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说不定前辈是想出家了
柔阳东升,晨露初引。
枯木与繁枝交错,山石同花草辉映。
苏玉一身锦衣白衫,青纹布履,缓步登上令水泊镇百姓闻之色变的妖怪山,黄叶露水不沾身。
一路深入山中,沿途诸多精怪野兽穿行,对他视而不见。
早晨山野的风有些阴凉。
他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从山脚一路走来,最终驻足在一汪深邃的冰冷山潭面前。
玩家们所具备的一切面板都是他以仙器山水玺亲手构建而成,所以他们扫描到的一切信息也自然落入了苏玉的念想中。
“阴神境界的山鬼,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世间修行之路驳杂,但境界的划分大体相仿。
仙圣之前,武、道、佛皆是五个境界,鬼神之路当然也不例外。
精怪魍魉、妖鬼、阴神、正神、鬼帝神君!
尽管相较于其他三系的修行,鬼神的寿元最为绵长,这也导致世间鬼神的境界普遍比寻常修士高上一些,但在小小一个水泊镇外却藏着一只第三境的山鬼怎么看也不太对劲。
苏玉一双道眼自开,符文灵光沉浮,扫视深不见底的山间冷潭,视线却被层层妖气雾障遮掩。
抬起头打量着周遭山势,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典型的阴冥汇聚之地,绝非天生,乃是人为。”
沿着潭边踱步,苏玉藏在袖中的手捏出种种道印,推演起着其中隐秘。
可惜,他隔垣洞见之法还未真正掌握,除了看到十一年前无关紧要的一些画面外并无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不如问问。”
如此想着,苏玉心念一动,右脚尖于山间一点,低声喝道:“驱神!”
下一瞬,妖怪山微微晃动,一个漆黑的影子被天地秘力拘使而来,落在山潭边上。
这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形黑影,整个身子被妖气、阴冥气遮掩,嘴角无时无刻不再呢喃着如梦呓般的奇怪语句。
他状态浑浑噩噩,所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清。
更别谈怎么问询了。
呓~
刚一现身,黑影张嘴发出一声怪鸣,爪指成刀,朝着苏玉挥击而来。
不过苏玉却是早有防备,一手掐诀间,便有一道柔风凭空生出,将他身子推开,轻而易举躲过了这山鬼的杀伐。
“定!”
见对方还要继续动手,他中指与食指并拢,隔空对着对方额头轻轻一点。
茫茫山野都在这一刻寂静了一瞬。
待他话落,那将玩家杀得丢盔弃甲的山鬼直挺挺的被定身咒锁住,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呼~”
苏玉再吹出一口气,将环绕在山鬼周身的妖气与阴冥气驱散,露出他本来的面容。
这是一个神情狰狞扭曲的灰发老人,除了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外,在他两眉之上,额角之下还有着一对满是血泪的眸子。
四眼山鬼!
身子被定住无法行动,山鬼的脑袋却是不受影响。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口黄牙中塞满了污垢,见之不觉可怕,反倒是让人生怜。
“司马育胜?”
苏玉眉头紧皱,觉得这个面孔有些熟悉,想了许久终于是在故人的相貌之间找到了答案。
这老者,竟与当今朝廷的一品大员有着七分相似。
“我没记错的话,司马育胜祖籍就在楚国南疆。”苏玉轻轻低语,心中想到了许多。
鬼神寿元悠长,这山鬼自然不可能是朝廷那位铁骨铮铮的官员,若没有猜错,当是司马育胜某一辈的先祖。
“应是死后阴德充沛,在百姓念想下步入鬼神之道,成了地下冥土中的鬼神。”
人间辽阔,阴间冥土也浩瀚无边。
在这个世界,人道大运浓郁的地方总会有香火凝聚而成的冥土空间,藏于众生地下,供予灵魂栖息,唤作香火神境。
这便是各地城隍、阴神的立身之本。
他们以红尘香火为食,万千百姓祈求为愿,掌执冥土,规范鬼神,不侵阳间。
“这是?”
苏玉眼睛忽的一眯,神情疑惑而凝重。
在他的注视下,只见原本神似司马育胜的山鬼面容一阵扭曲,片刻后竟变作了另外一副模样。
这是一个更加苍老的面孔,皮肤皱皱巴巴,宛若老树皮,除了空洞的双眼外,眉上一对眸子依旧满含血泪。
“还能变?”
苏玉静静等待,片刻后,山鬼的模样果真再度变幻,又换了另外一副容貌。
他耐心等待,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有几张人脸。
终于在转换了十余次不同的人后,山鬼再度化作了与司马育胜相似的模样。
“十三张脸,男女老少皆有,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苏玉眉宇紧蹙,以他现如今的见识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冥冥中总觉得恐怕与阴府脱不了干系。
“恩?这群家伙又来找我干嘛?”
正在思索间,苏玉心头一动,转头朝着静宁寺的方向望去。
反正眼下也看不出这山鬼究竟是何情况,他挥手间将其丢入山潭中,脚下踩风而起,赶回静宁寺。
……
竹林茂密,小道山路碎石铺散。
静宁寺外,顾泽几人与刘捕头登山而上,朝着庙中径直走来。
几天前因黄鼠狼妖一事静宁寺乱了一阵,但毕竟是佛经改魔蛊惑了民众心神,又有苏玉在其中施法,所以事后并没有引起什么大动静。
人们对此黄粱一梦,第二天就忘却得差不多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王浩几人点火烧寺的痕迹依旧存在。
那一日事毕,为了补回香客们被黄鼠狼妖吞食的精气,苏玉暂居寺中,以信仰之力助那些人缓慢恢复,至今已见成效。
“大和尚,我们要见苏前辈。”
静宁寺庙前,顾泽几人屈身作揖,同早已放下对玩家们怨气的守寺僧人见礼。
“阿弥陀佛,苏施主在东厢,你们自可去见,无需向我通告。”一身粗布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开口回道。
“我知道,只是顺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顾泽笑了笑,与同行几人往东厢走去。
路上,刘捕头神情疑惑。
“你们说的前辈高人不是一位道修吗?为什么会住在佛寺里?”
他十分不解。
按理来说,镇西清水河边的清水观不更应该是道修待的地方?
“我哪知道?”
顾泽耸耸肩:“说不定苏前辈是想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