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雨
在盘龙和八里店两处药田的检查出乎刘远洲意料的快。仅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两座药田的检查,甚至午饭前还按规定向药田方面作了情况通报。
“马哥,咱们这样做是不会太敷衍了事了?”刘远洲私下情悄问马东。
这时他们已吃了午饭,正在客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们要在当日晚饭前抵达本次巡查最后一站,南湾药田。
“呵呵,再给你说件事,拓执事其实是隶属于咱们功房的。”马东看着刘远洲,一脸笑意。
“呃……”刘远洲呆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功房对自己人信任,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而从另一方面看,己成就暗劲武师的拓木,好像也没理由在药田经营上做手脚。
收拾好行礼,刘远洲马东二人走出房门,见骡车已备好停在院子当中了。
张长江正和拓木说着什么,冯保保和一个药田执役弟子把一个箩筐抬进车篷里。
刘远洲走过去探头看看:“保哥,什么东西?”
冯保保尚未回答,与他一起的那名药田执役笑道:“是我们盘龙特产杏儿酒,给你们带些回去尝尝鲜,外头可很难买到。”
刘远洲自没听说过什么盘龙杏儿酒,正要开口向那名执役请教。
这时张长江拓木也说完了话,朝骡车走来,刘远洲便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出发了。”张长江对马东三人说完,又转身朝拓木拱手行礼:“就此别过,拓老下回来城里定要通知我。”
马东三人亦叉手躬身行礼告别。
拓木微微点头,朗声道:“后会有期。”
四人背上行礼包裹,跳上骡车。骡车启动,缓缓出了药田大门,陡然加速,朝着西北方向驶去。
离开盘龙镇没多少路,天上便下起丝丝细雨来。
在外看风景的刘远洲赶紧躲进车篷里,车夫也连忙披上雨衣。
“老李,再快些,看这天气,要下大雨了。”张长江掀开帘子朝天看着,吩咐车夫。
“好咧,执事。”车夫甩起鞭子,大声喝道:“驾,驾!”
骡车再次加速,扬起一路烟尘,似拖着一条蜿蜒巨蛇。
骡车在坑洼的小道上飞驰起来,车厢越发颠簸,车内四人都抓紧子扶手。
路上偶有行人,很快被黄尘淹没。
“赶着去投胎……”
不时有咒骂声传进车里。
刘远洲偷偷把目光落到张长江脸上,见他双目微闭,老神在在。
张长江自是也叫到路人骂声,但仍不为所动。因他知道到南湾药田这五十多里路上,没有镇子可供歇宿。
万一被大雨困在半路,他作为武师自没什么打紧,三个弟子可受大罪了。
希望雨不会下大。
张长江轻叹一口气。
天不遂人愿,雨却越下越大起来。
骡车不得不慢下来,道路泥泞,根本走不快。
张长江赶紧喊车夫进车篷避雨。
就这一会儿功夫,车夫衣服已湿透了,直打冷战。
不大的车厢挤进五个成年人,立即拥挤起来。
“执事,车篷怕顶不了多久就会漏雨了。”车夫对张长江说出自己的担忧。
“找个地方避雨吧,离下个庄还有多远?”张长江无奈作出决定。
“大概七八里路。”车夫答道,他对这条道路是很清楚的。
大雨中艰难行了两刻钟,骡车终于驶进路边村庄。此时雨仍哗哗下着,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骡车行到一处有着白墙青瓦朱门的院落前停住,张长江亲自跳下车冲进雨里去敲响大门。
“彭彭彭,彭彭彭,……”
张长江一面用力拍打大门,一面高声叫道:“主人在家吗?可否容我们进去避个雨。”
他声音清越,在大雨声中远远传出去。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六十来岁的老汉撑着伞站在门槛内,盯着张长江,狐疑道:“你们这是?”
张长江拱手行礼,温声道:“老人家打扰了,我们是延州城做药材买卖的,今日赶路碰上大雨,想进贵庄避避雨,可否行个方便?”
那管家看了张长江,又看了看外面的骡车,转身对身后一人轻声道:“去跟老爷说一声。”
那人转身跑进去了。
管家转身对长江道:“请稍等,这事我也作不了主,得主人家点头。”
张长江微笑道:“应该的。”
没过多久,先前进去传话那人折了回来,对管家附耳低语说了句什么话。
那管家听完后朝张长江道:“你们的人请跟我进来,牲口和车去后面的牲口棚停放。”
张长江叫车上马东等人下车,六人挤在门檐下避雨。
先前传话那人打伞走出大门和车夫赶骡车后院了。
“请稍等,我进去给你们拿伞。”那老者说完转身欲走。
“不用麻烦了,淋点雨没什么大碍。”张长江说道。
那管家也不坚持,持当先领路。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四人跟着管家进了前院右侧一间瓦房。
走进房间,一股霉味直冲进鼻子。
刘远洲打量房间一番,见空间很宽敝,屋顶蛛网片片,墙壁斑斑驳驳,在东北角靠墙立着一张旧长桌,墙壁上挂着些破旧的锄镰等农具。
显然这是间闲置很久的屋子,供主人放一些旧农具。
管家带着谦意的笑容道:“房子简陋,委屈诸位了,等下我就叫人送些柴和热水来,你们可以在地下生火取暖烘干衣服。”
张长江笑道:“容我们进来避雨已是大恩情了,不敢再奢求什么好坏了,替我感谢此庄主人。”
管家点头答应:“一定带到。”
张长江又道:“还未请教老哥贵姓?”
管家道:“我姓陆,客人可叫我陆管家。”
张长江又问:“不知此庄主人贵姓?”
陆管家道:“也是娃陆。”
陆管家又交待众人几句话,便离开了。
因冒雨叫门,此时张长江衣服已被雨淋的湿透了,刘远洲三人好些,只外衣有些打湿。
马东赶紧招呼刘远洲,二人用袖子抹,用嘴吹,很快便把长桌清理干净,便请张长江换衣服。
随身包裹里有换洗衣物,等张长江换好衣服时,两个庄里的伙计拿来了一捆木柴并一大壶执水和几只碗。
马东赶紧道谢,倒了一碗热水端给张长江。
两个伙计刚走,车夫打着伞也来了。
很快,马东和刘远洲便在地上生起一堆篝火。
为便于烘衣服,刘远洲又用木棍和破长桌搭了个简易架子。
“唉,这雨几时才会停?”冯保保蹲在火堆边,一面烘着衣服,一面低声唉叹着。
刘远洲心里也是有些不安。安全倒不用担心,只是他们一行人并未带多少干粮,若今夜在此过夜,晚饭是个大问题。
看了一眼正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大雨的张长江一眼,刘远洲心里稍定:“有张执事在,一切应该都没问吧。”
天快擦黑的时侯,雨势终于变得小了起来。
马东取出午间在药田备的干粮,只有几张饼和几个馒头。把干粮架在火上烤热,五个人每人分到一张饼和大半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吃了,当作晚餐。
刚吃完东西,院子里有脚踩着雨水的声音响起,不一会来到房檐下。
“啪啪啪”,有人拍门。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几位客人请开门,我家老爷叫备了些饭菜给你们送来。”
是陆管家的声音。
听到有饭送来,刘远洲等人大喜,真是瞌睡有人送来枕头,都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张长江。
张长江朝马东点点头。
马东会意,走过去开开房门,一面伸手请门外人进来,一面谢道:“多谢,多谢陆员外热心相待。”
陆管家笑眯眯道:“不客气,我家老爷一向乐善好施。”
他们陆家只是个村里的小地主,自比不得镇里或城里大财主。被这些城里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称员外,他心里还是很美的。
跟在陆管家身后的是一个四十来岁健壮的妇人,她右手提了一只大木桶,左手抱着一个大脸盆,走近门槛。
马东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盆子,见里面是些碗筷,又叫刘远洲把木桶接着了。
张长江走到门口,先朝院子里进方向拱拱手,然后对陆管家道:“陆员外真是个大善人,张某佩服。”
陆管家道:“本来我家老爷要出来招待众位,可惜他身体不适,你们快吃吧,面快凉了。”
说完带着那妇人离开了。
刘远洲掀开盖在桶上的遮布,就着火光,见桶里装的是烩面片,正要拿勺子给众人分面,马东走过来抢过勺子,笑道:“还是我来吧,你和保哥拿碗来。”
刘远洲把碗叠成一摞抱着等他打饭,冯保保把筷子分给众人。
只见马东背向门窗,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取出一根银簪模样的东西,捏着一头,把尖的一头伸进面汤里。
过了片刻,马东从面汤里取那东西,凑近眼瞧了一下便揣进怀里。
“执事,开饭了。”马东说着,把勺子在桶里搅拌一下,又对刘远洲道:“把碗凑近些。”
刘远洲忙照做了。
马东这才开始舀面。五人每人分到一大碗,还剩点桶底,约半碗的量。
众人都饿极,那饼和馒头根本不顶饱,狼吞虎咽吃起来。
那面味道好极,里面除了土豆萝卜丁,还可见些肥肉丁,由此可见这陆这家主人是极慷慨的人了,管家说他乐善好施一点不为过。
吃完面条,众人把碗筷放进桶里,等候庄里人来取,未经主人许可,他们可不便随便乱闯。
此时天色已暗下来,众围着火席地而坐。
外面雨已停了,但夜晚是不可能赶路了,是以今夜要在此借宿。
“马哥,你那根簪子是试毒药的吗?”刘远洲悄悄问旁边坐着的马东。
“是啊,出门在外总得小心些,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马东小声说道。
刘远洲朝他竖起大拇指。对于马东丰富的江湖生活经验,他是由衷佩服的。
忽然,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听声音不止一二人。
屋内众人,除开张长江,都把头转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