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丢卒保车

大厅内，朱棣正来回渡步，似乎在思索什么，林虎在下面跪了很久他也是一言不发，屋里的气氛显得颇为紧张。

“前几日，外朝的御史言官联名上书劝谏朕不要再炼制长春不老丹，这些事是不是你给泄露出去的？”终于朱棣开口了，语气里明显带有逼问之意。

林虎闻听心头先是一惊，不明白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但转念一想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替天子监视群臣吗？甚至自己身边也有上峰的耳目，这件事想抵赖是肯定行不通的，干脆大方承认。

想到这里林虎朗声道：“此事确与微臣有关。”

“大胆！”朱棣当时一声怒喝，连带林虎的心都感觉猛地一沉。

“你身为锦衣卫，勾结朝臣，诽谤天子，是该当何罪！？”

林虎一听朱棣开口就给自己扣了一项大罪，这下最轻也得是个流放，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幸好自己家人口单净，只是苦了哈尼，这丫头弄不好也得受自己的牵连。

不过林虎一琢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得申辩，于是说道：“微臣自知该死，但微臣也有下情回禀。”

此时朱棣要是不给林虎开口的机会也并非不可以，但感觉得出他对林虎还算是颇为看重，当时气呼呼地说道：“哦，那朕倒要听听你如何狡辩，说！”

“陛下，您说微臣诽谤天子，这罪名何从谈起？”

“明知故问，你们说朕为了炼制长春不老丹，让江湖草寇四处拐带良家妇女，这不是诽谤又是什么？”

“可是微臣手头确实有证据证明有人以万岁的名义四处拐带良家妇女，炼制丹药，对了，微臣明白了，想必是有人假借天子的名义胡作非为，微臣以及那些御史言官未经核实，上书谏言确属死罪，想想万岁爱民如子，圣德广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望陛下准许臣等戴罪立功，将这些奸恶之徒绳之于法，也算替万岁洗刷污名，到时无论如何发落，臣等也甘心领罪！”

林虎这番话这么一说朱棣不禁也是一愣，其实炼制长春不老丹的细节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他觉得如果能让自己长生不老，延年益寿这种事也可忽略不计，没想到林虎等人居然联合上书谏言，这层窗户纸一捅破，未免有些让自己下不来台，故此他才会勃然大怒。

然而林虎今天急中生智，把责任都推给了下面，说是他们假借天子的名义，如此一来朱棣就有台阶可下了，其实林虎这也是抓住了朱棣的心理，这位是通过“靖难之役”上的台，得国不正，故此登基后一心想做出些成绩，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换句话说不管他表面对于舆论显得多不在乎，其实内心还是颇为在意的。

此时难题被丢回给了朱棣，公开承认整件事自己知情，罗扬等人确实在执行自己的命令，难免于名声有损，不承认吧，朱棣又感觉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朱棣毕竟是一代雄主，稍一犹豫还是做出了抉择：“你们这些人未经核实就敢胡言，失之唐突鲁莽，不过念在你们也是一心为公，朕也就不加深责，你以及相关诸人一律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另外此案必须查清，看看究竟是谁败坏朕以及朝廷的名声。”

“微臣遵命，只是据微臣所知此言牵扯到朝廷官员，不知...”

还没等林虎说完，朱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说道：“不论牵扯到朝中何人，此事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林虎闻听是心里有底了，等于朱棣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把罗扬等人都给舍出去了，说来无情莫过于帝王家啊，但这事林虎也不便吐槽，是当即领命，之后朱棣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其离开。

等出了行宫，林虎发现南宫少卿一直等在门口，见自己出来是赶忙上前：“你怎么样？”

林虎一笑：“要是有事，我能一个人这么出来？”

南宫少卿闻听明显松了口气，接着数落道：“你这个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忘油嘴滑舌。”

“不然呢？我哭丧着一张脸你们也不好受啊。”

南宫少卿无奈地白了林虎一眼，接着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总之你没事就好。”

那一刻林虎的内心不禁有些感动，他知道南宫少卿在人前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如今能有如此表态，足见自己在对方内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不少人，林虎真想趁机表白几句。

之后林虎又特意去见了徐惠宁等人，得知整件事最终却是按照朱棣的意思处置，参与的众人都被罚俸半年，记过一次，同时敦促有司迅速查办此案，虽然大伙多少都受了些责罚，不过相比于大伙原先估计最糟的结果无疑要好上许多，林虎至此也算是松了口气。

原本这种案子一般都是交给有司衙门处理，锦衣卫没必要过问，但因为这次涉及有人“假借”天子名义，故此锦衣卫方面也受命查办此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司礼少监罗扬，因为林虎手头有其跟魔教来往的书信，上面还有其亲笔签名想抵赖都不成。

罗扬被抓之后起初也大喊冤枉，因为这件事是达到朱棣许可，他才着手去办的，如今说他“假借”天子之名胡作非为，这个罪名他无论如何承担不起。

然而此时的局面是朱棣已经把他和日月神教都给舍出去了，而且要命地是朱棣对于相关事宜一向都是默许的态度，总没有文书等真凭实据存在，林虎等人此时才明白朱棣或许早就考虑到事情万一败露了该怎么办，故此早就留好了后路，不得不感叹这位心机之重。

然而如此一来可苦了罗扬，他越申诉就越被视为抵赖，用刑也越重，锦衣卫刑讯的手段一般人都受不了，罗扬也不能例外，而且后来指挥使纪纲干脆跟罗扬明说了，这件事只要其扛下来就不会连累家族亲戚。

罗扬也不傻，知道事到如今再申辩也没用，自己就是为保车而丢弃的那个卒，于是最终他还是独自把罪名给扛了下来，经过纪纲等人的润色整理，事情就成了罗扬为了取宠，擅自勾结魔教炼制长春不老丹，朱棣对此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