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议礼会议
文渊阁也是内阁所在,议礼在这里举行,对于杨廷和等人而言自然是主场作战,便利许多。
但张璁、桂萼、夏言等人也不惧,他们一个个挺胸抬头,迈步走入会场,丝毫不将杨廷和的旧党放在眼里。
一些前来观礼的旧党人士见他们如此趾高气扬,纷纷恨得咬牙切齿。
“佞臣!”有人喝道。
“小人得志!”
“与尔等同朝为官,真是在下之耻!”一个骂得比一个难听。
张璁扭过头来,嗤笑道,“既然与我同朝为官,乃是尊驾之耻,尊驾为何不辞官挂印而去呢?莫非是舍不得这点俸禄?”
那名官员被张璁呛得一时无话可说,只得讪讪落座,不在言语。
张璁见此,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犬尔!”
礼部尚书毛澄此时正坐在台上,他慢悠悠开口道,“张大人,这里是议礼的地方,不是给你逞口舌之利的市侩场所!”
说起来,毛澄还是张璁的部门一把手,此时他开口称张璁为张大人可以说是讽刺意味极深。
张璁见此,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这时,去宫里问话的一名小吏跑了回来,在杨廷和耳旁附耳说了几句,声音很小,便是临近之人也没听到多少。
杨廷和边听便点头,随后挥手示意小吏离去,他开口对众人道,“皇上已经到了后阁,就在那里歇息,我们这里议我们自己的,会有专人将各位的言论记下报给皇上!”
朱厚熜本想亲临现场,但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一帮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商量着给他找个爹,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于是朱厚熜在吕芳的建议下,到后阁坐镇,再由专门的小吏记下所有的发言,再呈送给他。
杨廷和的旧党倒是无所谓,小皇帝来不来都一样,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张璁等人却倍感振奋,他们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平日里见皇帝一面也是千难万难,此次小皇帝能特意到只有一墙之隔的后阁听他们议礼,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就在双方想入非非时,一队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涌了进来。
见众人不免有些惊愕,杨廷和解释道,“这是陛下从锦衣卫调来的人手,负责维护此次议礼的秩序,此次议礼只动口不动手,凡是敢出手打人的人一律逐出文渊阁,不许再进!”
“遵命!”所有官员齐齐起身,向文渊阁后阁的方向拱手行礼。
“开始吧!”杨廷和挥手道,双方开始进入正式议论。
此番代表旧党出战的礼臣都是礼部下辖的一群老学究,可以说是博闻强记,熟知历朝历代之史。
他们一入场,便以汉哀帝、宋英宗的旧事为根基进行讨论,所抛出的观点就是,历朝历代,凡是皇室大宗绝嗣,必然是从宗室中选取品行优良的王子,过继到大宗一脉,最后承袭帝位。
这帮老学究的意思很简单,历朝历代皇室绝嗣了,都是这么干,所以可以知道这条路才是唯一的路,其它的路都是歪门邪道,不用再多加考虑。
新党这一方,张璁首先站出来反驳,一是礼部相关人等所举的例子与当下的情况大不相同,不能削足适履。
二是正德皇帝驾崩后,留下的遗诏是命朱厚熜进京承袭帝位,没有提及过继的事宜。
如果说张璁抛出的第一条论点旧党这边还能说上几句,那第二条论点旧党这边是真找不到话说,当时正德皇帝朱厚照病笃日甚,最后是由杨廷和按照朱厚照临终时的遗言,拟写的遗诏。
可以说,这份遗诏既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意思,也是杨廷和一开始的意思,只是后来杨廷和的旧党觉得这份遗诏下得匆忙,其中有许多关节都没有考虑到,但毕竟此时遗诏已下,他们也无法修改,只能在后面尽力弥补。
礼部这帮老学究都是些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家伙,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因此每当张璁提起此事,他们便含糊其辞,掩饰过去。
张璁可不客气,他挥舞着胳膊,口水狂喷,声嘶力竭道,“你们眼睛都瞎了吗,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都看不到吗?”
张璁的手指头都快戳到这帮老学究的眼睛上了,再加上他一副绿林大盗的模样,让这帮老学究颇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的感觉。
当然,现在是他们这里无理。
前阁吵得翻天覆地,朱厚熜却静静地坐在后阁,看着前阁传来的一张又一张誊写书页,他大感郁闷,要是照这种方式,便是讨论一百年也没有结果。
前阁里,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说得话还不够重,张璁开始放狠话了,他道,“既然要尊前朝旧事,那我以为,该追尊兴献王为帝,尊兴国大妃为太后,并奉上尊贵的庙号,升袝太庙!”
张璁一言既出,顿时语惊四座,如果说刚才张璁还是在防御的话,那现在就是在主动进攻了!
“狂悖!”有旧党大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当即出声呵斥道。
“乱臣贼子!”
“张璁太狂妄了!”
“欺宗灭祖啊!”
旧党大臣纷纷出言声讨,杨廷和霍然起身,脸上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他不清楚这话是小皇帝的意思,还是张璁的意思,如果新党一方真敢打这个注意,无异于把旧党的老家给偷了!
顾不上训斥张璁,杨廷和转身走进后阁,待通报后,便走到小皇帝面前。
“陛下!”杨廷和行礼道。
朱厚熜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一副很意外的模样,“杨卿何事?”
杨廷和将方才张璁的话复述了一遍后问道,“臣想问陛下,这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朱厚熜佯作一脸茫然,“朕委实不知啊!”
“许是张璁一时激愤之下,口不择言!”朱厚熜猜测道,“朕稍后便命他来见朕,给朕解释清楚此事!”他可不会承认这件事,要是承认了,杨廷和准跑到张太后那里告状,如果兴献王被追尊为帝,并奉享太庙,那置她丈夫孝宗皇帝于何处,岂不是说同一时间,大明有两个皇帝!
或许是朱厚熜的演技过硬,杨廷和一时没发觉出什么异样,只好告退。
前阁那边,这场议礼也在众人声讨张璁的浪潮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