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邵年人站在酒店房间的客厅,Sam带着服务员正在给他布置餐点,空气里带着奇怪的灼热。
Sam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邵先生,您请。”
邵年人走到椅子边缘,正要坐下。整个房间突然闪烁着血红的警告标识。
Sam吓了一跳,赶忙用通讯联络。
“失火?!”Sam大惊,“邵先生快走!紧急通道在这里!”
Sam紧跑两步推开门,邵年人赶紧跟上,就在这时,Sam和其他服务员的衣服突然燃起了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将几人彻底吞没……
一个服务员撑着熊熊燃烧的身体指向了墙壁上的一幅画,“快、走……”便步上了Sam的后尘。
差点吓尿的邵年人赶忙冲出了房间,外面华丽的走廊像是被岩浆冲刷过一样,到处都是焦痕与灰烬,墙壁里隐隐透着的火光告诉邵年人,如果不想变成它们的一部分,最好立刻出发!
李启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脚踹断了不远处断掉了的装饰品,冲到邵年人面前,“走啊!!”
“这他妈去哪啊?”邵年人慌了神,他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
李启文伸出自己满是水泡的手,掀开了那副画,画框的温度极高,李启文的手飘出了白色的烟雾,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画框后面是一扇小门,上面写着六个闪烁着荧光的大字——“紧急逃生通道”,李启文不顾自己的手还在冒烟,一把把邵年人塞了进去,自己也钻了进去。他用血迹斑斑的手熟练地敲碎了带有玻璃的红色把手猛地一拉,邵年人和李启文二人瞬间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胶囊,在烟雾弥漫中滑入到幽深的管道中。
仅仅数秒,两人便从酒店外围的某个紧急出口被弹射了出来,在胶囊里摔成俩滚地葫芦。
只见李启文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只听一声脆响,胶囊应声破碎,整齐的切口令邵年人大为惊叹,没想到一天到晚插科打诨的李启文居然这么猛。
李启文把邵年人从地上扯了起来,拽着就跑,“快走!”
邵年人被李启文拉的踉踉跄跄,回头望去,就在这短短的数秒,整个酒店,几十层楼的巨大建筑物变成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巨型火炬。
燃烧的烈焰好似张牙舞爪的魔鬼肆意发泄着自己力量,不断破碎的声响就像是它的狂笑。
跑了两步,李启文忽然站住了,邵年人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撞了个趔趄,邵年人疑惑地看着李启文的方向,瞳孔放大……
冲天火光不仅仅闪耀在酒店,整个夏都就好像被泡在了火山里,映得天空一片血红,到处都是浓烟滚滚,到处都有那火焰的恶魔在肆意飞舞!
爆炸,浓烟,哀嚎,像是掉进了地狱的演奏会。
李启文伸手拍了拍邵年人身上的灰尘,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火苗。
“唉,”他叹了口气,用满是鲜血与焦黑的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把一把钥匙丢给邵年人,“自己去开车,沿着这条路一直开,不要停。”他的声音很平静。
“啊?”邵年人慌慌张张地接住钥匙,“你呢?”李启文掸掸身上的灰烬,“妈的老子是警察!”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大灾大难的,我们不上,谁上?”
看着邵年人愣着,李启文不耐烦地呲了呲牙,可能是因为嘴上和脸上都有烫伤的痕迹,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做出什么表情。只是快步走到车边把邵年人塞进车里,“你帮不上忙,赶紧走别墨迹,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我……!”邵年人想说什么,被李启文打断,“闭嘴!快走!”
邵年人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绝尘而去,后视镜里,李启文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口型是——“滚蛋!”
邵年人看着他扭过头,走向熊熊燃烧的夏都,火海好像惧怕他一般,在他面前被一分为二。
一路上到处都是烧成焦炭的人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那是火焰的味道。炙热的魔鬼还恶作剧地给空气中添加了些许烤肉的香气。
邵年人磕磕绊绊地开着车子,在并不拥挤的道路上前进,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好像被追赶的丧家之犬。
突然他猛地踩下刹车,路边是那个钱家的小萝莉,还背着书包,穿着丑兮兮的校服,她的半边身子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却奇迹般地保存了意识……
“叔叔早!”她挤出了笑容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紧接着,邵年人和少女一同被火焰席卷。
“嗷!!!!!!”
邵年人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噩梦!
“草拟吗的……我草拟吗的!!!”邵年人抓起手边的水杯砸在墙上,水杯应声破碎。
邵年人用被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让自己的视野清晰了一些。
房间的陈设依旧,恐怖的噩梦烟消云散,只有鼻尖环绕着的焦糊味像是梦里的魔鬼故意留下的笑声般阴魂不散。
邵年人看着被他砸碎的玻璃杯,随便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墙上投射出了彩虹,看着像是某种无情的嘲讽。
这是邵年人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记住了自己噩梦的内容。
……
在酒店休养几天之后,邵年人接到了通知,暂时不要外出。
穷极无聊的他在床上躺了半天,结果被那个到处焦土的噩梦骚扰的烦不胜烦,只要一合眼,顿时就掉进了那个燃烧的世界中——关键是,这个梦会非常严重地牵动他的情绪,这梦境似乎非常针对地破坏他珍视的东西,一遍又一遍。
实在是在房间呆不住的他,干脆让Sam从酒店工具房里找了几块木头啊、甚至还有竹子——在这儿叫防风木,开着直播玩,合计着累坏了估计也就能睡着了,收效甚微。
趁着自己还没被那个噩梦骚扰的心情爆炸,邵年人在户外放了足有半天的风筝,直播的收益其实就没什么东西,他也不是很在乎到底有没有人看,自己爽了便心安理得地回到酒店继续开始咸鱼生活。连风筝都送给了还没离开的年轻夫妻——毕竟都答应孩子了。
此后,尽管定期联络依然顺畅,可李启文老沙等人再没有出现过,他也提不起劲儿去在窗口找找看有没有老沙偶尔露出的一丝破绽。虽然他从来就没找到过。
他不觉得李启文是他的朋友,李启文这个行当,潜伏和暗中保护是基本操作,打好关系投其所好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一个人把欺骗伪装潜伏保护当成工作,那他确实很难让人相信,邵年人愿意相信他的立场和专业素质,但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人。
历经投毒事件,邵年人对于学校的兴趣散去一大半,每天上课也是爱答不理的,复仇的热血就好像窗外的残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融化消失。
当噩梦开始不断骚扰他的生活之后,学校那边他再也没去过,事实上,连李启文都专程警告他最好不要离开酒店,估计是打了什么招呼吧,邵年人也正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好借口,当起了刚上学没多久就消失的幽灵学生。
也许魔工学院这一站就这么错过了吧?邵年人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投影闪过的画面。
至于斯科尔,兴许他还活着,兴许他已经死了,现在自己去那边目标过于明显,对他对自己都不好,借口大师邵年人从来不缺借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该死的噩梦不断地侵蚀他的精神,邵年人发现自己开始偶尔出现幻觉了,这个症状哪怕是狗屁不通的邵年人也知道问题有点大,不过现在这个状况不允许他找谁帮忙,他本人也就想点办法排解一下。
他尝试过写歌,把原来世界的经典写下来,但是语言的差距让掌握新夏语不到一年时间的邵年人难以驾驭。他还尝试过写小说,他记忆力不错,小说大多记得还是蛮清楚的,很快他又放弃了,因为土壤差距太大,他试水的短篇往往被评论为难懂的垃圾。
连连挫败,让邵年人的状况雪上加霜。
作为能够亲密到肌肤相亲的北风——她现在当了邵年人的专属按摩师——在寥寥几次的工作中也能感觉到邵年人的状况不佳,原来偶尔的口花花没了,精气神也泄了,在她暗中使用许多安神的手法、甚至暗中驱动法术试图调整邵年人的内分泌也依然无法让他安眠。
她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哪里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虽然他看着自己依然面带笑容,但是他精神不见了,眼睛里没有了神采,神态颓唐,虽然依然是颜值在线的二线帅哥,但是他的黑眼圈、颓唐的精神、和他眼神里消散的好奇心,真的很狼狈。
这其实不怪邵年人,邵年人只怕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灵魂了,现在更是被噩梦——现在已经可以叫做幻觉了,不断袭扰,既没有家庭来包容他,也没有医生能够给他提出什么好的建议,甚至作为一个无时无刻不活在监控之下的人,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说敞开心扉畅谈,正常聊天打屁网吧打游戏街边看妹子的人都没一个,只能独自面对梦中的火海无能地悲痛,眼看着这火海开始逐渐从梦中浮现在眼前,无能为力。
文青一些的讲,邵年人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泊在异世界海洋里的条独木舟,徒劳地看着清澈海水中欢快的游鱼,羡慕而不可得,甚至连触摸海水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一条深海巨兽正时刻寻找自己的位置,一旦掀起波澜,这隐藏在阴影中的巨兽就会将他吞噬——这巨兽从来不在乎他珍惜的一切,无论是待他如子侄的钱家,柔中带刚的按摩师、温暖的护士、朝气蓬勃的舍友、沙雕但是讲义气的朋友还是他努力挣扎出来的第二条生命。
一个男人是不会怕死的,这是从上古时代茹毛饮血时、与野兽天灾拼搏时刻在基因最深处的血性——前提是,他没有需要照顾的人,没有他珍惜的美景,没有他尚未报答的恩情。
北风看着邵年人一天一天的状况越发严重,自己却束手无策,这让她非常愤怒,她从来不是一个愿意静待时机的人,更不愿意原地干着急,这从她能够主动接触邵年人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她决定做点什么。
距离投毒事件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邵年人的状况越发恶化,北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给自己点了个单,冲进了邵年人的房间。
开门之后,北风被房间里的状况惊了一下。
并不是她预想到的样子,她设想中的房间应该已经一片混乱,垃圾到处都是,房间昏暗无比,而主人公一副颓废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胡子拉碴,面容消瘦。然后自己就狠狠地打他一巴掌!看看掉两颗牙能不能让他清醒些,然后就揉身扑上,自己的害羞就先放到一边,高低给他先办了再说!不指望他负责,只是这么个状态让北风感觉实在有力使不出,又气又急。
她自然不知道邵年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不在乎,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个状态永远都是最差的选择!
只不过屋里状态让她的想法落了空,窗明几净,空气清新,面前的青年依然干净整洁,只是深刻在眼神中的疲惫让北风明白只怕这状态还没过去。
被打乱了计划的北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呃?邵先生?你、你不是叫了服务吗?”好在计划里还有这么个借口在,北风心中暗自庆幸,同时有些后悔,自己到底还是冲动了些,现在可怎么下台哦?索性就甩锅给前台好了,大不了给她报销一个包,邵年人说包治百病嘛……
“啊,是的,我确实点了,进来吧,我先准备准备。”邵年人答道,转身便将北风让进了房间,顺手还接过了北风手里的按摩装备,自己拿出了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北风有些无奈,这个男人到底还是太过聪明也太温柔了,又有些好笑,反应还挺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隔壁的青年心知肚明,只不过他愿意和她保持某种心照不宣的状态罢了。
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她有些发愁,这性格也太过内敛了些,过于内敛而温柔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走出自己的困境的,因为他们往往选择将困难自己就这么咽下去,有时候就这么噎着了也不说的,好歹让自己倒杯水啊。
北风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茶几,烟灰缸里烟头已经满满的冒出了一个尖儿,她冲着更衣室大声说:“哎我说,身体刚好就抽这么多烟?不怕死的咯?”
邵年人笑笑,“哈哈,最近有点烦心事,抽多了些,我身体可好了,恢复能力超群!”
北风翻了翻眼睛,“别扯淡!少抽知道吗?”
“好。”乖巧.jpg
“哎这是……”北风看着烟灰缸下压着的一张小卡片,她伸手将卡片抽了出来,是一张名片。“怎么了?”邵年人在更衣室问道。
“没事没事。你赶紧换衣服,我看看你恢复地怎么样。”北风慌忙答道。
她看着卡片上的字眼前一亮,不管怎么说,倒水的人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