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面目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谢含辞解释道:“这里面掺了生石灰,生石灰遇水,就会发热。大家可以摸摸,这碗还真的挺烫手。手掌被烫的发红这一点,风道长倒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老郡王并不死心,又追问:“那你能让桃枝在碗中立起来吗?”
谢含辞见他这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挠了挠头。
“那我就听郡王的,再试试?”
这回她连水都不放,捡起刚才的桃枝,用手颠了颠份量,立刻心中了然,明白了他的伎俩,直接将手中的桃枝竖着往碗底一搁,桃枝霎时立起来了。
“风道长还是太保守了,其实你有这精巧机关,可以直接这样,岂不是更显得神通。”
谢含辞说着将碗倒了过来,碗口朝下。只见那根桃枝大头朝下,依旧稳稳地插在碗底,仿佛和这只碗粘在了一起,简直像是——邪术。
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意欢的表情最为夸张,她张大了嘴巴,看起来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谢含辞的表演却并没有结束,她又挑了几根桃木枝,像是扔飞镖一样,刷刷刷将那几根一并插进了碗底。
风千此刻的脸色就像是秋日收割完庄稼后风干的沙土,干裂难看。
谢含辞一耸肩,“这也没什么,碗底和桃枝的切口都镶了磁石,彼此靠近就会吸附在一起。这个也算比较费功夫的机关了,一般匠人还没有这样的手艺。喏,风道长,你还是好生收着吧,这玩意现在也不好做了。”
王管家见状,两个腿都软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谢含辞被他这说跪就跪的功夫吓了一跳,堂堂郡王府的大管家,今日已经狠狠地跪了三四回了。她都不免替他的膝盖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膝盖上套上护膝,老了腿脚估计要出问题。
“老奴失察啊,将这神棍引入府中,让他在这妖言惑众。老奴该死!”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只是他实在是装得太像了,说的事也几乎都言中了,英明如郡王都被他蒙蔽,老奴这般愚钝之人也难免上了他的当。”
谢含辞在心里为他竖起了大拇指,王管家这是先承认了错误,又暗戳戳地表示这人演得太好了,连郡王你都被糊弄了过去,我被他骗了也正常啊。
“王管家,你这话说得倒真是不错,句句在点上。”谢含辞为他鼓了两下掌,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后。
王管家看着谢含辞,不明白她才刚揭露了风道长的真面目,怎么又突然替自己说话,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王管家,你刚才说这风道长是神棍,用了些障眼法不假,不过他也确实说对了郡王的生辰还有府上的一些情况,这些有心之人是能调查出来,但能言中郡王妃怀有身孕一事,这又怎么说?”
王管家忽然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就不该为了那五百两银票揽下这样的祸事,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辩白。
“许是......巧合,又或许......”他看了看谢含辞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将后面那半句“或许他还是有些真本事”咽了下去。
谢含辞冷笑一声,“王管家,你可要想好了。这件事自己扛着,能不能得扛住?你别忘了,这可不单单是请了个神棍上门,里面还牵涉了一条人命,那女尸还在花园里埋着,凶手也并没有查明。”
说着她俯下身子,在他耳畔轻轻补充道:”我早上还看见你从池塘里捞出来了一只女鞋,我现在回想了一下,跟阿西嘴里叼的那只可真是一模一样啊,你当时似乎并不想让我注意到那只鞋,这里面是有什么猫腻吗?”
王管家吓得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摆子,爬满皱纹的眼角挤出了两滴泪,他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了郡王妃,膝行到她的面前,抱住了她的双脚,带着哭腔,声泪俱下。
“郡王妃,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孩子。我要是认了此事,他们也都活不成了呀。不是我不想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给我抓起来,审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啊。”
郡王妃将她的脚从管家怀里抽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此事到底是瞒不住了。
“是我让他找个大师,想办法阻止这具尸体挖出来。”
老郡王不可置信地看着郡王妃,“为什么?人是你杀的?”
见郡王妃没有说话,老郡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欲裂。这女人腹中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他现在是打不得、骂不得,更别提将她舍出去,扭送官府。
郡王妃垂下眼眸,花园里点的两盏小灯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谢含辞走到郡王妃的身边,用只有她一人能听清的声音耳语道:“郡王妃,如果硬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反而会害人害己。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相,你要用心看,动脑子想。”
郡王妃抬眼看向谢含辞。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发现了自己是为着替李明尘遮掩,才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做下了这荒唐事?
还是说她不过是在诈她?这小女孩才来了几日,她怎么会知道?是因为下午那方掉出来的手帕才让惹得她起了疑吗?
她看向谢含辞的眼神十分复杂,里面掺杂着震惊、怀疑和哀求。
这份藏在心里的秘密,一旦见了天日,不管是她还是李明尘,都再无法在这个家中立足。不,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仕途、他日后嫁娶都会被影响。
反正她这辈子已经完了,可是他不一样,她的心里好像有无数蚂蚁啃噬,下意识抓住了谢含辞的手臂。`
谢含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她,接着她清了清嗓子。
“郡王妃操持着整个府邸的事务,尽心尽力。作为郡王妃和母亲,不想府上的人被怀疑也是常情。只是做法有些不妥了。“
郡王妃神色一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明白了谢含辞的意思,立刻换上了一副长辈的口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都是我的不对,是我给事情搞复杂了。我那天晚上觉得小腹酸胀,想着出来转转,刚走进花园就听见女子的呼救声,我顺着声音走到湖边,谁知里面浮着那晚郡王身边舞姬的尸体,我走到近前查看时,那女子已经没了气息。”
意欢十分不解,“母亲,那你也该第二天报官啊,舞姬若是自己失足落水,官府调查清楚就好了,为何要让王管家给尸体偷偷埋了,这样不是......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郡王妃应承道:“是母亲考虑不周了,我当时也是担心。”
一直没开口的李意容突然直愣愣看着郡王妃,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到底担心的是什么?”
郡王妃咬了咬嘴唇,许是有些心虚,并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叙述着昨夜看见的画面。
“我当时在园子里,看到一个身影像极了你大哥,我也是糊涂了,以为是明儿哥跟那人起了争执,失手给她推进水里。我作为母亲,自然要为着你大哥的仕途着想。作为郡王妃,也不希望府里出命案,所以就想着先给尸体藏起来。”
一番话下来,还算有理有据,却禁不住细细推敲。府里死了人,凶手是他的继子,确实对整个安昌郡王府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对她来说,立场就有些不一样了,先郡王妃所出的嫡长子出事,这份偌大的家业就会顺理成章地落在她儿子的手里。
当然,除非她真是品德高尚,视继子如亲子也无可厚非,可这继子比她还大上一岁,这母爱未免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一切都要看老郡王是怎么想了。
郡王妃偷偷瞥了一眼老郡王的表情,他似乎被这一套说辞说服了,拧在一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看样子也不想再深究了。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意容突然大笑几声,模样十分癫狂。
“哈哈哈,哈哈——”
安昌郡王看着自己的长女突然发起疯来,还以为她是仍对郡王妃处理此事心寸不满,便怒气冲冲地呵斥。
“意容,你笑什么?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大哥考虑,爱子心切才办下这糊涂事儿。”
李意容后退一步,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郡王妃,指着安昌郡王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爹,你当我是笑她?我是在笑你呀!你才是那个最糊涂的人。不,我也是,我这么多年也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当初捡了多大的便宜。”
老郡王听的一头雾水,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贤妃当时属意的侄媳妇根本不是我,而是她、你的新郡王妃!只因为她一心想嫁入咱们安昌郡王府,萧家这才退而求其次。“
李意容冷笑一声,抚了抚发髻上的累丝金玉簪。
”我一开始在萧家听仆人议论这话,只当是嚼舌根,现在却都明白了。可笑我还觉得自己攀上了高枝,没想到这高枝却是捡别人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