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狐尾草
“还没有,但......”谢含辞话没说完,便被郡王妃抢白道。
“那不妨先听听这丫鬟能说什么吧?说不定也是个正经线索。”她眉毛一挑,看着下面脸色苍白的丫鬟。
“咱们府上一向赏罚分明,在背后乱嚼舌根,污蔑主子,以下犯上,乱杖打死也不为过。可若你所言非虚,真有人加害郡王,由你揭发出来,那你就是护主的忠仆。我不仅不会罚你,还会认你为义女,从此你就是这府上的主子而非下人了。”
慧儿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贪婪,朝她磕了个响头说道:“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郡王妃招呼着王婆子给她扶起,让她慢慢说。
“奴婢的娘,在奴婢八岁时嗓子被烟熏坏了,从此说不出话,只能张着嘴但出不了声音。所以奴婢光是看着人的口型,也能分辨出大概说的是什么。昨天郡王走的时候,奴婢就站在大少爷身后,郡王临死前指着大小姐,说的是......”
慧儿哆嗦着抬起一只胳膊,学着老郡王临终前的样子,指向李意容。
“害我者,是她。”
“你确定?”郡王妃猛地一拍桌子,瞥了一眼李意容,又将声音放缓:“可这只是一面之词罢了,算不得证据。”
“奴婢跟大小姐身边的小岚是同乡,她跟我说,昨夜大小姐被郡王吓到了,回去衣裙下摆全都湿了,是在郡王那里就被吓得失了禁。”
李意容听见丫鬟的话,仍是高昂着头,仿佛她话中的大小姐并不是自己,可是面颊浮起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郡王妃不咸不淡道:“大小姐或许是受不了父亲骤然离世,一时情绪激动也是有的。还有别的吗?”
慧儿赶紧重重点了两下头,继续说道。
“小岚怕大小姐夜里睡不安稳,炖了安神汤。送进去才发现,屋里根本没人。半个时辰后,大小姐拿着一个红布裹着的包袱偷偷从后门回来,包袱外面粘着虞美人的花瓣,府里只有栖云阁种了虞美人。四少爷生病和郡王离世的当天都去过栖云阁,让人不得不多想。”
慧儿咬了咬牙,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心一横,将同乡拉下了水。
“我说的,小岚都可以作证,她还说那包袱里的东西,大小姐紧张得很,碰都不让碰。”
李意容身后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拼命低下,一言不发。郡王妃并没有继续追问慧儿,而是转头看向李意容。
“包袱里是什么?”
“母亲不问事情的真假,上来就问包袱里是什么,看来是信了这丫头说的话,想要在我脑袋上扣上弑父的帽子。”李意容冷冷说道。
“事关你父亲的死,我不得不问清些。”郡王妃说着长叹了一口气,似是百般无奈道:“眼下孰真孰假倒也不难分辨,去你屋子里找一找,要是没有,误会自可解开,意容你说是不是?”
李意容一指郡王妃,怒气冲冲道:“你还要人搜我的屋子?父亲尸骨未寒,你怎么敢?”
“姐姐别急。现在谣言传得厉害,母亲也是想证明你的清白。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意欢上前打着圆场。
“你知道什么啊?我把她的旧事翻出来,她恨毒了我,巴不得直接将我送进官府,还会好心我的清白。”李意容一把推开了妹妹,说道:“没错,我是拿了个包袱回来。里面不过是我出嫁前留在家里的东西罢了,难道还不能拿走吗?”
郡王妃身后的张妈妈站了出来,说道:“老奴多句嘴,大小姐的东西,想要带走自然没问题,但最好还先请郡王妃过下目,免得留下什么话柄,被说成害人之物,反而不好。”
“好你个老刁奴,知道自己是多嘴那就别开口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婆母身边的宋妈妈要是你这样只知搬弄是非的蠢货,萧家早就败光了。“李意容指桑骂槐道。
这几年郡王府大不如前,府里的下人们也能减就减,只留了面子上的功夫还在,几处不常去的殿阁都荒得厉害。
郡王妃被戳了痛楚,攥着手里的帕子,指甲深陷进了掌心。这两年郡王日日设宴,钱花得厉害,世道不太平,庄子上进的钱又少,她连嫁妆都搭了进去,还要被继女折辱。
“张妈妈,掌嘴。”郡王妃强压怒火说道。张妈妈左右开弓地狠狠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直到左右面颊抽得涨红,郡王妃才喊了停。
“张妈妈有错,我已经罚过了。”郡王妃的目光对上李意容,声音抬高八度,“王妈妈,劳烦你带上小岚去大小姐屋里走一趟吧,多叫上几个人,免得搜到了东西也被怀疑是你们暗地里做了手脚。“
“是。”王婆子应道。李意容只好眼整整看着小岚被两个妈妈架走,却寻找不到借口阻止。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王婆子捧着红色的包袱走了进来,管家跟在后面,端了个托盘,冲着八仙桌的方向,在托盘下偷偷打了个手势。
坐在椅子上的郡王妃正闭目养神,旁边抱着琵琶的宝儿轻声提醒道:“姐姐,王妈妈回来了,看起来收获颇丰呐。”
包袱打开,一尊狐狸娘娘像映入眼帘。
“这不过是我之前在家中供的神像,碰巧前几日狐仙娘娘托梦,希望我给她带到夫家去接着供奉,好助我怀孕生子。这有什么问题吗?”李意容强装着镇定说道。
“我在京城中待了十六年,各路的佛祖神仙听过不少,只是从未听说这狐仙还能送子。”宝儿说完自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来还是我学识浅薄,不如大小姐知道的多。”
郡王妃看着那尊神像,眉头拧到了一处,觉得眼前的这狐狸像眼神邪得很,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小姐,我这个做继母的少不得要说你两句。家中若是供个菩萨、佛祖、元始天尊,保家宅安宁,亲人平安也就罢了。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还信这野狐禅,像什么样子。”郡王妃说教道。
“知道了,是我不对。现在看过了,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吧。”李意容强压怒火,上前走到王婆子身前,伸手准备将神像夺回来,却没想到王婆子闪身躲过,退后两步,说道:“郡王妃,这神像里面夹了东西,是否要打开看一看?”
“什么东西?打开看一眼!”郡王妃问道。
“是。似乎是一些草药叶子。老奴没见过,也不懂医理,没有认出来。”
王婆子说着将神像大头朝下,神像内里是中空的,塞了一个白的布包。她半跪在地上将布包展开,露出一簇干枯发黄的叶片,形状近似狐狸尾巴。
“不过是些狐尾草,并无毒性,是我按照师傅的要求塞进神像里的,也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若是不放心大可喊李大夫来验。”李意容不耐烦的说道。
郡王妃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请。于是,李大夫再一次拖着疲惫的身子赶来,衣服皱皱巴巴,他这一次同样也是从床上被抓起来。
李大夫迈进灵堂,看着这些人围坐在一起,倒吸一口气,想着要不然明日就寻个由头,辞了这差事,自己这岁数可经不住三番四次的折腾。
“启禀郡王妃,是鼠尾草没错,只是草里还裹着个瓷瓶,是否需要打开一并查验。”李大夫手里捧着白布中的东西,哑着嗓子问道。
“要看便赶快看,不过是些混了香灰的香油。这郡王府我是待够了。今夜也算给父亲守了灵,一会儿我便打道回萧家,父亲走了,这里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李意容一边说一边看着始终没有说话的哥哥,想不到他对自己这个亲妹妹这般无情,话都不肯为她说一句。
大夫将瓶里的液体倒到盛了水的瓷碗中,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从匣子里取了根银针插进去,银针遇水立刻变成了黑色。
李意容睁大了眼睛,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里面明明是香油。”
她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他捏着银针的胳膊,问道:“你这针是不是有问题?再试!”李大夫诺诺的应了,又掏出一根针重新插进碗里,还是立刻变黑。
“银针验毒,这里偷的东西有毒,试一百次也还是会变黑。大小姐,你学富五车,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宝儿将琵琶放到了一旁,语气中满是嘲讽。
“拉住大小姐。”郡王妃怕李意容发起疯来撕扯大夫,冲王婆子吩咐道。
待她被人架住,郡王妃拿过瓷瓶问道:“大夫,这瓷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四少爷生病、郡王离世是否和里面的东西有关?”
李大夫捋了两把胡子。
“这东西闻起来刺鼻,像是漆木的汁液,漆木生于北方苦寒之地,在咱们这里并不常见。但看这颜色应该还混了些其他药草,一时倒也辨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