她转过身去,看向身后。
人群分开,露出了后面的一个人。
少年一袭白衣,玉冠佩剑,腰系宫绦,容貌俊秀,端方有礼。
半年多不见,当初面容稚嫩的少年也长高了半个头,五官已经开始向成年人蜕变。
秦观月一时有些恍惚,“……谢玉。”
“大师兄。”
谢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许久不见,师兄可好?”
秦观月极淡地笑了下,却没有上前,“找我有事?”
谢玉无奈一笑,主动走到了她跟前,送上了一个木盒。
“掌门让我送给你。”
“……”
秦观月接过打开看了眼,里面整齐地盘着一根长长的明黄宫绦。
正是她当初舍弃钦天鉴首徒身份时亲自摘下,还给宫越的。
秦观月垂眸不语,片刻后收下木盒交给身后的妙妙,朝谢玉一笑,“代我多谢师父。”
谢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扯了下嘴角,“会的。”
王总管试探地走上前,“陛下?”
宁昭却没有理会,反而从妙妙手中取出那根宫绦走到秦观月跟前,笑道,“朕代你师父为你系上。”
朝臣皆是一惊,秦观月虽为钦天鉴人,但入朝后自是要忠于帝王的,宁昭自然也不例外。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陛下的居然要在帝师大典上,先给秦观月佩戴上钦天鉴掌门的信物?
众人惊疑不定,心道宫越离朝已久,陛下竟还如此尊重他,实在是令人艳羡心惊!
如此看来,也怪不得秦观月会如此受宠了。
霍邱一张老脸阴沉得厉害,抬脚上前一步,凤绎立刻要去拦他,却已经晚了。
“陛下,此为封帝师大典,帝师最先佩戴的该是陛下所授金印与令牌才是。”
他说完下意识瞥了秦观月一眼,却见对方眼里掠过一丝嘲弄,顿时生起一丝不安。
众目睽睽之下,宁昭没接他的话,却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冷得不像话,直把霍邱夏得后背生生出了一身汗。
他抖着手脚退了回去,半晌没敢抬头。
那边宁昭看向秦观月已经挂上了笑容。
“观月不愿?”
“谨遵陛下旨意。”
秦观月自然无所谓,抬手便去接那宫绦,宁昭却躲过了。
众人又是一惊,下一刻他们的猜测便验证了。
他们的陛下竟纡尊降贵地弯腰为秦观月系上了那根宫绦,还一丝不苟地打好了君子结。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秦观月神色自若地躬身,“谢陛下。”
宁昭看着她腰间宫绦,目光柔和,嘴角上扬,“嗯。”
与此同时,正阳门前。
先前那个纠缠过孙楚的年轻禁军依旧眼巴巴地瞅着城门的方向,想着凌云将军何时回来。
突然,他目光一顿,眯眼看向远处屋顶上的一抹迅速接近的白衣身影,慢慢变了脸色。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