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诡神、野神
“你怎么知道曹庄鬼患,背后有人主使。”
神京城外的小山丘上,赢秦对面前亲手堆起的土坟,三拜行礼。
山丘上还留着的只剩下他和沈宁,其余人身负重伤,再加之还有呐伊斯的头颅没有审讯就先回青衣司去了。
赢秦面对着简陋的土坟,冷风吹动了他的发丝,“先前我让子扶伶月保护你去南乡,听闻你们在南乡城郊遇到了诡山众,我便猜测诡山众在南乡的布置不会只有一座乡野淫祠,所以这段时间里,我舍弃了一些关于京西道之外的妖患平定,上书父皇,将力量集中在京西道,凡是在京西道的妖患,所配置的对应战力都是按照甲等妖患来配置的。曹庄妖患我本来是想看看是不是诡仙众的布置,倒没想到搂草打兔子,却打出了一条蛇来。”
“野神、诡神、诡山众、邪神教。”沈宁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赢秦,这个世界的的事情,我究竟才知道多少。”
赢秦站在山坡上,眺望着神京城,良久他才开口道:“沈宁,你看现在的大晋山河秀丽,美不胜收,可是就因为它太美了,引得很多人窥探,我们这个世界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就算是我、我父皇、亦或是你师傅,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阻止它的毁坏,我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推迟这件事情的发生。”
“你的意思是诡神还会来?”
“从青衣司这些年在邪神教得到的情报来看,昨晚的诡神应该叫做泽布雅克斯,像这样的诡神在他们所了解的世界中不过是最低位的存在、”赢秦缓缓道:“可就算是这样的存在,如果跟他持续消耗下去,我不知道大晋要死去多少修行者才有机会战胜他。更何况还有更多的诡神没有出现,昨晚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退走,但对于大晋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诡神的每次降临都需要在我们的世界以某一种途径确立坐标,一旦坐标被毁,它们就会迷失在虚无之中。泽布雅克斯的离去,意味着在未来的短暂几年,它不能再次来到我们的世界。”
“我们有能力找到所有的坐标进行摧毁吗?”沈宁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赢秦摇了摇头,“如果在它们建立第一个坐标时,前朝就发现了的话,或许能够抑制住诡神到来的情况。现在的话,太晚了,诡神发展了太多的邪神教教徒,他们会为诡神提供源源不断的坐标,当坐标数量庞大到,能够在诸多世界中,清晰点亮我们所存在的世界,那个时候等待我们的或许就是毁灭。”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沈宁听出了赢秦言语中的绝望,仍然不甘心的问到。
“你知道太祖高皇帝当初为什么要把太古时期的正神尽数废除,改立当时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为神邸吗?”赢秦没有回答,反而是问起了沈宁另外一个问题。
联想到诡神的存在,沈宁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出太祖高皇帝此举的用意。
“因为我们被太古时期的诸神抛弃了。”赢秦面露苦涩,“这个世界的神明已经意识到诡神似乎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所以他们舍弃了我们联合其它世界的神明,想要在诡神的压迫下求得活路。”
讲到这儿,赢秦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愤怒,“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太祖高皇帝废除他们,毕竟任谁都会对神明抱有期盼,真正让太祖高皇帝心如死灰的是,离去的神明把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灵当作了补给,肆意吞吃,收集业力,以便他们增强实力,能够在其它神明哪里得到更多的话语权。”
“诡山众便是信奉这群神明的势力?”回想起南乡妖患,沈宁很快的就意识到这一点。
“诡山众是野神在大晋的势力代表,邪神教是诡神在这个时节的坐标。”赢秦平复心情,看向天空中的那一抹暖阳,“被神明抛弃的世界,还真是岌岌可危呢。”
沈宁陷入沉默,从大局上来看,大晋已经死棋了。
并且无解。
现在的沈宁也能够理解当初为什么师傅和当朝帝王会默许他饲养妖孽魂魄,从目前的情况下来讲,他们或许比自己更希望能够与妖族连手,而不是在不断出现的妖患中过度的损耗自身实力。
赢秦回过头来,拍着沈宁的肩膀,笑道:“好了,先不说这个,我听仙蕙说,你答应她参加她的笄礼了?”
沈宁点点头,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转变的倒是快,当初我在听潮亭威逼利诱,也没见你答应的如此痛快。”赢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长公主待我至诚至性,我不能辜负她的情谊。”
赢秦和赢仙蕙一母同胞,从小都十分宠爱她,再加上赢仙蕙性格本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因此对于她自己择选的人只要不是过于迂腐蠢笨,赢秦都会秉持着支持的态度,只是大晋公主的婚姻向来不是她们本人说了算。
“这件事情还得父皇同意。”赢秦提醒道:“现在的你还如不了父皇的眼,当然凭借着他对仙蕙的宠爱,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也就是沈宁在赢秦还在天师府修行的时候,就与他的关系是极好的,如果换做其他人,赢秦断然不会说这些话。
“父皇闲暇时酷爱棋道,你的棋艺不错,宫中正好缺一名棋诏侍,你也该跳出天师府进入大晋的权力机构了,等参加完贤惠的笄礼后,父皇如果对你没有恶感。我会安排这件事情。”
这是要走皇帝近臣的路子了,准大舅哥出谋划策,沈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这个世界修行者同样秉持着货与帝王家的理念,毕竟想要得道长生这件事情的难度太大了,更何况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诸天神佛。
正如赢秦所说,这是个被诸天神明所抛弃的世界啊!
辞别赢秦,出于交情,沈宁去买来的庭院看望顾炎武。
他的伤势主要还是源自于先前的厉鬼,后来的争斗基本上与他无关,除了被血雨腐蚀了一点皮肤外,没有多大问题。
顾炎武一个人坐在床上包扎着伤口,看沈宁像个没事人一样,咬牙道:“跟着你混,简直就是三天饿九顿,偶尔还要挨一顿毒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在南乡老老实实的跑镖攒银子,不舒坦吗?”
沈宁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瞟了他一眼,平静的问道:“你不想重建宗门了?”
“废话,我当然想啊,可光想能有什么用?”顾炎武愤懑,“咋的,你是能出银子还是能出力搬砖?”
沈宁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曹庄鬼患的评级应该是在丙等,凭这份功绩你去青衣司领赏,让他们换成银子,大抵可以换个七八百两。”
“多.....多少?”顾炎武缠绕着绷带的手停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他就算是跑富户给的压镖,一趟下来也不过区区百两银子。
沈宁没有理他,顾炎武就自顾自的重复着:“七八百两银子,这得盖多少间像样的道居,房子的问题倒是解决七七八八了。可弟子们修炼的资源同样是一笔大头啊!老子拼死拼活干到七老八十,说不定才勉强可以重建宗门。唉!总好过待在南乡干到死也不够......”
沈宁用白骨妖伞轻轻在顾炎武头上一敲,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何事?”算账算的正起劲的顾炎武,有些不满的问到。
“饿了。”
神京城也有卖羊肉泡馍的店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少了“神仙酒”的缘故,沈宁吃着总感觉少了几分滋味,看着对坐上狼吞虎咽的顾炎武,适时的打断道:“你不好奇,昨晚与我们争斗的是什么东西吗?”
“好奇,这个干嘛。”顾炎武白了沈宁一眼,“我好奇我就能把天上的古怪玩意捶死不成,天塌了还有比我们高的人顶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其为不谋其政,别瞎操心。”
“你倒是洒脱。”听到顾炎武这样说,沈宁原本很乱的心绪好了很多,吃过饭,两人分道扬镳。
回到道居,沈宁就开始修炼起呼吸法来,他想提升自己的实力,至少在下次诡神来临时能够有自保的能力。
半炷香过后,沈宁睁开了眼,莫名的惊恐在他心头涌动。
他现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元了!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无论是呼吸法,还是天师府的心法口诀,沈宁体内都没灵元涌动。
原本生生不息的灵元,在经历了昨晚的一场大战之后,好像就此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回事?”沈宁内视自己体内,无论是识海还是元脉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就是感受不到自身的灵元了。
没有灵元的修士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宁平复呼吸,再度运起呼吸法,这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在他体内的黑色种子原本散发出的黑气变化为黑色的火焰,顺着呼吸法的路径在他全身游走!
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相反黑色火焰在他体内游走的时候,格外的温和。
在两个周天的运转后,沈宁的骨骼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这火焰在强化着他的骨骼经脉。
每一次强化,沈宁都能感受到充盈的力量感,按照道祖留下的呼吸法修炼,便可以调动黑色种子种蕴含着的火焰。
可如果按照天师府的心法口诀修炼,全然没有这个效果。
这一刻,沈宁清楚的意识到,这颗黑色种子改变了自己的修行方式,他丧失了吸纳天地灵元的能力,转而可以对黑色种子进行调用。
片刻,沈宁吐出一口浊气,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眼里充满了诧异。
他按照《灵焰决》的运行法门,去驱动黑色火焰,下一刻一团火焰激射而出,打在道居的青石砖上,“咔擦”青石砖瞬间碎裂,在原地留下一个婴儿头颅般大小的深坑,威力比之前的《灵焰决》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个档次。
沈宁再度尝试按照《灵焰决》第二层“凝焰为器”开始修炼,不多时一柄由黑色火焰组成的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轻轻触碰,能够感觉这火焰凝聚出的长剑是有实质的。
“这是道祖当初有意为之?”沈宁冷静分析,很明显黑色种子与道祖留下的呼吸法是配套的,“道祖千年前就知道会有人得到黑色种子与呼吸法,并开始修炼吗?”
沈宁心中的疑惑不减,如果不能吸纳天地灵元修行,这颗种子可以看作是一个储存着能量的能量库,当里面储存的能量耗尽,也就代表着自己失去了使用术法的能力,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它补充能量的唯一途径,好像是来自诡神!
意识到这一点,沈宁瞳孔猛然放大。
他早就应该想到,无论是在青芒山,还是在面对诡神,凭借着黑色种子的异常表现,他都应该意识到,这颗种子就是道祖留下来对付诡神的!
“数千年前,道祖就察觉到了诡神的存在吗?”沈宁心思深沉,如果是这样的话,诸神的离开会不会并不像赢秦所言,是因为惧怕诡神的实力,而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呢?
想要知道答案,最好的方法是询问神明。
可在诸神离去的世界,这个想法很明显是多余的。
沈宁眉头紧皱,有一个人或许知道答案,那就是藏在小白识海,白骨妖伞里面的那个红衣女子。
回想起,自己与她前几次的简单接触,沈宁面露苦涩,她好像从来都是无视他的状态。
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沈宁束手无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打开了白骨妖伞。
妖艳的红光过后,他再一次来到了永远只有黑夜的世界。
红衣女子仍然坐在枯树枝丫上,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与以往不同的是,彼岸花开的比之前更加鲜艳,就像是染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