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敌
那颗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球击碎后的余焰还在大道上肆意焚烧,随着一道烟尘飞曳而出,纵马前冲的韦伏顺手拽起自己那杆银色长戟,如火凤展翅的戟面在空中绽开夺目的璀璨光芒,待到临近马嵬驿那并不算高大的城墙,韦伏整个人向上一跃而起,牛皮靴踩在马背之上,健硕俊美的高头大马瞬间下沉,韦伏整个人像一座小山一般沿墙面而上,朝那驱使火球的神秘人挥出大戟。
黑袍人眼看重戟携带崩山之势砸来,猛吸一口气儿,双手在胸前作道家结印状,霎时指尖泻出条条红丝,凝如实质极为怪异的血红丝线聚拢于两手之中,隐隐竟出现幻化成一柄诡谲泛着金光的三寸短剑出来,就在韦伏铁戟舞到面前时,他身形一晃向后掠去,金色短剑弹射向带着凌然杀气的大戟,两物一触的瞬间,韦伏觉的自己这一身杀伐气力砸在一面坚硬贴墙上,反弹的力道入无穷的山洪向自己涌来,而下方观战的众人则看到,无数金光如水波涟漪一般在城楼上荡开,空气中搅动着那神秘黑袍一击之下泻出的金色真气,转眼间高大如山的韦伏身体一滞后向下坠去,那神秘黑袍人微微抬手,城楼了望台的屋顶竟然轰然倒塌,无数砖块瓦砾滚滚而下,一时间场面比之火球坠地还要盛大。
远处观望的鹿柴吃惊的看着这一幕,韦伏虽然是安西都护府下属武威郡的一名游击将军,官职不大却能将凶名传至长安,除了他是薛神通义子之外,自身本领在疆场早已证明过,可如今仅是一招就重重摔在地上,可见那任由身旁楼塌依旧淡然傲立城头的黑袍之恐怖,他环顾四周,见韦伏一统前来的中年剑客向前奔去,那七名安西铁骑却死死守在马车四周,当即转头对慕容羡鱼三人说道:“羡鱼随我去帮韦将军,白桃和南溪护卫马车,看好石霖和车内之人,务必护其周全。”
慕容羡鱼修长玉手早就按在腰间长剑之上,听到此话后冷俏如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在一闪而逝的微微翘唇间,她指尖轻轻一挑,长剑秋水应声出鞘,白桃还眨巴眼睛没搞清楚状况时,女武官整个人已经纵马朝城头奔去。
鹿柴望着慕容羡鱼的背影轻轻摇头,自打这位女武官在司丞的干预下别过那叫赵幼安的混小子后,整日醉心武道不可自拔,摆出一副凡尘琐事皆于己无关的摸样出来,武侯司那些秘籍宝典不光被她翻了个遍,连梵音宗只有自己学得的大金刚咒也在女武官百般央求死缠烂打下让自己教于了她,现在的慕容武官,真是出剑至刚至猛,又有咒法加持下强横可撞怒江的体魄,当真是登楼境界的武夫。
鹿柴眼见那中年剑客和慕容武官转瞬杀到城下,自己身形一晃,跳下马背快速前冲。
距离马车最近的姚秋蝉三人看到两拨人都出手,尤其是鹿柴向前奔去后,就听姚秋茶眯眼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一旁的丁南山瞟了一眼自家师妹,然后神情紧张的咋舌道:“这两拨人都是棘手的硬茬子,我们姑且看看如何,毕竟江湖高手对战可遇而不可求。”
姚秋蝉也有此意,她抬手指向那城头傲立的黑袍问道:“那位呢,如何?”
丁南山望着迎上两名剑客自下而上游龙一般出剑的黑袍沉声道:“那位恐怕是修为不比师傅低。”
已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城墙上,西北来的中年剑客如履平地一般仗剑前行,在距离黑袍人三步之时斜劈出一剑,随着剑光划过长空漫出不俗的真气,中年剑客朗声喝道:“给老子起。”
黑袍人应声脚尖一点,整个人凌空悬浮躲开这一剑,然后一掌托风而起,掌心诡异的出现一抹红光,接着光束滚动,又是一柄金色小剑凝结成形,黑袍人面容被黑巾遮住看不清容貌,就见那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睛轻蔑一撇,然后覆手轻轻一压,绽放着金光的小剑随即朝着中年剑客的头颅弹射而去。
这一招和打落韦伏的招数如出一辙,看似轻巧却暗藏无穷力道。
中年剑客身子一拧躲开金色小剑,没想擦着自己肩头飞出的短剑在空中兜了个圈后又飞射过来,他挥出手中剑横劈,在剑尖打落金色短剑的瞬间,眼前忽然被一道强光所刺,眯眼后再睁眼时,竟看到无数金色小剑密密麻麻的停在头顶,每一柄小剑周身都缭绕着神秘且晦涩的符字,并且有序的转动。
这一幕双脚踏上城头后递出一剑的慕容羡鱼也瞧得真切,她手中秋水剑弹出一道剑气扫向黑袍人后冷声道:“此乃幻觉,莫要着了此僚的道法。”
黑袍人一掌推出荡开慕容羡鱼的剑气,然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色彩,看着女武官举手间在身前绽开的无数朵剑花抬袖一挥,一张轻飘飘的金黄符箓一闪而逝,紧接着坍塌的了望台那堆石块瓦砾齐齐朝着自己飞来,转瞬间形成一堵刚好抵挡剑锋的石墙。
慕容羡鱼一剑劈开石墙,却发现黑袍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下一秒,望着漫天金色小剑进退两难的中年剑客身后闪过一抹黑影,这位安西大将军府重金聘请护送家眷的鹧鸪山剑客后脑被重重拍了一掌。
城下倒地的韦伏被赶来的鹿柴扶起,两人抬头时看到了极其血腥的一幕。
那中年剑客整个人炸碎在城墙上,血雨混杂在激起的尘土中纷纷落下,爆体而亡死无全尸。
黑袍人用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了城下两人一眼,然后冲着慕容羡鱼仰头嘿嘿一笑,摇袖间又消失不见。
“是人是鬼啊。”
紧盯城头的姚秋蝉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她下意识的朝着马车靠了靠,并且将手挪向背后长剑。
护在马车前的白桃和南溪如临大敌,一人掏出护身铁尺,一人手握双矛,那七位安西铁骑依次并排堵在马车之前,在某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唯有铁甲摩挲马背的声音轻微响起。
感觉被戏弄的慕容羡鱼微微咬唇,猛地跺了跺脚后跳下城头,拽起韦伏那匹膝盖跪地不停嘶鸣的骏马,跨上马背后朝着众人守卫的精美马车奔去。
韦伏一把抓住鹿柴的臂膀,面露狰狞的咬牙道:“小兄弟,一定要护薛将军家眷周全啊。”说罢作势就要提戟,鹿柴看了一眼身体摇摇欲坠的韦将军轻声道:“自当尽力而为。”
鹿柴说着袖袍中滑出一物,此物是一柄通体漆黑雕纹古朴的金刚杵,上次让石霖从眼皮底下溜走后,他修书一封带回梵音宗,拖同门带来此物作为护体兵刃,就看鹿柴低声念出宗门秘法真言后,将金刚降魔杵重重砸向地面,韦伏顿觉脚下地面一颤,紧接着鹿柴额头青筋暴起,口中晦涩真言越来越快,一条裂纹出现在大道上,并且朝着那辆马车蔓延而去,无数飞石如滚浪一般乱颤中,鹿柴扫视一圈马车周围。
终于,他金刚杵砸开的裂纹朝着一处快速追去,那抹黑影在距离马车十步之遥显出真身。
“鬼鬼祟祟干什么?”
拎着铁尺的白桃怒不可遏的跳下马背,朝着那黑袍率先出手。
“不自量力。”
黑袍人看迎面而来的是个扎着羊角辫一袭彩色碎花裙的小姑娘,声音沙哑的轻笑道,他并未选择用刚才那诡异的手段,而是迈开大步朝着白桃轰出一拳。
没想到此人拳劲也极为刚猛,而且出拳时袖中似有一条火蛇盘臂而出,白桃径直刺出的铁尺当啷一声掉到地上,还未和黑袍近身,身上已经被扑面的罡气灼出三四道生疼的口子,那娇小的身子向后仰去。
南溪一看挺身上前搂住白桃,刚要出矛抵挡快速朝这边走来的黑袍,忽的一道剑光在几人头顶绽开,慕容武官掠起空中怒不可遏道:“贼子休得猖狂。”
剑光烂漫中黑袍抬头轻声道:“贼子吗?”
话音未落慕容羡鱼劈下的一剑被黑袍扶袖扇开,他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屈膝半蹲,然后朝着女武官身前凭空画符,之后一拳击碎了那张隐现的符纸。
慕容羡鱼不等再出剑,胸中如炸开一般疼痛,整张脸变的惨白,竟然如定身一般不能动弹。
“女子剑客实属难得,我不杀你。”
黑袍说着和僵在原地的慕容羡鱼擦肩而过,身后南溪持矛前冲,黑袍身形快了一步躲开抡出的长矛,凭着泛着红焰的护体罡气撞开三个安西铁骑,在人马轰塌的哀嚎声中,迎着几杆刺来的长枪踏上马车。
已经走到马车旁的姚秋蝉摸向背着的长剑,黑袍人仅是淡淡看她一眼,就让这个雾影宗的小小女修士不敢出手。
黑袍伸手掀车帘,就见马车内坐着蜷缩角落的一对母女,母亲面容姣好神色紧张,而那个约莫五六岁的小丫头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薛神通好福气。”
黑袍人冷笑道,随即放下车帘,他转头双手并拳朝着后方锤去,无尽火焰从袖中吐出,凝聚成一道红色光柱向前推进。
高举金刚杵出现在黑袍人身后的鹿柴眼神坚定,催动真气使出梵音宗密法大金刚咒,流萤般飞旋的紫气瞬间笼罩他的身体,这也是既隋朝覆灭后,佛门宗派梵音宗的密法再现人间。
凭借修为硬解定身符咒的慕容羡鱼和挥舞铁矛得南溪也同时出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与这事没有半点关系的姚秋蝉拔出背后长剑向黑袍人劈去。
被铁链五花大绑在马背上的石霖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咧嘴一笑。
生死一瞬。
黑袍儿沙哑声音再次响起。
“倒行逆施杀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