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入伍戎边

2003年的夏天，我高考落榜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我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在表叔公离开后的这五年里，我根本就没好好念过书，要是能考上那才是怪事呢！

自从爷爷告知了我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我在他的监督之下更是加倍勤奋的继续着表叔公留下的功课。

虽然这套在我看来十分粗浅的绕桩功法早就已经练得纯熟无比，但在每日的早晚我依旧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认真，并且每日晨昏诵经简直比背课文单词来的还要积极，指望早日能如心驭驶体内那道神意。

但可惜纵然我身子骨练得如牛犊般强壮，那篇经诀更是烂熟于心、倒背如流，可我与体内那道神意的牵连还是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就像一对暧昧多年的男女，就算彼此心思早已皆明，但还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所以，在这样的结果下，我原本就十分不稳定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时常在班级甚至年级里垫底，这让父亲大为光火，他不止一次和爷爷争执让我放弃这些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拳脚锤炼和诵经唱诀。

但是爷爷却不予理会，甚至不顾父亲的阻拦，还带着我搬到了表叔公的小院居住。

所以，父亲只能将他的怒火完全倾泻在我身上，但他加强管教的手段也无非就是趁爷爷不在多给我几顿干笋子炒肉罢了，可是这在以往百试百灵的粗暴教育这次却并未取得父亲期望的结果，反而让已经逐渐步入青春期的我与他的关系变得极为紧张。

所以高考便毫不意外的落榜了，父亲虽然怨我不争气，但还是执意要让我复读，可倔强的我却是死活也不愿意重回学校。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争吵之后，父亲无奈的接受了我拒绝复读的行为，但又不甘心过早的让我进入社会，便把我送去当兵，希望能以此磨砺下我不成熟的心性。

当年适逢藏边在家乡招兵，我便随着一众有志青年朝着那苍茫雪山奔赴而去。

到了部队之后，虽然得益于表叔公从小给我打下的身体底子，让我就算在这高原之上，也对各式的训练科目毫无压力，可这种纪律至上的集体生活却让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适应，以至于我原本有些跳脱的性子居然在这种复制黏贴、枯燥乏味的格式日常之下变得开始沉默内向了。

在人际关系上，更是放弃了以往的主动。

但部队毕竟是一个具备无限包容性的大家庭，就算我在开始十分的不适应集体生活，可我仍是在踏入军营的第一天就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他叫孟磊，鄂北江城人士，我俩新兵训练在同一个教导队，入营的时候因为我和他同在一个队列，所以就被分在了同一个班，这样的缘分使得我很快就和他熟络起来。

几番攀谈之下我才得知，和我这号仅仅只是高中毕业的农村小子不同，孟磊可是实打实的国内重点大学的本科毕业生。

我问他为什么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还要来参军，孟磊却是笑笑没有说话。

虽然他的年龄只比我大了三四岁，但他自信的谈吐、阳光的气质，以及深厚的知识储备从我在新兵营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就对自己弃学入伍的行为感到十分懊悔。而孟磊却鼓励我，以后无论是留在部队还是退伍回家，记得一定要继续学业，虽然未必能够读出什么名堂，但至少也要让自己的未来多一个选择。

孟磊的话和他不时谈论起的大学校园生活让我还在新兵训练的时候就已下定决心，退伍回家一定要去继续念书，不然这辈子可真就白瞎了。

很快，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我和孟磊又分到了同一个连队，不过我的肩上是一个折角的列兵军衔，而孟磊佩戴的却是一块红艳艳的学员肩章，这样的待遇使得他在服完两年的义务期后，最次也将被授予一个少尉军衔，身份也会从士兵转换为军官。

我所在的部队从事的是通讯保障，一到连队，孟磊就被当成了单位的技术骨干进行重点培养，而我则成为了一名基层巡线员。

我原本以为离开了一视同仁的新兵训练营，这样的身份代差会让我和他的短暂友谊在连队里逐渐淡薄。

可没想到孟磊却毫不在意的这样的变化，除了因为日常的任务差别导致我俩不能再像新兵训练时一样成天形影不离，但只要是在训练和任务之余，孟磊都会来找我聊天，还找来高中教材辅导我学习，好让我在退伍复学之后不至于拉下太多的学业，这让我感受深切感受到了他在对待这份友谊时的真诚。

我也向他承诺等我回去考上大学后，一定会回来找他报喜，孟磊也笑着与我定下了这样一个君子之约。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正当我俩都在憧憬着自己未来的前途时，一场血腥恐怖的意外遭遇却彻底毁掉了这个抱负远大的热血青年。

那是2005年的初秋，当时我所在连队正在RKZ执行作训任务。

这天下午晚饭时分，连部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位于LZ县的一个站点突发设备故障，需要派人抢修。

因为事发紧急，且此时连部所在的位置距离任务地只有约150公里，虽然两地之间路况较差，但三个小时的车程也足以到达。

考虑到当时连队几个经验丰富的应急分队都已经派出去了，孟磊就主动请缨要求执行本次抢修任务。

或许是因为本次任务的难度较低，连队也有心让孟磊这个未来的技术骨干独自锻炼一下，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在看到孟磊挑了我一同出任务之后，指导员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一位老兵一同前往，虽然名义上是帮我们开车，但实际上也是怕两个新兵蛋子惹出什么乱子。

匆匆吃过晚饭，我和孟磊背上设备便坐上了老兵驾驶的212前往任务地点。

也需是知道这次的任务没什么难度，老兵和孟磊一路上天南海北的闲聊着，显得很轻松，我则老实的窝在后座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此时已近晚上20:00，藏边因为地理原因，日落远较内地为晚，虽然在平原地区，现在已是华灯初上的光景，但在藏边高原，太阳也不过才刚刚落山。

落日余晖、远山掠影，一辆孤独的汽车行驶在荒凉的高原之上，竟然惹得一群原本闲散的牦牛在好奇之下与汽车竞相追逐，这可把放牧牛群的牧人吓得够呛，连忙策马而驰、连声吆喝。

牧人策马放牧的场景也惹得车上的三人兴致高涨，老兵虽然顶着一个三期士官的军衔，但实际年纪其实还不到30岁，只是常年在藏边风吹日晒，所以看着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见此情形，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惬意的呼喊，兴奋之下车速也越来越快。

从RKZ连队驻地到LZ县这段路线的路况本来就比较破烂，刚开始凭借老兵对地形的熟悉和丰富的架势经验，车子开得很是平稳，但突然被这高原之上的美景和一群追逐的牦牛群所刺激，一个没注意车子竟然失控的冲进了路边的一处坑洼地势，车子顿时熄火。

但更要命的却是那群兴奋的牦牛紧跟而至，眼看车子就要湮没在一群黑压压的牛群之中，我们三人正准备弃车而逃，终于那放牧的藏人策马赶将牛群给顺势引开。

我们仨这才长出一口气，面面相觑、不自禁的放声大笑，但笑过之后却又忧心忡忡。

刚才的一个失误冲进了坑洼之地，这辆比老兵兵龄还长的老爷车也被干断了避震，走肯定是走不了了，老兵懊恼的锤着自己的脑袋。

指导员派他跟着我和孟磊就是为了防着我们两个新兵蛋子闯祸，没想到他一个十多年的老兵居然也一时脑子发热，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

他倒不是怕弄坏了车子挨指导员的骂，出发之前团里下得命令是今晚24:00前一定要排除故障、恢复通信，部队里军令如山，耽误了任务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了看时间，现在离任务完成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不到4小时了，这可把老兵急得直跳脚。

这时，放牧的牧人又骑着马折了回来，嘴里叽里咕噜的冲我们直嚷嚷，看样子是对我们刚才引得牛群狂奔的行为很是不满。

这事我们本就有些理亏，再加上此时心下焦急，而且双方又言语不通，也就没心思和他掰扯了。

牧人发泄了一通之后，见我们神情沮丧，又看见趴窝在面前的汽车，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用手指着东南方向一个劲的冲我们叫喊。

老兵以为他还在纠结刚才我们和牛群追逐的事情，不禁有些着恼，正想也冲他嚷嚷两句发泄下情绪，但却看见牧人手指的方向泛起一阵烟尘，仔细一看，远处有一队车队正在由东向西行驶。

老兵登时大喜，连忙招手呼喊，但车队离我们的太远，且行驶方向并不在同一条路上，所以车队并未发现我们，牧人见状当即骑着马就朝车队的方向奔去。

过了一会，遥遥看见车队停下，领头的一辆车转向朝我们所在的方向驶来。

来车是一辆军绿色的解放141，这是当时部队上常用的运输车辆，看来这个车队应该是在执行物资运输。

卡车很快驶到近前，副驾驶下来一名中尉军官，看着像是车队长。

车队长在了解了我们的情况之后，表示他们的车队是要前往萨嘎的，刚好顺路可以把我们送到拉孜。

老兵立即表示感谢，然后便让孟磊和我搭车去往任务地，自己则留在此地等待连队救援。本来他还想向那位替我们报信的牧人表示谢意的，但牧人在通知到车队之后就直接骑马离去，老兵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