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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匪与美女

果然就有许多人纷纷来信,或直接找上门来,说了他们的实际困难,我便把困难相当突出的一些人的事迹写成通讯,登在报纸上,呼吁社会团体、企事业单位捐助,也的确解决了一些人的实际困难。我这一辈子,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这一辈子,就像陌上的一朵花蕾,众人即将要看到我花开的光芒时,我的这一辈子也许就要结束了。

晓敏在说她的这些经历时,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得意。我说,晓敏呀,你别卖关子了。你说的这些事,我整天和你在一起,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你快说说,下来究竟发生哪些事?晓敏不急不慌地说,我只想把我当时心情和你分享一下,怎么?你不爱听吗?我说,爱听!爱听!大美女呀,我更想听下文,那人究竟把你怎样了?

晓敏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的脑子里还在以“我的一辈子”这个命题浮想联翩时。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此时,微微的秋风送来各种气味,有淤泥的气味,腐木的气味,机油的气味…………,但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了花的气味,有桂香,菊香——最让我为之一振的是,我居然闻到了菊香。我也生在九月,菊花是我的宿命之花呀。小的时候外婆家土屋前的大花园里,种的最多的就是黄色的菊花。每当金秋时节,金黄色的菊花已经很逼眼了,金灿灿的阳光还要为它增色。晚上的时候,菊花沐浴在月光中,躺在外婆怀里的我也沐浴在菊香中。我似睡非睡,外婆就想想着法子哄我入睡。外婆说春天里来啥子花最美?我说,兰花。外婆说,夏天里来啥子花最美?我说,牡丹。外婆说,秋天里来啥子花最美?我望了望一园子的菊花笑着说,那不是吗?菊花呀。外婆又问,冬天里来啥子花最美?我说,雪花。我就这样在和外婆的一问一答中酣然入眠。有时我会对外婆说,我最喜欢菊花。外婆问,为啥呀?我说,春天和夏天里的花太多了。花和花都在吵架哩,秋天,好多花都落了,菊花才显得美哩!外婆说,这丫头真有些意思。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得了急性脑炎,发烧三天不退,后来我醒来第一眼就是看见案头上放着一束菊花,我说,菊……花……,妈妈流着泪说,晓敏,你外婆叮咛的,一定要在病房里放上一束菊花。我笑了,爸爸妈妈也笑着不停流着泪。现在我选择来到这个大城市,除了秦庸在这里工作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离这座城市不远处有一座闻名全省的菊山。每当秋季周末有空闲的时候,我定要在山上呆上一两个小时。坐在菊花丛中,感觉自己就是一朵菊花,只要能保持内心足够的安静,我就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我说,你们这些多愁善感的人怎么都这样喜欢菊花呀?是不是秋天是个感伤的季节,而菊花恰生于其间呀?就像李清照那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也恐怕只有她能想得出来。晓敏说,其实黄花也瘦,萧瑟秋风菊花开放,沉香已尽诗人独守,都是一样的孤独呀,怎么会不瘦呢?

我知道晓敏在这种时候常爱打痴,就赶紧岔开话题。我说,晓敏呀,你爱菊花不光我知道,我们哪个同学不知道呀!你快点言归正传吧,那人会对你怎样?

晓敏说,我一跟你聊起来怎么话就这么多呢,你看我,倒把该说的事给忘了。当时,我正在为闻到菊香惊喜时,那人把我从车里拉扯下来,又把我捆在一棵树上。那时应该是零点以后了吧,城市的夜市一定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那些放纵青春的红男绿女一定还在吃夜宵哩。但这里除了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以及那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间或那人抽烟的声音,此外什么声响也没有。使我惊异离大都市不远处还有这样一处安静的地方。忽然,那人停下脚步,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当时真的有些害怕了。我想,我是不是太信任别人了,如果此人真有什么歹意的话,我此刻已经没有挣扎的力量了。一想到这,我就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跳下车去逃跑呢?

正在这时,只听那人说,林晓敏,今天真是让你这个大记者受委屈了。我当时很吃惊,此人竟然对我比较了解。我就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职业的?那人语气很和缓地说,其实我还是你的粉丝哩!你的文章我多数都是读过的。我原来也比较喜欢文学。只是家境贫寒,我读完高中就没有上学了。父亲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在一场车祸中死去,至今都没找到肇事者。母亲也是近七十的人了,又得了严重的冠心病,需做心脏搭桥手术,现在躺在医院里,需要10万元的手术费。如果三天内不把钱凑够,我的母亲就会永远离我而去。那人说着话,声音有些哽咽。我当时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我说,你可以去借呀。那人说,谁还会相信我,我是坐过牢的人。听到那人说这话,我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那人接着说,我的一个朋友的妻子被人强奸了。我的朋友腿有残疾,那个畜牲见我的朋友不能把他怎样,又无数次地占我朋友妻子的便宜。我知道后,就整治了那个畜牲,他的一条腿也被我打残疾了。后来,我就因为此事坐了几年牢。出狱后想找份工作,用人单位一听说我有犯罪前科,便拒绝了我。现在,一个煤厂老板见我体格健壮,又会开车,便让我给他送煤,以此勉强维持我们母子的生计。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我见你好像很害怕我似的,以为我是个坏透顶的流氓。听了我的故事,但愿你别再担心了。

我听晓敏给我讲到这里,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说,晓敏呀,看来这人真的不是个坏人。你早点说,也不会让我为你把心悬这么久了。晓敏说,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吗?我说,是啊,也许我们之间太姐们了,我习惯了对你牵肠挂肚。你快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晓敏给我的茶杯里添了些水,她也喝了一口水,然后接着说,我当时就指责那人道,你不应该打那个流氓,你应该将他绳之以法。谁知那人又用先前那种不容置辩的语气大声说,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深思熟虑,都可以容你犹豫吗?武松杀他嫂子潘金莲和西门庆,他犹豫过吗?如果他人半点犹豫,他还是武松吗?你们这些人,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说话四平八稳,做事滴水不漏,违着自己的性子不知说出多少假话,做过多少违心的事!就说你的男人秦庸吧,说话比唱歌还好听,可他做的那些龌龊事,谁不知道呀!

晓敏讲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我见她一脸疑惑,就说,晓敏,你怎么了?晓敏说,你对秦庸这个人怎么看?我说,他是我们同学中和你一样优秀的人呀!晓敏你怎么了?

可是我跟你说了,你千万别对别人说。我说,我什么时候把不该说的给外人说了呢?晓敏说,那人说,秦庸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要不他怎么会一到县上,那个土地局私建办公楼和家属楼的事就东窗事发了呢?

我说,秦庸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晓敏你平时没和秦庸谈过吗?晓敏说,我从不和他谈工作上的事情。我说,好了,好了,这件事即便与秦庸有干系,秦庸也没什么不对。那土地局的做法本来就是违法的,全国要都那样胡来,那岂不乱了套了。你快说说,接下来绑架你的那个人对你怎样了?

晓敏接着说,那人由于说话太急、声音太大,剌激了咽喉,便咳嗽了两声。此时又是死一般的宁静。我当时觉得这人说话有一种锐不可挡的气势,没有容你回头的机会。不像秦庸说话,慢条斯理、温文尔雅,许多话放诸四海皆准,就像一个很大的桌子放在那里,别人很难把它掀翻,但我每次与秦庸争执总能占了上风。

我说,你看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是人家秦庸让着你呢。你看你明明是给我讲你的故事哩,怎么又把话岔开了?

晓敏说,沉寂了一会儿,那人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激动,我说的那种人应该不包括你的。我说,我早已没有生你的气了,我倒觉得你这种人才像真男人。那人说,我不知在哪看见有人这样说,几百年之后,男人这种生物将在地球上消失!你信吗?我说,男人的阳刚勇武之气现在是退化了,但这些人中至少不包括你吧?那人说,过奖了!我们现在是绑匪和绑票的关系,你不惧怕我就罢了,居然还这样称赞我。我说,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恪守住自己本性的人少之又少的。因为这世上假人太多,所以真人往往被当做另类而不为社会所容。那人说,每个人都有一份真,只是在这个世界上,被做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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