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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道听途说

曲无忌死后的长安城接连几天都是阴雨天,雨水如线珠一般淅淅沥沥倾泻不止,原本回暖的天气也冷峭起来,春寒又至,家家户户都翻出了过冬的棉服套上,一时间不知是春还是冬。随着积雨长安城内形成了好几处水洼地,令人称奇的是这些水洼中出现许多色彩斑斓的鲤鱼,城内好垂钓者都蜂拥而至,水洼地四周蓑衣成片人影闪动。

草蛇吞象般收下曲无忌半身修为的赵幼安在屋内昏睡了三日,一时间还无法消化体内磅礴真气的他醒来后只能埋头在阴牢之中练武,手里除了双刃刀十五外,还多了那柄张四的佩剑摇光。多了名剑后便不能只练刀,第一间牢房的武状元刘牧又教他一套招式上乘的剑法《压阵剑》,在赵幼安一刀一剑挥动的两臂僵直时,又掏出一套罡气十足的《裂疆拳》来,武状元刘牧俨然就是一座活武库,看到赵幼安剑式不舒或者拳劲不展时,又化身严师模样厉声呵斥,然后一板一眼的将招式拆分细细讲来,这个纯粹的武夫或许只是为了解闷,可赵幼安原本荒芜的武道田地通过他的灌溉渐渐生出了几抹绿芽出来。

大机缘之后又遇大机缘,若是让某个江湖武夫知道赵幼安这小跛子的人生际遇,不得气的后槽牙都咬断了。

求而不得,唾手可得,世事无常又无常。

赵幼安不知道的是,刘牧教自己的《压阵剑》和《裂疆拳》,是多少在武道路上攀登的武夫求而不得的武学瑰宝,是帝国一统之前的那个纷乱江湖多少人打破头争夺的上乘宝典,阴牢第六间内的宇文殊图看着在刘牧指点下无论刀剑还是拳法都有模有样的小跛子,摆出一副诡计得逞的笑容,唯有第二间牢房的凤鸣宫真人朱帛,不时冷言冷语嘲讽两句,对这个继承曲无忌衣钵的少年郎的练武之路噗之一鼻。第四第五间牢房的两人,叫万春的瘦弱男子是位琴师,壮如蛮熊的叫尉迟单,是一位铁匠,两人对赵幼安在阴牢中挥刀舞剑不发一言,饭量极大的尉迟单在放饭时会和赵幼安说两句话,琴师万春则如聋哑一般,纯粹不出声。

这天赵幼安挥刀五百劈剑三百后大汗淋漓的出了阴牢,本来想放下刀剑后去李主簿的房间蹭一杯朝露春芽喝,就看见翟秀扛着一头黄羊走来,他刀剑入鞘后看着这个笑嘻嘻的汉子招呼道:“翟大哥。”

翟秀点点头后一抹脸上雨水笑道:“今天咱们吃羊肉,这是早上西市中刚宰的羊,我先去后厨炖一锅鲜汤再说。”

赵幼安看着翟秀肩上被放血掏腹处理干净的黄羊小声问道;“这一整头羊不便宜吧?”

翟秀看着赵幼安挤眉弄眼道:“西市羊肉铺老板的侄子被关进大理寺了,托人找我往牢里带点东西,这头羊就是他送的,要是我自己花钱买,早就扛到家里去了,还能让你小子沾口福?”

赵幼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雨如针点的天幕后轻声道:“这种天气吃羊肉正好,翟大哥你等我回屋洗把脸,和你一起去煮羊肉。”

翟秀点点头,他看着赵幼安离去时腰间佩有一刀一剑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这小子是不是练武练魔怔了,家伙事还挺多,看来八成是被阴牢中那几个王八蛋忽悠了。”说着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翟秀之前是岭南道军府的拳脚教头,第一次见赵幼安时就断言这小跛子练不了武,他属于是武道之中最末流的那一种,自然看不出赵幼安一日千里的境界提升,还道是这个混小子又在瞎折腾。

赵幼安回屋后将长刀和短剑解下,放在屋内桌案上自制的桃木架上,然后拿着毛巾站到屋檐下淋了些雨水胡乱抹了两把脸,抱起墨韵和尺玉两只小猫就直奔大理寺后厨而去。

怀里的狸猫墨韵虽然到大理寺乖巧了很多,但还是改不了偷偷溜出去叼东西回来的习惯,这几日先后为赵幼安带来了两个簪子和几枚银币,让赵幼安称奇的是,这几枚银币上雕刻的纹饰他并未见过,心想应该是西域某国的货币。

蹲在后厨门槛前打了一盆凉水将整只羊浸泡其中的翟秀准备剥皮剁肉,他看着赵幼安带了一黑一白两只猫来,当即脸一垮后笑骂道:“得得得,这锅羊肉还要被这两个货分一杯羹。”

赵幼安笑着摸了摸尺玉和墨韵的猫头后笑道:“见者有份。”

在大唐羊肉是必不可少的食物,上到皇家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喜食羊肉,其中羊肉的做法也是多不胜数,翟秀这里用的是最简单的一种,将羊肉剁成大块后丢入清水之中,先煮至起浮沫后撇去浮沫,然后再起一锅水,将肉块和香料丢入锅中,做完这些后翟秀抬来一张摇椅,悠哉悠哉的坐在屋檐下听着雨声闭目哼曲,赵幼安则蹲在灶台前往里添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理寺后厨的几个厨子聊天,等肉煮熟后翟秀走来,就见他撸起袖子捞出羊肉,乘着热气未散时去骨,将几块肥嫩的羊肉熟练的压平,热气散了后切成薄片,剩下不能如此做的肉又丢入后厨中搜刮来的蔬菜,炖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鲜汤出来。

闻香而来的大理寺官员多达二十几人,就连褚大人也挺着大肚前来吃肉,众人齐坐一堂大口吃肉,赵幼安怀中的两只小猫也叼了几块碎肉躲到墙角吃的津津有味。

赵幼安胡乱塞了几口后起身,从翟秀手中抢下汤勺,打了满满一瓷盆羊汤,又夹了几块羊肉,在众人的笑骂声中跑到阴牢,为牢内五人一人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羊汤,刘牧和宇文殊图的碗中各多放了一块羊肉。

除了人棍一般的朱帛需要赵幼安近身去喂外,其他四人都极其给面子的端着羊汤品尝,赵幼安刚打开朱帛的牢门,就被这位真人阴冷的眼神斥退,他丢下一句爱喝不喝后气呼呼的搬了个板凳坐到刘牧的牢门前,品尝起了本是打给朱帛的那碗羊汤,听到声响的宇文殊图讥讽朱帛道:“朱真人到了阴牢后常年辟谷还能肉身不灭,不知当初吸食了多少童男女的精血还未消化。”

朱帛听到这话后冷笑一声,然后尖声反驳道:“你哪只眼睛见我不吃不喝了,只是这种荤腥老道吃不惯而已。”

宇文殊图咽下一口羊汤后讥笑道:“我的大真人,羊汤嫌腥人血不嫌?”

朱帛听后勃然大怒,引的身上缠绕的铁链铿锵作响,他咬牙道:“当初兵伐结束后酆都挤了十万冤魂厉鬼,若不是我起符镇压,恐怕整个剑南道都会沦为阴曹,你可知镇魂符的反噬之力若不用五百童男童女去堵,我的长生之道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你就罔顾人道堕入魔门?”宇文殊图冷笑道。

“魔道?”朱帛听到这两个字后忽然沉默。

宇文殊图见朱帛不说话,冷笑一声后也不再出声。

赵幼安听到两人斗了两句嘴后忽然噤声,看着端着碗大快朵颐的刘牧问道:“刘大哥,魔门是什么说法,这世间当真有邪魔存在?”

刘牧想了想后说道:“他们说的魔门应该是通天教,自隋起到我朝初年,世人都将通天教视为魔门,通天教鼎盛时期不乏一些有名的宗派弟子前去投靠,不过听说早些年前就覆灭了,就算现在还有魔头现世,也断然逃不脱龙虎山天师府的雷霆镇压,哪怕天师不行,我大唐还有三位武道大宗师可以将其联手诛杀。”

“三位武道大宗师?”赵幼安好奇的重复道,他喝了口羊汤后问道:“何许人也?”

就听刘牧笑着娓娓道来:“江湖之中对武道共划分出四重境界,观山,登楼,楼外楼,山外山,虽然是戏言,但也形容的很贴切,我辈武夫练武,观山等于认清自己,脚下的路,水里的影,只有看清楚自己是谁,才算是抵达第一重境界,登楼是第二重,天上的云,海里的龙,窥见天地后就是悟得第二重境界,凡夫俗子穷其一生也就这止步于此,当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你在武道之中闭眼可见苍生涂涂天下缭燎,抬手可断江摧城千里杀人,就到了第三重楼外楼的境界,至于那见过自己见过天地见过众生后的第四重境界,被称为山外山,山外之人称为仙,天下之大也只有三人被认为到了第四等境界,楚地灵犀阁中的一阁之主陈元秀,被称为南国武道第一人,蜀地两庐之主姜夔,也是大唐姜阀的阀主,兵器之首为剑,论剑无人能出其右。最后一位是白马寺的慧藏和尚,曾一人西游烂陀寺,回来后他这西行一路再无任何一头邪魔存活。”

赵幼安将刘牧口中三位宗师之名牢记在心后好奇道:“刘大哥,按照武道境界来说,你是什么境界?”

刘牧闻言笑骂道:“你小子怎么操心到我头上了,我哪一重都不是。”

赵幼安撇了撇嘴表示不信,他想了想后又问道:“那我的便宜师傅曲无忌呢?”

刘牧想了想后说道:“曲大家的境界我也看不透,他也没和我前面说的三位大宗师中任意一位交过手,曲无忌这三个字之所以曾名动江湖,是他曾北上千里击杀了一位突厥王庭的大萨满,我自己猜测,曲大家最起码抵达了见众生的第三重境界,坐楼外望山外。”

之后刘牧看着赵幼安笑道:“我说的这些多半都是道听途说而已,你也不能全信。”

赵幼安听完刘牧的话后又胡诌几句就出了阴牢,他返回自己房中后盘膝坐在床上,按照《扶摇血经》的引气之法稳步消化体内曲无忌留下的真气,一时间竟如忘忧一般沉浸其中。

赵幼安只觉得体内犹如养了一头蛮牛正在横冲直撞,亦或是一条汹涌的大江正在吞噬自己原本薄弱的条条溪流,每到两股不同的真气在体内相撞后就如同炸开一般,灼热之气直冲穴府,这种痛苦的感觉如同洗髓一般。等按照引气之法默念口诀运行一段时间后,赵幼安恍惚间看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条江河之中,面对整条江水自己只能浅浅的舀取一瓢而已。

房门吱哟一声后被推开,墨韵和尺玉先后窜入屋后赵幼安缓缓睁眼,他看着两只吃的肚子浑圆的猫儿轻声问道:“吃饱了?”

喵~

墨韵轻声应道,墨绿色的双瞳深情的凝视着赵幼安。

赵幼安就这样每日练武逗猫,一晃二十多天都呆在大理寺中,期间天气有晴有阴,曲无忌葬在城外乱坟岗,赵幼安决定挑个日子去为自己这位便宜师傅烧些纸钱敬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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