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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宁王的计划

“滑坡了!快跑。”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谢含辞还没来得及跳下马车,就被甩出了车外,摔在地上。

她刚想挣扎着爬起,一棵碗口大的树被拦腰截断,呼啸着从她头上掠过,她能感觉到粗糙的树枝擦过她的头顶的发丝,发出细密的摩挲声。

空气里已经四处弥漫着呛人的沙尘,景瑜从车上跳下来冲她挥手呼喊,但他的声音完全被巨响淹没。

谢含辞抬头望向四周,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却发现大量的泥沙裹挟着石块灰蒙蒙一片压了过来。

就在她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沙石填满前方的山沟后,忽然转了方向,沿着山坡另一侧秀水岭的山路滚滚而去。

一柱香后,山上不再有石块掉落下来,滑坡停了,烟尘也慢慢消散。

谢含辞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爬到山沟东边的土堆上,蹲下身子查看。

原来这山沟虽东高西低,但东边是松软的泥土,西边却是山体和坚硬的岩石,大量的泥沙涌进来后,东边的土坡承受不住重量,便随泥沙一起倾斜而下。

看来,自己还真是幸运,谢含辞一边在心里感谢着老天爷,一边想从土堆上下来,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脚下的土地好像特别......松软。

谢含辞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顺着土堆的位置往下挖,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兄弟,这里太危险了,别站在那儿。”

来人正是她那被一道圣旨加封为押送队伍左都尉的便宜老爹,谢含辞小声嘀咕了一句“该死”,赶紧低下头,背过身去。

“小兄弟,是不是土堆太高,不好往下走啊。”

谢含辞只好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儿。

见他没动,谢渊以为“他”畏高,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扶他一把,眼看就要伸手碰到“他”的手臂。

谢含辞低头看着眼前的山沟,深约三丈有余,沙石垫底,自己要是直接跳下去,七成会摔断脖子,另外三成,她以后不是要学着用胳膊走路,就是要学用脚吃饭。

“谢都尉,您在这儿。”

宁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谢含辞长舒一口气,保住了小命和四肢。

“王爷在找微臣?”

谢渊连忙走下土堆,整了整衣衫向宁王行礼,宁王未等他屈膝就抬手将他扶起,“现在秀水岭的山路走不通了,想找您商议一下,要不要换条路。”

谢渊点头称是,“那微臣让将士们先原地休整,再去把地形图拿过来。”

“还是谢都尉想得周到,那就劳烦谢都尉了。”宁王声音温和,言语妥帖不掩对谢渊的赞许,谢渊显然十分受用,马不停蹄的跑去安排。

谢含辞蹲在地上,保持着挖地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宁王走远。

谁知身后的脚步声响起,却是朝她步步逼近,男子高大的影子在明暗交替的火把映照下,忽明忽暗,她甚至闻到了他腰间荷包里的淡淡海棠花香。

“腿不麻吗?”他站在她身后,声音有些低哑,冰棱般的声线如同这山中的夜色一般,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极普通的一句话,但她听在耳朵里却像是嘲笑。他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架势?

谢含辞转身站起,拍了拍手上的土,扯了下嘴角,道:“土是湿的,山沟是这两天刚挖的吧,王爷辛苦。”

宁王的笑容凝在了嘴角,带了些苦涩,几日不见,他的脸色憔悴了许多,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你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别啊。”他低下头,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耳畔,“这次,什么都别管就好。”

言毕,他转身离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一个人向前走,走进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去。

她回到马车上久久不见景瑜的身影,直到她快要睡着了,他拎着只刻纹陶壶和两匣子白玉霜方糕回来,一上车就找了个软垫子躺了下来。

“壶里是刚热好的牛乳,没加蜂蜜,也没这个条件,快趁热喝了吧。就拿这么点东西,你没看到追风那脸色,啧啧......”

“怎么去了这么久?”谢含辞从矮柜里翻出两个杯子,简单涮了涮,倒上了牛乳。春日的早晨泛着凉意,山里寒气更重,热牛乳倒进杯子里,杯壁上挂起一层薄薄的水珠。

景瑜半直起身子,咕咚两声,饮下半杯,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秀水岭的路堵死了,马车根本过不去,只能从下面百病窟的山谷里穿过去。”

谢含辞皱着眉头,疲惫的将眼睛闭上,这难道是他大费周章地制造这场滑坡的目的?

虽说捕风捉影的流言不可信,但正常情况下行军,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附近的人都认为那里是不详之地,能避则避,为什么他非要走百病窟?

他叫她“什么都别管”,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还会做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景瑜看着旁边的谢含辞,她将头靠在一边,一动不动,以为她睡着了,拿起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脸上是脏兮兮的煤灰,头发也胡乱地掖在帽子里,但他却觉得她这副样子,也比京城里那些头发盘的一丝不苟的贵女们要好看的多,她是那样的鲜活,像一只自由又骄傲的飞鸟。

油灯昏暗,却能看到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投出扇形的阴影,随着她的呼吸如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颤抖。

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她的粗布衫上,她肩头的伤应该是好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女孩子应该都不喜欢自己身上留疤,等回去一定要找苗太医好好给她看看。

他又私心地想,要是能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也好,起码,她会一直记得自己。

突然很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景瑜赶紧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她身上毛毯往上拉了拉,重新退回马车的另一角。

一夜无梦。

谢含辞被马车颠醒,车队已经进入了百病窟,这里的道路崎岖难行,为防止翻车,装有贡品的箱子被捆上了好几道粗壮的麻绳。

二人相对而坐,吃着匣子里的白玉霜方糕,景瑜谢天谢地眼前这个人没有一大早起来烹饪满是“典故”的吃食。

透过车窗,谢含辞看到军旗被降下,换上蜀地商会的旗帜,士兵也都用一条红巾包头,遮住头盔上的徽印。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谢含辞诧异道。

景瑜瞥了一眼窗外,并没有在意,淡淡道:“昨日小皇叔吩咐的,说是这百病窟中常有山贼出没,扮作普通商队,低调行事。”

谢含辞咽下方糕,嘴上没有说什么,心中却狐疑道,百病窟确有山贼,但寻常山贼看见军旗,会心生畏惧,往往不敢来犯。断没有说把军旗收了,扮作商队的道理。

更何况,这几千人的队伍,在这寂静深谷中,如何低调行事?

正想着,突然后面载着贡品的马车,哐当一声,掉进了被杂草虚掩的深坑里,士兵们七手八脚的下去抬箱子,忽一人高呼。

“不好,是陷阱!”

同时,几道箭羽从密林里射出,划破长空。

车外一阵骚乱,谢含辞探头去看,却被睡梦中惊醒的景瑜一下子按住,“你不要命了?待着别动,这乱箭可不长眼睛。”

谢含辞放下车帘,却听到了远处马的嘶鸣声,尖锐而凄切。

“不好,是白鹤的声音!”说着不顾飞射乱箭,钻出马车,景瑜只好扛着矮桌作盾,跟在谢含辞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怪不得那天小兵笑话你耳朵不好,这明明是马在叫。”

谢含辞懒得和他解释,丢下一句:“白鹤是我爹的马”,就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

两年前,谢渊在胡商手里买下的大宛良驹,因通身雪白,唯四足是黑色,故起名“白鹤”。

它性子极野,桀骜不驯,不轻易嘶鸣,刚才那样的声音,分明是受伤了,她看着眼前中箭倒地的士兵,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不会的,千万不要出事。

她一边躲着头顶的乱箭,一边向队伍最前面跑。谢含辞远远看到,“白鹤”的腹部已经中了三箭,却仍驮着主人,努力地避开乱箭。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快速飞出,扎进“白鹤”的左眼。

马儿吃痛后高高跃起,差点将谢渊甩出去,好在谢渊紧紧的拽住了缰绳,才不至于摔下马,”白鹤“飞快得向前奔去,一人一马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树林深处。

谢含辞顾不上未停的箭雨,起身去追,刚跑出去两步就被箭尖擦破了唇角,一股铁锈的味道立刻在口中蔓延,还未来得及反应,另几支箭眼看就要将她射成筛子。

说时迟那时快,马蹄声响起,一柄亮银枪在她头上挥下,将箭劈开。

“你想当靶子吗?”宁王的声音从金丝面具下响起,一把将她拉上马,谢含辞挣扎两下,吼道:“你放开我。”

宁王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摘下自己的金丝面具,扣在了她的脸上。她想要摘下来,转身对上他的眼睛,像是山涧深处的寒潭。他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令她动弹不得。

“戴着,别再伤到了。”

谢含辞并不领情,冷冷道:“宁王这样体贴,看来,你这计划里原本并没有我中箭这一环。”

宁王看着怀中的人像个刺猬,知道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好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先去追谢大人。”

说罢,鞭子在空中用力一挥,朝“白鹤”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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