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妮子的来历
听到颜若华的话,张晓冬愣了一下。
他知道小妮子一定有很多问题,却没想到她居然先问了这个。
关于这件事,张晓冬没打算瞒着她。
“他们为了给我这傻儿子赚钱娶媳妇儿,出去打工在工地上出事故死了。喏,娶你用的那五千块钱,就是他们的赔偿款。”
“啊……对不起……”颜若华没想到这事还跟自己有瓜葛,觉得有点抱歉。
不过她转了转眼睛,奇怪地说道:“可是,娶我为什么需要用五千块钱,那个……那个把我带回来的媒婆的中介费这么高吗?”
中介费?
张晓冬突然傻眼了,用筷子搅动面条的手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什么中介费,你家里收的彩礼不是五千吗?这事我们全村都知道。”
颜若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很认真的反驳道:”不可能!我绝对一分钱彩礼没有收,你不能污蔑我!”
张晓冬看着小妮子那认真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画面太像一对新婚夫妇婚礼后在那里复盘结婚,然后针对其中对不上的细节为了自己家的面子争执不下的样子。
在前世的几个月里,颜若华从来没有像这样跟他说过话。
颜若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脸有点红。但还是坚持着说道:
“本来如果我就这么嫁给你了,那这个彩礼我认也就认了。但是你既然答应了我下山,那就相当于你没娶到媳妇儿,这笔钱若是被我家里收了去,那我岂不是也参与诈骗啦。”
张晓冬倒是嘴角含着笑,看着小丫头的样子,津津有味,瞅着颜若华话说到气口,便垫个话:
“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家里人没收我的彩礼。”
张晓冬其实并不在意这笔钱颜若华家里有没有收,是不是全进了李媒婆的腰包。他知道,此刻正是从颜若华口中知晓她家庭背景的机会。
“……”颜若华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道:
“这件事我本来不太想跟你说的,但是事关你父母的赔偿款,我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妈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我爸爸又娶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我爸爸面前表现的既贤惠又体贴,但是背地里却对我十分刻薄。
我爸爸是做生意的,做的……还不错。本来有他在,虽然这个女人对我不好,但我也能承受。即便后来这个女人又生了一个弟弟,爸爸的注意力也大半放在她们母子身上,我也觉得没关系,只要我能安安心心读书上学,我就知足了。
但是后来,他为了拓展业务,去了海城。从那之后,我才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真正面目。”
说到这里,小妮子眼圈有点红,张晓冬知道,这里面肯定包含了种种难以言说的委屈与亏待。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表面上也不多说什么。而是把煮好的面条盛了出来,给小妮子加了好多块精瘦精瘦的猪肉,摆在了她的面前。
颜若华闻到肉香,耸了耸鼻子,似乎情绪缓和一点了。
她先吃了一大口,给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充充饥,随后继续说道:
“那之后,我每天就是盼星星,盼月亮,希望爸爸回家来。但是一年一年过去,除了每年固定时间打到家里银行卡的一笔钱之外,他一直没有回来,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上了高中之后,我的目标也一直都是海城的大学,这样我就能去爸爸在的城市去找他,再也不用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了。”
我知道。
张晓冬在心里说道。
前世,张晓冬下地回来,就看到颜若华落寞地坐在院子里,双眼空洞地看着晚霞,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当时的张晓冬不懂,只是把她念叨的话牢牢记下来。直到后面颜若华难产去世了,他离开大山了。去查了才知道,当时颜若华念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
海城大学。
颜若华又吃了口肉,继续道:
“就这样,随着爸爸杳无音信的年份越来越长,这个女人就愈加变本加厉的对我,而我对于高考的执念也就越深。后来,这个女人还经常往家里领男人,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我就去朋友家里学习,很晚才回来。
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今年高考完,我本来以为上了大学之后,我就可以解脱了。但是我一直等到九月份,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我直到后来才发现,是这个女人把我的的录取通知书撕了。不过那时候,我已经错过了最晚的入学时间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我当时还不知道,从我满十八岁的那天起,她已经在托人联系外地的去处,准备把我直接嫁掉了,越远越好。
后来的事情嘛,就是她联系到了你们这里的那个媒婆。直到媒婆上门来,我才知道自己要被那个女人嫁到大山里去了。我听了她们的对话,那个女人不仅没有跟你们这里的媒婆收一分钱彩礼,反而给了她一万块钱封口费。
然后,我就被她们绑着离开了家,上了火车,然后是马车,最后一直到了这个山村里。
所以,你说的那个彩礼啊,我估计八成也是被那个媒婆给私吞了。”
颜若华讲完了,除了中间稍微情绪波动了一下,她后面反而又回归了正常的叙述状态,仿佛只是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完之后,她就立马开始低头吃起了面,讲了这么多,张晓冬做的面都要冷了,她可不希望这么好吃的一碗面浪费掉。
她很淡定,但是坐在对面的张晓冬却实在是淡定不下来。
他预想到了颜若华的来历怕是会很凄惨,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此刻的心疼和愤怒。
颜若华全程没有提及那个后妈到底对她做过哪些事情,只在最后提到了撕通知书和把她嫁走这两件,但张晓冬能想象的到,从她父亲离开家的这几年时间里,她经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
前世,她嫁到这山里,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生命,清白,一个优秀青年对于最高学府的追求,还有一个女儿对来自父亲的亲情渴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