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
白堤城中以望江塔高耸为最，共一百零八层，通体由南疆特有的瀚石所铸，传言始建于前朝鼎盛之际，其中有当初天子人皇的亲笔题字，留下了诸多传说。
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楚国建立之后，那块刻有前朝皇帝字迹的牌匾便被人毁去，如今的望江塔上挂着的则是空荡荡的一块无字匾额。
方塔最高处，苏玉目中神光浮现，凝望着城内一处寻常书阁，脸上含笑，微微摇头。
“这些家伙什么时候惹了陈何哀那老书呆子？”
楚国采桑学宫、寒池国青衫学宫、别溪国紫荆学宫，这逐燕丘三大儒学之地中的祭酒都是一个个出了名的顽固。
尤其是那陈何哀。
八年前他若不是因阴府一事伤了根基隐退幕后，说不得那时身为亲王的宣平帝还不一定能坐得上京畿皇宫的龙椅。
大概也是因为此事，陈何哀对皇帝老儿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几次下诏让他再任祭酒之位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气得宣平帝差点让人砍了那老家伙的头。
好在理智终究是战胜了意气用事。
一个名扬天下，从未犯过什么罪责的大儒绝不能因为这些琐事就问斩。
其中波折很多，苏玉并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最后陈何哀那老顽固从此在采桑学宫闭门不出，除了一些特殊时候，几乎再没与朝廷的人接触过。
现如今他的真迹《云上仙居》图出现在白堤城，也不知背后谋划着什么东西。
不过，苏玉对此并不怎么关心。
毕竟即便是当了多年国师，但他其实也没怎么理会过朝廷的琐事。
当初应宣平帝之邀入主钦天监时就曾说过，他只管千万里楚地上作乱的精怪、妖鬼以及修士，牵扯到国运争斗的东西一概不闻不问。
在这一点上苏玉与陈何哀两人的观点一致。
人间事人间理，仙门道统、鬼神妖怪等别想往里面插手。
小道士秋年和玩家们被困在画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几天里他们前前后后挑战了陈何哀数次，最终结果却并未有任何变化。
苏玉也这样看了几天，没有一点出手的意愿。
毕竟在他看来，这可是玩家们不可多得的锤炼机会。
随着一次次的boss战，他们的实战技巧与配合肉眼可见的提升，各种术法的运用也愈加熟练。
这些可都是在大梦天独自修行参悟时学不到的东西。
赚大了好嘛。
身后忽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苏玉看也不看，通过敏锐的灵觉六识便知道所来之人正是瑾应道人李定。
前些天他离城外出，说是去会一会旧友，让苏玉帮着为秋年护道一段时间。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这一趟至少也要去上个两三个月。”
“我没去。”李定老人面目严峻，心事重重。
“遇上事了？”
“恩。”
说着，他张开手递上来一物。
苏玉回身看了一眼，眉头骤然紧拧。
那东西是一块碎了只剩小半截古朴铜镜，其上浓浓的阴气缭绕，让整层的方塔都冷冽了几分。
最让人在意的是，碎镜中浮现出一张似哭似笑的扭曲鬼脸，张开的獠牙大嘴像是含着一座通往众生归宿的无尽深渊，凝神去看时要将人的神魂心智都撕扯进入其中。
当然，这对苏玉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鬼脸镜……”苏玉脸色凝重，“你从哪找来的？”
本以为妖怪山一事告一段落后，这出自滇江另一侧班陀古国中神秘女子的东西会被悄然带走，却不曾想竟依旧遗留在楚国南疆。
而且，还碎了……
“百山河上游密林的一座山坳中，那里聚集着很多阴魂野鬼，我随手灭了他们。”
李定老人简单说起了这几天的经历。
他从白堤城走后，便顺着水路直上，朝着千里外的玄鸟郡而去，但途径某地时发觉那里的阴气有些异常的浓郁，便过去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阳间荒野之地竟平白多出来一个鬼窟，无数罪孽缠身的孤魂厉鬼栖息于此，冷冽的阴冥气息让周遭数十里的山野植被都一片枯黄。
曾当过几十年国师他遇到这种事自然不会坐之不理。
一道道术法下去，将数不尽的恶灵野鬼清扫，送之魂飞魄散。
在最后，山坳中一块碎裂的古镜飞出，满天阴气朝着他席卷而下。
那镜中蛰伏的鬼怪居然已达阴神之境，与李定一般同是修行的第三境。
但可惜，鬼神之道与其他三条修行体系相比太过特殊。
在入第四境正神前，鬼神自身的实力其实与境界并没有多大关联，而是取决于香火供奉。
其中，香火浓郁如阴司城隍这般，在实力上与其他道路的第三境相差无几。
但如果香火不够，就算境界上达到了第三境阴神，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在第一境修行多年的武、佛、道修。
这类鬼神大多都是一些乡野之地的山神、土地。
当然，境界高自有境界高的好处。
鬼神没有阳寿，阴寿尽时便是魂散之日，境界越高，阴寿自然也就会越长。
镜中鬼虽然靠着其他阴魂的供奉取巧达到了阴神之境，但实力却与李定老人之间相隔无尽鸿沟。
只一道雷法落下，那镜中鬼便消散于无形，魂飞魄散。
不过，碎裂的古镜却在那恍如天谴的匹练中毫发无损，甚至连阴气都没有逸散多少。
李定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苏玉与他说过的司马城隍一事，面色凝重。
在山野中寻了几天，除了又灭了几个鬼窟外，并没有再找到其他鬼脸镜碎片的他便回到了白堤城中。
“又是鬼鬼神神的东西。”苏玉持着鬼脸残镜，神情微沉。
似曾相识的手段。
和八年前如出一辙。
李定老人冷凝着脸，一串串不好的回忆涌动。
“又是阴府，对吗？”
当初京畿一战，若不是有苏玉的赠予的地煞丹护住命魂，他或许早就沦为阴间那黑色冥土的养分了。
苏玉心中思绪万千。
跟随玩家行踪看了许久的他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
司马城隍发疯。
妖怪山山潭里一道连同阴间的缝隙。
百山河下被未知手段镇压的天子龙运。
神隐多年又突然出手的大儒陈何哀。
如今又发现了遗留在荒野外破碎的鬼脸镜……
这背后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阴府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