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博士？
太学正门前，由巨大石板筑城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正中立石碑四十有六，曰熹平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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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石碑乃是熹平四年，由蔡邕、刘洪等人参校诸多经书后，共同镌刻而成，记有《周易》、《尚书》、《春秋》等经典。
简单来说，这熹平石碑便是如今大汉的官方教材。
如此石碑立于太学门前，其上文字通行天下，为所有读书人所认可，这处广场的意义于一众太学生心中自然非同一般。
此时太学之门已开，但少有学子入内，而是聚集在这片广场上，数量不下百人。
这么多人同时看过来，目光似乎也有了重量，将首当其冲的皇甫鸿看得腰腿酸软，停步不前。
“今天这是怎、怎么了？”
他退后一步，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靠在马车上：“怎么都聚在这里？不会是等…等我们的吧？”
他惨白的胖脸看向刘诞，想要求一个答案。
他与刘范不是在公署忙碌，便是去街面上找乐子，消息并不算灵通，自然也不知道昨日刘诞带着太学生们行侠仗义的壮举，更不知其如今在太学中的份量。
他还以为是刘诞的往日之名惹得这群太学生嫉妒，所以专等在这太学门前，给这位神童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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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泱泱的人群涌动起来，仿佛一片潮水沸腾了。人潮翻涌一阵，潮分水平，两人越众而出，领头向刘诞走来。
“那、那是卫伯觎，河东卫家嫡子，素有才名。”
皇甫鸿毕竟是太学老人，一眼便认出了领头的卫觊：
“这人来者不善啊！贤弟，文人之争为兄是帮不了你了。不过放心，有我在此，除卫伯觎外的其余人想来也是不敢造次的。”
他默默的又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身都藏在了刘范身后。
卫觊已领着一众太学生走到刘诞几人身前，如山岳屹立，其面容冷峻、目光凝实，似乎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要来了、要来了。”
皇甫鸿小声对刘范叫到：“伯瑾，我们要不还是去叫人吧，别真打起来…我到不要紧，可若坏了阿诞的名声……”
刘范此时也是口舌发干、手心冒汗，他上太学那会儿哪遇到过这阵仗，整日里往来之人不过三五个，好不容易有其他学子与他攀谈，还是因为好奇自己弟弟刘诞的神童之名。
他暗暗握住了腰后长刀，恢复了一点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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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再去叫人已经来不及了，若真打起来，自己定要护住二弟，也不知刀法生疏了没有。
刘诞此时心里也在犯嘀咕。
他不是怕卫觊等人对自己拳脚相加，毕竟昨日才痛饮半日、捉贼行侠，不至于今日就撕破脸面。
他是担心，太学改革之策已颁布，卫觊等人一时无法接受，裹挟自己去忤逆圣意。
就在车前三人心中慌乱之时，卫觊终是动了。
他双手交叠，环于胸前，低垂着脑袋，对着刘诞行了礼。其余太学生也纷纷如他一般，数百人同时对着一人行礼，其场面甚为壮观。
“贤弟快来看看吧，太学、变天了！”
卫觊终是再也忍不住，面容急切的说：“贤弟可知，陛下已新任命名士刘元卓为博士祭酒，改革太学。如今之太学，已不再是往日之太学了！”
我知道啊，这还是我提议的。
刘诞心中想着，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伯觊兄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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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觊看刘诞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拉着他往熹平石碑处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让二人走在前头，等刘诞他们离去，又都尾随而去，如同一群忠心的卫士。
太学生气势汹汹而来，又转眼离去，留下皇甫鸿与刘范二人，傻傻站在原地，好似两个木桩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鸿已是第二次问出这句话，但这时好像已不需要答案。
刘范缓缓放下握住刀柄的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走吧，坚寿兄，想必阿诞早已经将这群太学生给摆平了。”
噙在嘴角的笑意肆意扩张，最终变作大笑，与皇甫鸿一起消失在马车之上，往远处繁华热闹之处而去。
刘诞随着卫觊来到巨大的石碑前，一块简易的木板正立在一旁，其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刘诞不用看也知道，这写的是太学改革之策。但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端倪，还是装模作样看了一遍。
将木板之上千余字浏览完毕，刘诞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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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这上面没有说他暂代算学博士一事，更没有说这改革之策是由他所提，留下了不少转圜的余地。
师兄果然靠谱。
暗暗为刘洪竖起大拇指，刘诞放声大笑起来，其笑声欢畅豪放，震动了整个广场，也让卫觊等人一头雾水。
这刘诞第一天来太学，莫不是就被气傻了？
卫觊待刘诞笑声稍缓，小心翼翼的问道：“贤弟何故发笑？”
刘诞见戏已做足，转头望向卫觊等人，眼中似有星光，朗声到：“诸位仁兄忘记了我们昨日之言了吗？”
人群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此时聚集之人，多半参与了昨日都文会，其余人也大多听说了昨日之事。
那高台上所立下的誓言音犹在耳，怎么可能忘记。终于，有人再次抬头看向木板上所写之文。
“新增辞赋一门，不正好让我等可以写辞作赋吗？既能记录心中所思所感，又能写出传世佳句…似乎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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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画一门也是如此，反正每日都要苦练字帖，不如在太学中与诸位仁兄一起练习，想来进益会更快一些。”
“还有、还有，那骑射一门，不正好实现我们纵马同游的愿望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方才对改革之策的抵触之情，已渐渐如冰消、如雪融。
卫觊却还是一脸愁容，他看向刘诞，低声说到：“增加科目倒也罢了，反正已说明可则几门修习。但那鸿都门学……”
刘诞一脸不解的望向卫觊：“伯觎兄，若我所记不差，令师蔡伯喈此前不正是鸿都门学之博士吗？怎么，你还对此有所芥蒂？”
“并非如此。”
卫觊摇头到：“家师一身杂学造诣高深，我不及万一，却也仰慕至极。陛下能将鸿都门学从阉宦手中收回。我也十分高兴。可那鸿都门学之学子尽是些投机取巧之辈，若让他们入太学，我怕将扰乱人心，误了我等之学业啊。”
“就是、就是！”
“那等依附阉宦之辈怎可入太学！”
“把鸿都门学之人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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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觊一番话，让原本已逐渐接受改革之策的众学子们又群情激愤，广场上一时怒喝不断，纷纷斥责那鸿都门学之人的卑劣。
原来症结在这里！
刘诞脸色凝重，心中轻笑，想到自家师兄在这公告之上为自己遮掩，便也想投桃报李，替他解决最后这点麻烦。
“诸位仁兄，请听我一言。”
刘诞大声喊到：“我听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鸿都门学不过寥寥数十人，如何能影响我们近千太学生？我等之好学奋进之情，便是顽石都能为之动容，难道还不能感染那鸿都门学的学子吗？
再说，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便是那等人真不知悔改，我们难道就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伯觎兄的担忧有道理，但却是小觑了自己呀！”
这一番连捧带劝，让一众太学子听得极为舒畅，卫觊更是疑惑之色尽散，满脸笑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出淤泥而不染……
瞧瞧，什么叫雒阳神童啊，妙句真是张口便来。与之相比，我卫觊还在担心区区鸿都门学之人，确实是格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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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生们听刘诞一席话，激愤之情悄然化解，纷纷不再仇视鸿都门学，甚至有人已将其中学子当做了迷途羔羊，准备入学之后以一己之力，使其迷途知返。
就在广场之人一片和谐之时，有人自太学中走出，正是刘洪与诸位太学博士。
与刘诞这两日的高调行事不同，刘洪可是在暗地里忙了哥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与对方达成共识，在今后数月内，逐步推动太学改革，又接连劝说了数位博士，接受科目改革之举。
今日更是早早来到太学盯着，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可在太学中等候多时，他与几位博士却未见得有来人，心几乎凉了半截，还以为是那些太学生得知了消息，纷纷罢课抗议。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聚在了这广场之上。
刘洪带着博士匆匆走出一看，便见一群太学生将刘诞围在中间，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这小子……
刘洪轻咳两下，走出门来。
一众太学生见到是刘洪与诸位博士，纷纷见礼：“见过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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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这态度，不像有情绪的样子啊？
刘洪诧异地看向太学生们，正好撞上刘诞意味深长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一切。
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呵呵笑着，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配上上雪色长髯，到真有几分慈眉善目之感。
“今日，我任博士祭酒，主持太学之改革，为的便是让诸位学有所成、学有所用。勤学需趁早，还望诸位莫负光阴。
对了，刘诞你且上前来。”
刘洪招招手，在所以太学生面前将刘诞唤上前去。
“刘诞，少有声明，善解经义，精通算学。因算学博士远在扬州，路途遥远，赶来还需时日，便让他暂代算学博士一职。尔等莫要因其年幼，轻视于他。”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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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诞心中没由来一凉，刘洪这一背刺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众太学生也纷纷望向刘诞，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算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