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
后来等的人拦着上菜的人不让上,坐桌上占座的老人打着电话着急得催着,幸好最后人终于来了,闹剧也收场了,我差点以为会吃不到,这顿饭吃得真是惊心动魄。
菜一道道上来,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到肉了,其他人都意思意思地吃几口,我尽量控制住自己想一个劲地夹菜的冲动,不想让人觉得像没吃过酒席的乞丐。
白事的饭局吃得都比较快,尤其是我们这一桌没什么人喝酒,吃完大家都散了。一个大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开始装桌上的剩菜。我也不甘落后,拿出早就带着的保鲜袋。
大妈不经意地跟我搭话:“小姑娘,你是拿回家给狗吃的还是给猫吃的,那个虾给我吧?”。
我手里在倒一盘白斩鸡,手突然就不听使唤,抖了一下,鸡肉有几块掉在桌上,说话也结结巴巴:“啊?啊,那个,你拿吧。”。
说完话,我呆呆地拎着手里的袋子,鼻子里有一股酸酸的感觉涌出来。旁人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无心之话,我听着却全然不是那个意思。
我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根本算不上是正常,对旁人来说普通的酒席我却觉得是山珍海味,对旁人来说拿去喂狗的剩饭我却要留着当下一顿的食物。其实打包剩饭是一个挺正常的举动,可我现在突然不想打包了。我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以前,这些菜我看都不想看一眼,都吃腻了;现在,还得靠蒙混才能吃得到。这么多天以来,我没有吃过像样的饭,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这简直就是乞丐的生活,我现在就好像在跟猫狗抢食物。
我感觉眼眶里有泪水好像要跑出来了,但好像又没有,我不确定,我只确定我想哭。这半个多月以来,被人打的时候我没哭,手被划破的时候我没哭,露宿街头的时候我没哭,啃方便面的时候我没哭,喝冷水的时候我没哭,吃到难吃的烤红薯的时候我没哭,和他们挤一张床的时候我没哭,每天吃面条吃到吐的时候也没哭,怎么现在倒想哭了。
那一刻,我想回家了,什么同甘共苦都去死吧,你要陪你的兄弟你自己慢慢陪去吧,我不奉陪了,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
我仰着头,把装肉的袋子往桌上一扔,我不要了,我现在就想回家。以前觉得家里无聊,每天日复一日,虚度光阴。现在觉得和他们在一起,那除了虚度光阴,更是度日如年,不仅无聊还悲催。同样都无聊,还是家里舒服,我不想再继续过这种日子了,太没意思了。
你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因为龙云过来跟你说了几句悄悄话,你听完略显慌张地拉着我一路小跑,我们5个一直跑到停车的地方才停下来。
我们停车的地方离吃饭的地方挺远的,龙云兴奋地从衣服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见有好几张红色的票子,他高兴地合不拢嘴,小贱也笑,小辉也笑,连你也笑。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龙云这可是赤裸裸的偷东西啊,他这么能偷呢,他现在偷,那以后呢?你们怎么还笑,怎么笑的出来?这哪是同甘共苦,这根本就是狼狈为奸,我怎么能与这样的人为伍!再这么下去,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可是我大概忘了,以前吃过的鸡肉怎么来的,羊肉怎么来的,菜怎么来的,摩托车又是怎么来的,他偷个钱包不是挺正常的嘛,貌似技术还不错。而且,我自己不是也吃过那些鸡肉羊肉嘛,我也用过卖摩托车换来的钱,我甚至也偷过东西----那一包床上用品,小贱外套袋子里的10块钱。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烟消云散了,我能比他好到哪去。
再一想,我们也不是不想去上班挣钱,只是被人骗惨了,没法上班,不然谁愿意去偷啊。我能理解龙云偷也是迫不得已,不然明天如果没人借钱给我们,大概真的到了没饭吃的地步了。
那我刚才为什么觉得龙云做这种事我无法接受,明明以前也做过不少。大概是觉得我反正要走了,我要和他们划清界限,否则未来堪忧,我有预感,后面的生活会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而且他们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已经到了一定的度,偷菜偷鸡又不会有人报警,偷车这么久以来也是相安无事,可是偷钱不一样,起码对我来说不一样,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我感觉我的理智回来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怎么能觉得这种事无所谓的呢,我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无所谓的,我不知道。不过好在不晚,这种日子我不会过了。以前做过不代表以后也要继续,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我的思绪百转千回,矛盾重重,最终想通,我真的要走了。
在我做思想斗争的时候,猛然间听到远处有人喊:“那边那边,肯定是那个黄毛。”。
我循声望去,有人开着电瓶车正朝我们这冲过来,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失主,他喊的黄毛应该就是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