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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轻重之争

钱卫率军连破三道关隘,兵临南河城,正在想着如何接手掌管南河城。他听着一串尖锐哨鸣,眼皮子不由自主跳了跳,翻身上马,向北而去。

一骑突入阵型,无人阻挡,是人族大军里的精锐探子,此时身负重伤,后背上插了一枝羽箭。斥候一律快马轻骑,为了追求极致速度,除了接触战必须具备的短弩佩刀,几乎不会披甲。钱卫快马加鞭,赶到探子落马处,这名钱卫都能喊出名字的中年斥候已经气绝而亡,更早到达的镇南将军谬松原扶住斥候尚且温热的尸体,咬牙切齿,正要开口禀报军情,在马背上的钱卫摆了摆手,谬松原命人抬走阵亡老卒的尸体,上马后跟他并驾齐驱,两骑迅速来到僻静处,谬松原这才黑着脸沉声道:“钱将军,去南河城的六名斥候,就回来这一个,城前也连夜临时挖出了三道壕沟,其中胸墙、雉堞和箭垛的设置,手法娴熟,不比咱们工营生疏,此城两翼更有骑军游曳,数目不详,但应该是不打算死守南河城了。怕就怕这帮余孽一口气都将全部骑军摆在南河城附近”

钱卫冷笑道:“断然不会,沈轻舟手中的兵力,守城还行,主动出城攻击,脑子被驴踢了还差不多。现在怕就怕那小兔崽子更多盯着咱们身后的这条补给线。”

谬松原问道:“钱将军,咱们是否退回南边大营?有河水阻隔,对方就算有骑军优势,也施展不出,是攻是守,咱们都还有主动权,让沈问秋的人去,大不了就是没了头功而已”

钱卫面沉如水,没有作声。这时候又有新一拨斥候返身带回军情,传来一个让人族两名大将觉得荒诞的消息,南河城外有两千虎豹骑开始向南快速推进,很快就要跟他们迎头撞上。人族大军的北上速度快慢适度,称不上步步为营,但应对各种敌袭都不至于手忙脚乱,更远远称不上疲惫之师,何况钱卫麾下也有从京畿道带来的五千养精蓄锐多时的骑军,钱卫觉得有些好笑,沈轻舟是不是熟读兵书结果把脑子读傻了?只觉得对上远征步卒,只要手里握有骑兵,就可以大肆扑上?

钱卫微笑着下令道:“谬将军,让罗宁则来做先锋,领两千骑前往,你则亲自率领三千骑随后压阵,还有,让人注意盯着后方的动静,沈轻舟这个捧了几年兵书的愣头青,保不齐会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

罗宁则,四品安州将军,征南大将军罗政的嫡长子。

谬松原领命而去,钱卫策马缓缓前行,然后登上一座紧急搭建起的简陋了望楼,钱卫扶着粗糙栏杆,有些感慨,两军对阵,天时地利人和,锱铢必较,他曾经跟北境数人都并肩作战过,那才是真的赏心悦目,韩退之的骑军冲锋,哪怕人数在劣势上,但在旁观者眼中,仍有狮子搏兔的气势。刘祁的殿后阻截,不论追兵有多少万人,永远不会让人感到有后顾之忧。至于赢阙的坐镇军中,一场战役之中下达数百条精准指令,每一营每一名都尉都如臂指使。当今人族皇帝为何忌惮赢家,因为赢家的铁骑太强,名将太多。

钱卫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人族最大功臣姓什么?只是赢阙赢了沙场,输了庙堂,怪不得别人。

钱卫咦了一声,两支人数大致相当的骑军各自陷阵后,对方在罗宁则的冲击下,竟没有兵败如山倒,还有一战之力?钱卫原先还有些担心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罗宁则年轻气盛,若是让己方骑兵在这里折损过大,终归不美。

钱卫自嘲一笑道:“这毕竟不是当年那会儿啊,哪还有什么当年的赢家铁骑,哪来这么多死磕的血战死战?”

钱卫安静望着战场的动向,握着护栏,突然脸色剧变。

大地震动。

这不是京畿骑军带来的那种小规模轻微颤动。

人马负甲的骑军。

真正的重骑!

钱卫不是不垂涎那种瞧着就震慑人心的重骑,只是没有负重卓越的大马,没有足够的银子支撑养护,而且属地没有真正的平原可以驰骋,三者缺一,就别做梦了。拥有一支千人以上的重骑,几乎是每一名实权骑将都割舍不掉的执念。

钱卫阴沉着脸,“还真有重骑军,不投入人妖边境那边,砸在这里,真当老子的人族大军是纸糊的?!”

一股黑色洪流从视野中涌现。

钱卫松了口气,看似势如破竹,不过是千余骑,影响不到大局。同样是体力充沛的生力军,就看谬松原的三千轻骑和对方的一千重骑,谁更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年轻骁将罗宁则自然比钱卫更早感知到敌军重骑的“入阵”。

他抖掉枪尖上的鲜血,没有鲁莽结阵阻挡,而是给他身后镇南将军的三千轻骑腾出一条通道。这当然同时也便于敌方重骑一鼓作气的冲锋,只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总好过这三千骑裹挟其中,不但要被重骑杀个通透,还要阻碍谬松原三千骑的冲锋,到时候己方五千人马乱成一锅粥,经得起对方这赤甲铁骑的巨大冲撞?

罗宁则看着那些很多光顾着提枪刺杀落马敌方轻骑的纨绔子弟,一些人还大笑着故意戳空长枪,逗弄着在他们马蹄下狼狈躲避的敌方士卒,罗宁则震怒不止,快马上前,一枪轻轻刺中一名世家子弟的铠甲上,怒喝道:“抬头看一看前方!不想死就按令后撤!”

好在一千重骑的冲出,不可能盯着他们这散乱在战场中的两千骑追杀。

罗宁则绕出一个弧度撤退,泪流满面,不忍心去看身后的场景。

谬松原一骑当先,怒喝道:“杀!”

钱卫眼睛睁大,扶住栏杆的双手止不住颤抖,青筋暴起。

随着一千重骑的浮出水面,远处又有左右两翼各一千虎豹骑冲杀而出。

钱卫不是神仙,改变不了一触即发的战局。也不用他如何多说,人族步军在各自将领带领下开始结阵拒马。

一队轻骑堪堪躲过冲锋重骑的洪流撞击,他们从直线之外的路线上疯狂撤退时,仍是赶不上这股黑色潮水的潮头推进,只能从侧面眼睁睁看着这支重骑军的不断跃肩而过。

重骑兵人马披甲,只提长枪,看不见表情,除了雷鸣一般的沉闷马蹄,无声无息。

然后在战场侧面的他们看到,无数人族骑兵被重骑一撞之下,许多战骑连人带马都给撞飞出去。

甚至有两名老卒被一枪洞穿,而他们的长枪只在敌骑的甲胄上划出一点火星,就滑开,只有那些侥幸用长枪刺中鲜红马甲缝隙的,才将敌人挑落马下,但那些即便注定落马的敌人,他们的长枪仍旧刀割豆腐似的,轻而易举将正面的人族骑军刺烂。

远处看去,一排排当场死在马背之上的尸体被悍然撞飞,坠地,然后板上钉钉地踩踏为肉泥。

钱卫一脸匪夷所思,瞪大眼睛,竟是自己这方全无一战之力?要想调教出一支在战场上不是累赘而能一锤定音的重骑,何其之难?!

钱卫愤怒至极,一半是沈轻舟带给他的“惊喜”,一半是对方选择将他作为突破口的那种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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