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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消失的尸体

到了饭点,沈淑怡在屋子里补觉,谢含辞没有惊动她,吩咐丫鬟备好了饭,自己用食盒装了一碟油酥饺去了宁王叔侄的院子。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加个餐,油酥饺。李夫人家婢女送来的,说是用山上新鲜的笋子做的馅。王爷和世子尝一尝,我这算是借花献佛了。”

景瑜犹豫着夹起了一枚:“她家婢女怎么这么好心?她家夫人都那样了,她还有心思做这个,里面不会下了毒吧。”

宁王夹起一枚油酥饺丢入口中,清脆的笋子和香气满满的山菌立刻在整个口腔散开。

谢含辞说道:“这是赔礼也是谢礼,她家夫人刚才发疯给我娘胳膊都抓出血了。这两天我俩可没少被她折腾。”

景瑜也咬了一口:“嗯,照比宫中还是差了点,不过已经很不错了。不过那李夫人怎么又发疯?”

谢含辞答道:“李夫人说,她梦见林氏被豹妖给生吞活剥了。她说是林氏给她托梦,不过我瞧着多半是装出来的,估计是那小沙弥传的话,让她将林氏失踪也推到豹妖身上。“

景瑜蹙眉说道:”这招听起来也不太高明啊,动静忒小了,难道她还指着你和沈夫人给这件事传开?“

谢含辞将盘子往宁王手边移了移,十分狗腿:“所以就有事要麻烦宁王了,今夜帮我盯着点僧寮,我守着李夫人。他们如果想把林氏失踪也扣到成豹妖害人上,晚上肯定会有动作。”

宁王给谢含辞倒了杯茶:”可以,但我也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

谢含辞接过茶:”明白,沈画师的大作。给我点时间,而且我有预感,这两件事最后弄不好会变成一件事。“

宁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景瑜却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你俩在打什么哑谜?林氏失踪,方丈遇害,还有找画。这不是三件事吗?”

谢含辞用手指戳了下景瑜的头,“多好的脑袋,可惜了,是木头做的。”

景瑜也不恼,反而一把扣住了谢含辞的手腕:“哎呀,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人脑子笨却又生了十足的好奇心。你要是给话说明白了,拿我这脑袋当木鱼敲都行。“

宁王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白瓷茶杯,上面有两道细碎的裂痕。他伸手拿起茶壶添茶,略一倾斜,茶水顺着茶壶嘴流到了景瑜团花玉绸袍子上。

景瑜急忙松开谢含辞的手,抽出手帕来擦拭,”小皇叔,我这次走的匆忙,一共没带几身衣服。“

宁王说了声抱歉,又开口解释。

”林氏失踪是李夫人所为,动机或许是内宅争斗,但她一开始说林氏是与外男私奔。方丈遇害,凶手想借豹妖来掩人耳目,本来方丈遇害和林氏失踪并无干系,这小沙弥却给李夫人传话,要她把林氏失踪的事一同扣在豹妖上。“

景瑜恍然大悟:“是了,毕竟那她口中的奸夫又自己跑了回来,也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景瑜说着又打了个冷战:“可这李夫人为什么非要致林氏于死地?林氏不过是个妾侍,哪能翻得出她这个正房夫人的手掌心。”

谢含辞说道:“李夫人杀林氏的动机并不是一般的后宅争斗,林氏她怀孕了。李夫人那天用了一桌孕妇都不能吃的素斋试探她,林氏几乎就没动筷子。李员外目前膝下只有夫人所生的一女而已,如果林氏生下了儿子,只怕李府会天翻地覆。”

景瑜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可是方丈那?他为什么会遇害?总不能是这凶手为了给李夫人开罪特意又杀了个人吧?”

谢含辞抿了口茶,又道:“方丈遇害的原因,目前还没有证据,你说的虽然离谱,也是一种可能。但我觉得方丈或许是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

是夜。

天空像是未化开的墨,点点星子也被厚重的云层遮盖。

李夫人换上了一身月牙白的纱裙,走出了房门,在院里声嘶力竭力竭地尖叫起来。

谢含辞一直暗中盯着李夫人的房门,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道又要唱哪出。

不一会儿,沈淑怡被她吵得起身出门,几个僧人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李夫人对众人的询问一概不理,用冰冷的沙哑嗓音说道:“林氏刚才又来找我了。我看见了,我看见她被豹妖害死了。”

沈淑怡眼底下都是乌黑,却仍耐着性劝慰着他:“是不是又梦魇了?下午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让你晚上跟我一道睡。走吧,你上我屋子里,我陪着你,大半夜的,别扰了庙里的僧人。”

李夫人却并不领情,她推开了沈淑怡的手吼道:“不是梦魇!她刚才在梦里带我去看了。我知道她的尸首在哪!”

说完她跌跌撞撞的转身向后山的方向走去,众人哪里敢让她深夜独自进山,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一路穿过石林,顺着蜿蜒的小路走进山中,走了半个时辰,几名身着单衣的婢女被山风吹得瑟瑟发抖。

沈淑怡见状不忍,问道:“还要多久呀?不然我们先回去,明日白天再来。这大晚上,又冷又黑的。”

李夫人不答,只是向深处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夫人走到一块石壁下,指着石壁喊道:“就是这里了!林氏在梦里说她的尸首就在上面!”

那名没有眼力见的黑面婢女,身手十分矫健,爬了这么久的山路她依旧气息平稳,毫不费力。

此刻,她又一马当先的举着火把凑近了石壁,上面竟绘着一只通体暗黑褐色的老豹,它卧在一棵松树旁,眼角至嘴角有一道贯穿伤,瞪着深灰色的眼睛,张着大嘴似乎随时要从壁画上跳下来,扑向众人。

一名老僧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我还是个小和尚的时候听人说过,之前有名画师酒后入山,在山中绘了一幅豹图。酒醒后他也忘记绘在何处,看这石壁上的画不似新作,贫僧猜测大概这就是那幅豹图了。”

谢含辞上前,细看那壁上的豹子,确实颜色暗淡,有几处甚至已经开裂剥落,但是这画师真的功力是极好,将这豹子的神韵也画了出来,远远看着竟如一头真豹。

“李施主,找到了!”

僧人爬到了石壁之上,对下面的人高喊。

谢含辞注意到此时李夫人的眼中透着兴奋,面上却故作悲哀,在火把忽明忽暗的照映下,表情显得格外古怪扭曲。

“那就劳烦高僧帮我把林氏的尸骨抬下来吧。”李夫人边说边用帕子拭着眼角,悲伤道:“她到底是我们李家的人,我将她的尸骨带回去,对老爷也算有个交代了。”

被称作“高僧”的老和尚有些为难,结结巴巴地说道:“夫人慈悲,只是此地并无林氏的尸体。”

“什么!”李夫人不可置信地吼了以后,推开了那名黑面婢女自己踉跄着爬了上去。

石壁上的树枝倒了一大片,地上有着两道被拖行的血渍,但确实连林氏的一个手指都没有。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李夫人喃喃道,言语中都是怒气。

老和尚还只当她是担心林氏尸骨无存,在一旁劝解道:“夫人,八万四千法门,皆有一心而起,心向内净,犹如虚空。林施主既已托梦给你,你也寻到了此处,她便也会知足感念夫人的功德,不拘是否能将尸骨寻回。”

李夫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两下,看着众人都望向她,连忙应道:“是了,是了。是我痴念太重,没有看破。白天我再带人来祭拜一下,回吧。”

说着她走下了石壁,失魂落魄,全不似来误以为发现尸首时的意气风发。

沈淑怡想要陪陪她,被她拒绝,推说想一个人静静。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李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探出了半个身子,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快步走了出来。

谢含辞担心被她发现只敢远远地跟着,一路行至慧远闭关的房间。

李夫人犹豫着轻叩了三声房门,唤了声“三郎”,房门打开,慧远向外探头瞧了瞧,将李夫人拽进了房间,又迅速地将房门关上。

谢含辞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幸好这窗是纸糊的,谢含辞舔了下手指,轻轻将窗上糊的纸戳开了一个小洞。

慧远搂着李夫人,安慰道:“她可能是真被后山的野兽叼走了,我冲她刺了三道,流血就流死了,放心吧。”

接着,二人在挂着佛经的榻下挽手对坐,李夫人一改往日的疯癫与跋扈,满脸娇羞。

回到客房,景瑜正在等她,拉着她激动道:“你去哪了?现在人赃并获了!是不是可以给他们抓起来了!”

谢含辞刚才爬山爬的腿都软了,又累又困:“再等等,我们都忘了,这里面还有一环,她为什么一开始咬定林氏是与那小掌柜私奔?”

景瑜说道:“那就是一开始她想打算给两人都做掉呗?对呀,为什么没做掉那?”

谢含辞哈气连天地说道:“你就等着看吧,让我回去睡一会儿,天亮了我还要登台唱戏那。”

第二日清晨,林氏托梦,李夫人夜访后山寻尸骨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金椤寺。

留宿的香客们人心惶惶,围坐在正殿里,等着路修好便第一时间离开。

这座古刹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被豹妖吸干了脑髓,另一个失踪了两日,只留下了两道血痕,尸骨无存。

殿内不乏好事之人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那李员外家的小妾是被豹子精给叼走的,咬了个稀巴烂,连尸骨都捡不回来。”

“哎哟,这寺里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呀。我还听说那豹妖见到有人寻到它,直接一个转身,躲进了山壁里,变成了石头上的一幅画。他现在已经吃掉了两个人,还要再吃九十八个人,凑够一百个人就可以飞升了!”

“怎么?它还要吃人啊,那咱们快走吧。只是可惜了李员外的小妾,生得那叫一个美艳动人。那身段,只可惜我不是那豹妖,不能尝尝她的滋味。”

“李员外的小妾真有这么香艳?刘兄,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此尝非彼尝啊,嘿嘿嘿……”

谢含辞重重一拍香案,引得众人都看向这边,好戏开场了。

她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寺院乃清静之地,在佛祖的眼皮子下面,各位还是嘴上积德为妙。”

李夫人拉着沈淑怡的手,大声地哭诉:“这林氏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豹子精抓了去,害了性命,连个尸骨都没有,我回去如何跟我家老爷交代呀。”

谢含辞轻轻拍了拍李夫人的后背道:“夫人莫急,我有办法让您交代。保证员外郎不会因此事为难你。”

李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什么办法?”

谢含辞微笑着看着她,说道:“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豹子精伤人,是有人蓄意而为,杀了林氏然后嫁祸到神鬼精怪身上!只是这凶手不止一人,我目前尚未查明从犯,未免打草惊蛇,暂且无法将凶手的身份告诉大家。”

刚才闲话的几名香客此刻不安起来。

“若真是人为,为何不将凶手说出来,他再出手杀人怎么办?大家现在岂不是也有危险!”

“哎呀,我看就是豹妖所为,这小娘儿们在这混淆视听,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下山,万一今夜豹妖再来可如何是好?”

谢含辞挑了挑眉,说道:“谁都不许走,凶手就在这里。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府衙,明日就会派人上山缉拿凶手,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

说罢,谢含辞慢慢扫视了一圈大殿里的香客和僧人。

李夫人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余光偷偷看向了刚出关的慧远。

宁王站在正殿外,这个时候仍有兴致凭栏远眺,谢含辞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王爷可否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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