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井离乡
清晨,静静的大漠,只有一丝微风,佛动着大战前几乎凝固的空气。
远处,茫茫沙海,被初升的太阳铺满了金黄,像是流淌着诱人的蜂蜜。
近处,隆起的沙丘弯卷着,同样带着太阳的金黄,像是巨大的怪物吐出的舌头,随时准备舔舐陌生的入侵者。
阿掖的男人们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已经集结,他们每人身着铠甲,手持战刀或长矛,三千多名骑兵立于马上,分立两旁,中间是只有五千人的步兵,最前排的步兵手持弓箭,战刀佩在腰间。
他们将要抵御的是数倍于己的敌兵,这注定将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面露惧色,每个人都神情坚定,眉宇间透出一股誓死的杀气。他们一动不动,就连战马也在静静地喘息着,马蹄轻轻地踏着地面,同阿掖的男人们一起等待着大王的命令。
男人们面对着一片茫茫大漠,身后,是一片狭小的叫做绿洲的地方。已经算不上绿洲了,湖泊即将干涸,只是棵棵胡杨树还在茁壮地生长,但这却是阿掖王国男女老少赖以生存的地方,一排排帐篷坐落其中,中间最大的一个帐篷叫做中央大帐,是阿掖大王议事的地方。
大帐内非常宽敞,一条墨绿色带花纹的地毯,从入口处一直铺向尽头,地毯旁十几个男人肃然而立,一齐看向地毯尽头挺立在王座前面的大王。
大王高大魁梧,目光锐利,左手握一根高及自己头顶的手杖。手杖呈黑灰色,上粗下细,一条一条立体的斜纹从杖顶一直环绕至手杖的最低端,最低端是一根可以插入地下的铁刺,手杖的顶端弯曲成结,像是一个光滑的树瘤,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隐藏着阿掖王族的秘密,那是保佑阿掖子民的神圣之物,是阿掖大王的象征。
大王双眉紧蹙,环视了一遍面前的男人们,高声说道:“我阿掖的男人们,是时候了,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我们也要誓死保卫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家人。今天,我们也许要战死在这里,但是我们并不畏惧,因为我们的家人可以活下去,继承我们的灵魂。我,阿掖王国的大王,将与你们一起,杀向可恶的敌人们,所有十五岁到六十岁的男人们,请拿起你们的武器。阿掖上空的神鹰啊,保佑我的子民吧,赐予他们安康吧。”大王用手杖轻点地面,重而有力。
大王转过身,看看自己身旁的两位老者。左边一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神态安详庄重,右边一位神情木然,是账内唯一一位坐着的男人,因为他只有一条腿。
“依丽儿。”大王喊道。
王座后面,一个小女孩慢慢地探出头来,她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她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场面,也从没见过父王这么严肃的样子。
“过来,依丽儿。”大王放低了声音,向小女孩招手。
依丽儿轻轻地,一小步一小步来到王座前。她的双手紧贴在胸前,绿色的带裙上点缀着大朵大朵的红花和白花,圆圆的娇嫩脸蛋上透着天真,清澈的大眼睛紧盯着自己的父王。
大王俯下身来,将依丽儿抱在怀里,郑重地低声说道:“记住,依丽儿,你永远是父王骄傲的女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阿掖王国的大王,因为你身上流淌着阿掖家族的血,做一个勇敢伟大的阿掖王吧,永远保护我阿掖王国的子民们。”
大王脸颊轻轻地贴近女儿的脸颊,然后放下了她,面向帐中的人,大声说道:“今天,我将赐予我的女儿依丽,赐予她阿掖家族的姓氏,赐予她父亲的名字,我的女儿便是库依丽阿掖,她将会是一位真正的阿掖王,因为她的身体里流淌着阿掖家族的血。”
大王缓步来到站在一边的那位面色黝黑的老者身前,突然单膝跪倒。老者一惊,连忙双腿跪地,连声说道:“大王不可,不可啊。”这一猛然举动让帐内所有人惊骇,所有人都纷纷跪下,就连座椅上的那位单腿老人也双手撑地,跪了下来。
大王对着面前的老人高声说道:“老师,请老师辅佐依丽儿,辅佐依丽儿十六岁登基主政。现在,请老师接受我阿掖大王的手杖吧。”
“不可啊,大王,手杖是大王的,手杖永远不离大王。”老人颤巍巍地在地面上连连扣头。
“老师,我沙库阿掖拜托老师了,沙库阿掖领阿掖王国的所有子民拜托老师了。”说完,大王猛然低头,双手端着手杖,高出自己的头顶,呈在老者面前。
时间凝固了,大帐里一片寂静,帐外已经起了大风,风吹得越来越紧,大风吹过大帐的声音格外清厉,跪在大帐里的每一个人都神情凝重,只有单腿老人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没有人察觉。
过了许久,老人颤抖着伸出双手,双手举过头顶,接过手杖,应道:“老托合受命!”声音沉稳有力,响彻大帐。
大王站起身来,大喝一声:“拿刀来!”
大王挺起胸膛,提起战刀,迈出大帐,跨上战马,高声喊道:“阿掖王国的男人们,跟我来吧,你们都是阿掖的铁血男儿,拿起你们的战刀吧,我沙库无能,不能带领你们保卫家园,但是让我们做个真正的男儿,用男儿的尊严保护我们的家人吧。”
八千多名士兵低吼着,三千多匹战马嘶鸣着,阳光耀着铠甲、战刀,发出凛凛寒光。
渐渐地,大漠开始躁动起来,起风了,风卷起沙粒打在士兵们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一场血战即将开始。
戈壁大漠中,一队老弱妇孺绵延不绝,队伍中掺杂着温顺的羊群、负重的骆驼,他们刚刚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园。
在队伍的最前端,一位老者左手持一根高及头顶的手杖,右手牵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老人和小孩停下来,回过头去,曾经的那片绿洲还在自己的视线内,那树、那草、那一顶顶的帐篷,已经变得那么渺小,好像要隐到天边去了,但是天边的沙尘,滚滚腾起,乌黑浓密,是那么清晰可见。
“师爷爷,是要来沙尘暴了吗?”小女孩仰头问老人。
“哦,不是,那不是沙尘暴。”老人喃喃地答道,抱起小女孩,说:“我们走吧,依丽儿,我的大王。”
老人用凝重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队伍,一双双无助的眼睛看向了他,他不忍心对视这种眼神,不禁闭起眼睛,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愤涌上心头。
老人猛然用手杖重击地面,转过身去,拄着手杖,抱起依丽儿,在队伍的最前面,大踏步向前走去。他的心在猛烈地跳动着,刚才他和依丽儿看到的不是沙尘暴,那是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