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斩魔剑
先是两条同样被鳞片覆盖着的手臂,接而一顶锈迹斑斑的兜鍪,再是被甲胄包裹着的躯体,最后是一条来回摆动,被铁锁横穿而过的巨大尾巴。
这个状若蜥蜴的生物人立而起一步步踏上廊桥,还未行至石碑跟前,已然将身后锁住它的铁链拽成了直线。
“咯吱…”
桥面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异响,随着来回摆动,陈青烊终于看清了这‘人’的相貌。
兜帽下罩着的并非人脸,反倒是一张颧骨隆起的牛头,须子飘摇中伸出两截獠牙。
“这是…”
“蛟?”
陈青烊一阵寒毛倒竖,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这种水妖之属。
正不知所措间,耳畔突然响起一声雷鸣般的断喝:
“兀那小辈,你既为凡夫俗子,见了本神安敢不跪?”
这声音威严中透着震慑人心,可陈青烊非但不跪,反倒是将手中长剑攥的更紧了些,振臂直指对岸。
“一个身披枷锁的戴罪之徒罢了,何以敢言让世人下跪。”
似乎被这回答激恼,黑影甩动巨尾,兜鍪下顿时响起一道长嘶。
“戴罪之身,好一个戴罪之身。”
“纵使有滔天的罪过,于这范霍峪下梳理千年的水脉,至今日也该洗清了吧!”
“前身债后世偿,既然斗不过老的,吞了你这小的抽魂炼魄,也算聊解我千载刑徒之恨!”
一连串像自语,又像是质问的话音方落。
即可听得荒野之上,涧谷之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牛鸣声响彻云霄。
立时间,整个涧谷水的水流仿佛被煮沸了开来,翻腾中卷着白浪冲上廊桥。
俄尔。
只见得范霍峪上空茫茫夜色中攒起大片的青光,那是一片片乌黑色的鳞片跃入天穹,在月光下反射出一层幽光。
常言道风从虎,云从龙,顷刻间范霍峪周围的天空便挤满了一层雷云。
接着。
虾眼、牛鼻、鲶须、狮鬃、鹰爪、鱼鳞…
一头四爪无角的黑蛟身傍云气,尾曳铁锁,直直向着地面那道持剑而立的身影倾轧而去。
一妖一人,身形差异之大犹如皓月比之群星。
陈青烊脸庞被黑蛟带起的寒风飞吹的麻木一片。
他刚举起那柄赖以傍身的长剑,还未来及催动法力,铁剑便被黑蛟吐出的寒息裹成了一根冰棍。
一阵疾风吹过,伴着清脆的开裂声,那只‘冰棍’便在齐剑柄处应声崩碎。
陈青烊索性舍了剑柄,漫天的黄纸自袖中鼓荡而出,组成一道悬于半空的巨大符箓。
“神兵律令,听吾敕令,杀鬼降精,镇妖缚邪…”
随着陈青烊手掐指诀,后诵密咒,半空中的符箓霎时灵光大灿,裹着着天地间某种特殊的律动朝黑蛟裹着而去。
“呼…嗤…”
黑蛟齿如凿锯,吐息张开缸沿般的巨口一声嘶吼,范霍峪下的涧水便在祂的怒吼中一缕缕逆空倒悬。
水幕先是将涧底的月华映照上了天穹,接着寸寸凝结成冰墙朝着陈青烊铺叠而去。
乾坤好似在这一刻颠倒了去。
涧水中,冰霜里,天空上尽是泛着森冷寒意的月华。
整个范霍峪好像瞬间被分解成了三个各自不同的世界,而后瞬间又如镜面碎裂般分崩离析。
陈青烊只觉自己被拽进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入眼都是皎皎寒月,耳畔全是阵阵牛哞。
就在这似幻非真的几息间,陈青烊那一道声势浩大,倾尽所有手段的符箓已然撞上了黑蛟身前的冰幕。
好似一叶小舟被裹进了滔天的巨浪。
再一抬头。
簸箕大小的瞳孔与滴着涎水的獠牙已然近在咫尺。
那是一道怎样的眼神。
平湖般的漠然下压着滔天怒火,仿佛灌满了岩浆的火山口,不知何时就要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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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所依仗的法力,神通,符箓,在黑蛟眼中都宛若稚子手中举起的利剑。
就在陈青烊觉得自己要命丧于此之时,那块刻着‘范霍峪’三字的石碑突然绽放出一道无与伦比的炫目光芒。
这光好像比炽阳更盛,比星曜更郎,似乎天地间所有能散发光芒的物质在它眼前都要黯然失色。
廊桥之上一时光芒大盛。
陈青烊明明被这光照的睁不开双眼,可不知为何,他却偏又清晰的看清了周遭异变。
视线所及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突兀出现,背对着他立于廊桥之上。
身着打扮却如他在搜山图古卷上所见,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赭衣绣袍,如神似仙。
刚竭力睁开双眼,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便在心头淡然响起:
“蚍蜉撼树又有何惧,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只管向前递出一剑!”
“出剑,可我的剑…”
陈青烊茫茫然望向地面,那柄原本碎裂成冰块的铁剑竟是一片片漂浮而起,由剑脊至剑锋寸寸聚拢,瞬息复原如新。
他伸手握住长剑,那种熟悉的,如同骨肉血脉相连的异感再次袭来。
天地忽然为之一静,黑蛟的吐息声,云翳的轰鸣声都齐齐消失不见。
范霍峪中,无数河面上风波骤起,水雾不断的蒸发后向上凝聚,慢慢形成一片笼罩整座廊桥的虹吸光圈,庞大到诡异却又壮美无比。
无数水气在上升过程中不断翻腾,到达顶点后结成冰晶状的霰粒,开始互相进行高速碰撞发出紫色的火花。
与此同时,廊桥上,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再次开口:
“吾有一剑,以江海为用,山川做脊,制以风火,开以雷霆…”
伴随着这温醇的声音,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忽然间闪起几抹亮眼的紫色。
风起于清萍之末,尘雾聚散而成云。
突兀出现的黑云遮天蔽日般从天边涌来与正在碰撞的雷晶融合,不消半刻时间已挤满整个范霍峪上空。
廊桥上,那道声音爽朗大笑。
“小子,瞧好了,我这柄剑名唤…斩魔!”
话音落下,廊桥之上立时电闪雷鸣三光晻昧,好像要直震的丘峦崩摧一般。
陈青烊近乎本能般同步提臂而起,剑指那条被铁链束缚着的巨蛟。
“轰隆!”
剧烈的雷鸣震天响起,就好像有人拿着铜锣在耳旁死命敲打。
紧随着,一道横跨半个范霍峪的剑光冲天而起,划破云层后向着廊桥落下。
耳中俱是剑啸,绚烂的灿光挤满眼帘。
不知过了多久,陈青烊晕乎乎的醒过神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在博物馆宿舍之中。
打开手机一看,凌晨5:30。
他摸了把头上的冷汗,脸上杂着几许茫然,似乎有些余悸未消。
“是梦吗?”
正想起身,可顿时,好像一晚上冲七八次似的,浑身一股酸痛感袭来,等他伸手摸向床头的铁剑。
“霹雳雳…”
剑鞘上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轻响,他下意识抽出长剑一瞧,但见锋刃与空气相触碰,生出一丛丛细小的‘电花’来。
“这是?”
想到上次在梦中除去的罗刹鬼,再思及连日来用剑时愈发的得心应手。
“我有一剑,名唤…斩魔?”
“二郎真君的斩魔剑?”
陈青烊喃喃重复了一遍梦中话语,瞬间明白过来。
在二郎宝卷的记载里,清源妙道真君常用的武器并非世人熟知的三尖两刃刀,反倒是一柄不知名的长剑。
这么看来,他好像在这似真似幻的梦境中得到了一项了不得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