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礼准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鞭炮声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平谷村有个习俗,如果嫁进来的是本地媳妇,就先婚礼,再洞房。而如果娶的是外地媳妇,头一天晚上先入洞房,第二天白天再举行婚礼。
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这叫做去生分。但其实就是穷怕了,分分钟怕媳妇反悔,彩礼已经给出去了,越早煮成熟饭越放心。
“傻冬!快起来了!”门外,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屋门就被五六个半大的穿着红衣裳的毛头娃娃“嘭”地一下撞开了,“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地叫喊着冲到里屋爬跳到了床上。
幸好颜若华早在半小时前就被张晓冬叫醒,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了床边。否则躺在床上被这么一跳,非吓出个好歹来。
“你怎么昨晚不告诉我今天的安排呀!”颜若华埋怨地看了一眼故意躺在被子里的张晓冬。
她本来以为昨天自己被接进来,张晓冬去跟亲戚们喝过了酒,这嫁娶仪式就算走完了,没想到大阵仗在今天。
“我要是昨晚告诉你,你还能睡得着觉?”张晓冬嗤笑道。
看着她神情中紧张起来的样子,张晓冬很满意,要的就是她这份不知所措的生疏劲儿。
前世,他昏睡了一晚从被窝里被娃娃们跳醒的时候,颜若华早已经醒在那了,她当时那毫无光彩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嬢嬢,嬢嬢!给糖吃!给糖吃!”
村里的娃娃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嬢嬢,纷纷凑过来,把颜若华围了起来。
颜若华听不懂这几个小豆子在叽叽喳喳什么,又向张晓冬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但这次,张晓冬就没理她了。
“傻冬,快……哎,弟媳,这么早就起了啊。”
跟在小豆子们身后,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人咧嘴笑着走了进来,看到颜若华坐在床边,先是一愣,露出拘谨的神情,再看到躺床上作酣睡状的张晓冬,表情才放松了下来。
“傻冬,今天啥日子啊你还睡,你媳妇儿都起了,快起来换衣服了!”
说着,直接上去把张晓冬身上的被子撩了起来。
“嗯哼……”
张晓冬也配合地醒坐了起来,惺忪着睡眼,表情有些为难,声音洪亮地喊道:“腾哥!冬子是真喝不下了!”
“喝个屁,今天不用你喝!”
噗!
旁边的颜若华在心里笑了一声,表面上却控制地很好。
今天早上醒来,张晓冬除了告诉她今天村里要给他俩举办婚礼之外,还另外嘱咐了她一件事。
那就是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在当着人的时候跟他有任何互动。并且无论他今天有什么样的表现,她都不能觉得奇怪或者好笑,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她可以用害怕来替代。
所以,他这是在装傻子吗?
颜若华听不懂方言,但是在这里“傻”的发音和普通话蛮像的。加上从昨天自己被那几个中年妇女带过来的路上开始,“傻”这个字就高频出现。所以她觉得,张晓冬在这个村子里这么多年的形象,怕就是个傻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颜若华觉得他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他不是说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吗,他装傻子,村里人怎么会放他出去呢?
小妮子又迷糊了,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
张腾身为张晓冬二伯家的独子,今天运气不好,被婚礼的总理,也就是他爹安排贴身处理这傻子的一切事务。
(总理:指红白事中筹划安排大小事务的人,一般由主家的直系亲属担任)
他把自己哭闹着不肯听话的傻兄弟从床上揪了下来,顺便从兜里掏出一把冰糖碎,哄着几个被爹妈喊来沾喜气的泥娃娃,一起出了门,出门前撂下一句话:“弟妹,我先带这傻子去拾掇拾掇,你在这别动,等人来给你换衣裳啊。”
颜若华歪了歪脑袋,还是没听懂。
不过,张晓冬真的出去了,她倒是有点慌了。过了不到两分钟,昨天把她弄回来的那几个身形健壮的妇人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更慌了,昨天被她们在这屋里绑起来的痛苦回忆开始跳出来攻击她。
不过,这几个妇人却不似昨晚那般凶恶,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不等颜若华作出反应,便一齐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她的外衣全都脱了下来,然后又迅速给她套上了大红色的衣服。
看她头发乱了,妇人们拿出梳子给她重新编了个头发,还绑了朵头花。脸上也涂上了雪花膏,嘴唇弄了不知道是不是红墨水调制出来的东西抹了上去,透出一股夸张而妖艳的红色。
本来颜若华素颜就挺清纯漂亮的脸蛋,这么一捣鼓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一边给她收拾着,一边有妇人去床上扒擦了一圈,看到床上的“落红”,连忙挤眉弄眼地告诉其他几个妇人,随后她们看向颜若华的神情更加慈眉善目了,忙上来一齐对着她上下其手摸来捏去。
“这女娃屁股这么小,奈子也没多大,不知道将来生养的娃壮不壮实。”
“他婶,莫担心。生育没问题,骨架子还没长开捏,多生几个娃,屁股自然就大了。”
这期间颜若华一点也没有尝试过反抗,像个木偶一样被摆来摆去。
……
外面,张晓冬被张腾带到了院里,寻了个角落也开始换起了新郎官的衣服。
一边换,他一边嘟嘟囔囔地胡言乱语,眼睛还一直盯着屋里看,让旁边的张腾好不耐烦。
“傻冬,你都结婚了,该有个男人的样儿了。还有,虽然你媳妇儿看着模样还挺俊,但是她这样瘦弱的身板在咱们这可不吃香,看着就不像能干活的样儿。她不会干活,你就得顶起来,要不然一家子就都得挨饿!”
“嘿嘿嘿嘿。”张晓冬只顾着傻笑。
张腾看着自己这傻弟弟,摇了摇头,继续给他把扣歪来的上衣扣子一个一个重新扣正确,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昨儿个春雷叔让我跟小虎子把这傻子架回来,看起来明明已经喝得不行了,该是做不了那事儿,怎么瞅着现在这紧巴儿着往媳妇那张望的劲头,昨晚像是没少腻乎啊。”
换衣服的功夫,几个村民在张晓冬的二伯张春风的指挥下从外头扛着长条桌子椅子走了进来,在里面码了几排,估摸了一下能坐多少人,觉得不够,又在院子外面摆了几排,这才觉得差不多。
院子外头风大,二伯又吆喝村民搬来几捆麻草席竖起来围成了圈,把桌子围在里面,起到挡风的作用。
“二伯!腾哥欺负我哩!”张晓冬用自己的方式向二伯打着招呼。
张春风回了一张慈祥的笑脸,再看了眼正用无奈的眼神向自己求助的儿子,脸一板,手一挥,示意张腾搞快点。
“褚屠夫来喽!”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外面传来一阵猪的哼哼唧唧声,一个浑身横肉的胖子推着一辆摆着案板的小推车走到了院门口,小推车后面拴着那只不太高兴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