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转机
延州院,功房。
功房管事尤士亮把一份册子合上,放在书桌上,闭目沉思。
这是今年新入院人员的考评名册,上面记录了功房对这一个月来三十个新人考评结果,只等尤士亮签字确认后就上报院里。
这份名册会决定哪些人留下,哪些人被淘汰出局,以及哪些人最终有资格去获取那一丝成就武师的机缘。
再次打开名册,一个人的名字被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表示此人已被除名。
刘远洲,一个给尤士亮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他曾给予了很大的期望。
从椅子上起身,绕过桌子,尤士亮在空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马东安静的垂手立在一侧,低头不语。他知道尤管事这一习惯,凡在他踱步沉不语时,一定是心情糟糕的。
叹口气,尤士亮停下步子,在矮几边的凳子上坐了。
马东赶忙过去给他沏上一杯茶,把茶杯放在他面前。
“今年这批新人素质都不怎样啊。”喝口茶,尤士亮有些遗憾。
“还好吧,高飞,邢友庆,龙小兵,这几人练武刻苦,资质看着也似乎可以。”马东小声说道。
尤士亮摇摇头,突然问道:“那个刘远洲现在什么情况?”
马东想了片刻,说道:“我一直对这件事有着关心,刘远洲现在还关在施夫县衙大牢里,”顿了顿,“他堂叔杂房刘管事,上下跑了这么久,还是没把人捞出来,这里面情况可能比较复杂。”
尤士亮摇摇头,自语道:“只是可惜了,我看那刘远洲,练武天赋其实是不差的,在这批人里面是最好的了。”他平时除了关注新人练武状况外就是自己练功了,对院里其他事情不怎么关心,是以消息得到的比较少。
“把名册拿给主事吧,我没什么意见。”尤士亮挥挥手。
马东拿起名册告退了。
尤士亮坐着想了片刻,突然心里升起一丝想去看看刘远洲一眼的想法,他十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交代当值的执役一声,便出了办公房,安步当车朝着施夫县衙走去。
尤士亮来到施夫县衙大牢外面,跟看守大牢的狱卒说明来意。狱卒请来掌管监狱的牢头,牢头一听说是来探望刘远洲,立刻拒绝,说是没有知县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望刘远洲等三人。
尤士亮也不会难为一个牢头,他转身来到县衙门口,给守门差役递上自己的名帖,说明要拜见知县大人,差役接过名帖进去传话。
不一会儿差役出来,说道:“知县老爷外出,不在县衙。”
尤士亮问:“他何时回来?”
差役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
尤士亮转身离开,抬头看看天色,已近晌午。他也不回院里,就在城里寻间面馆吃了一碗面,然后挑了一间临街茶楼进去,在二楼靠窗一张桌子坐了,要了一壶茶,一些点心。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欣赏街上来往人群,颇为惬意。
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华灯初上,他才出了茶楼,朝施夫县衙走去。他既然决定的事情,必定要做到。
来到县衙门口,再次叫守门差役通传。差役进去一会儿出来,再次说知县不再县衙里面。
尤士亮转身离开,心里有着疑惑,他不死心。
顺着县衙高大的围墙走进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黑黢黢,隔得老远才能看到有窗户透出朦胧昏暗的灯光来。
走到巷子深处,尤士亮看看左右无人,提气越上墙顶。辨准方位,朝着县衙后堂悄然奔去。
似狸猫般,尤士亮在墙顶屋顶间纵越,不一会就来到后堂一间有灯光亮着的房顶上来。
尤士亮侧耳倾听着身下屋子里的动静,作为暗劲大武师,他的五感自是异常敏锐,房间里一切动静了如指掌。
“老爷,为何不见尤管事?得罪他毕竟不好。”
“唉,也是头疼,上午那会儿我正好外出,等回来牢头来说那尤管事探监的事情,我便知他来意,晚上我哪里好见他,你说我是拒绝还是答应?答应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如何是好?”
“老爷英明。”
“别拍马屁了,案子审的怎么样了?那刘远洲可认罪了?”
“没有,没想到那刘远洲和张河骨头倒是硬的很,牢里诸般刑罚老爷想必也是知道的,一套用下来,就是铁人也能叫他化成水,可是这二人竟都挺着了过来。”
“你们要想办,不能拖太久,这样吧,重点突破张河,只要有他和那刘闯共同指认刘远洲杀人,案子老爷我就可以判了。”
“老爷放心,王家已把张河他老爹请到了城里,马上来个父子相见,我想不愁他不屈服,嘿嘿。”
“嗯,还是那句话,要快。”
“老爷放心,最迟明晚就有结果。”
房顶上的尤士亮,此刻是怒气勃发,手里抓着的一片瓦片,不觉竟被捏的粉碎。
一出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戏码就在自己眼皮子上演,尤士亮恨不得跳下去一人一掌结果了二人,但他生生忍住了。
苦笑一声,他毕竟不是独行侠,他代表的是延州院,是太玄宗。要是杀了堂堂一县令,指不定惹出多大的风波来。
尤士亮也无心在听下去了,沿原路退出县衙回到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他禹禹独行。他没想过去府衙揭发,一来是,他没有什么证据,二来,他肚中有一团不平之气,堵在胸口,令他喘气都困难。
刘家宅院,书房,此刻一片愁云惨淡。
刘家礼迟疑道:“爸,你真的决定放弃那些股份?”
三爷瞪大眼看,看着自家儿子,怒道:“是二娃的命重要还是那些股份重要?你是被钱财迷了眼吗?”
刘家苦笑道:“爸,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叹口气,“这些股份呢,虽说是我们在持有,但是根上却是人家冯堂主的,这些年,每年我的分红大头我都是交给了冯家人的。”
三爷道:“冯兄弟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既然把镖局的股份给了我,就断不会要要回的道理。”
刘家礼道:“话是这么说,可是......”
三爷打断自家儿子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这件事是我的决定,明天我就跟你去镖局,跟米世维来个了断,所有股份我们全部不要了,只要二娃囫囵的出来。”
刘家礼暗叹一声,不再说话,默默点点头。
三爷抹了把眼泪,“可怜我的二娃,也不知道在牢里受了多大的罪过,唉,早知道就不带他来城里了,都怪我啊。”
刘家礼安慰父亲道:“爸,着这么能怪你呢,你也是为了他好,”叹口气,他心里也是发堵,“这也许是他命中的一场劫难吧。”
施夫县衙大牢。
刘远洲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湿漉漉的,脊背上,大腿跟上,鲜血一滴一滴滑落到地板上,身体似被燃烧着的熊熊火焰灼烧着,痛苦深入骨髓,他感觉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
他今晚也受了刑罚,背后不知被打了多少板子,晕过去几次,又被水泼醒过来。
好在他挺了过来,没有招认杀人。他已经放弃的一切被救出去的幻想,他此刻心里早没了恐惧,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他喘着粗气,一动不动的趴在地板上,毕竟他的身体素质已远超普通人,过了不是很久,身体的疼痛减弱,他又重新掌控了身体。
他挣扎着坐起来,他已决定,哪怕是被打死他也不认罪,这是他唯一能能坚持的。
忽然,他感觉牢房里多了一个人,他正要出声,接着烛光亮起,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烛光里出现。
“尤管事?”刘远洲惊讶道,一时竟忘了身体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