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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拉钩

“铛-铛铛。”

子时来临,随着三声清脆锣声短促且沉闷响彻长街,东市游荡的打更老汉提着铜锣和木梆准时出现。别看这如夜游神一般游荡在无人长街敲锣的活辛苦,因为东市的位置重要,在此处打更会在万年县衙领一份和府衙卒役等同的俸禄,身份自然相当于也是官差,东市普通小贩走卒看见了,是需要贴笑施礼的。

东市打更的这老汉姓牛,单名一个犇字,在这东市打更刚过三年,别看这牛犇胡子花白衣着破烂,在接下打更这个活之前,他曾是绣春楼前身那间青楼的龟公,这牛犇为人贪财好色品行不端,除了平时昧些客人的打赏外,还经常欺负那些楼内身份低微无依无靠的女婢,他当龟公时,仗着自己是楼内一位老鸨的姘头,明里暗里手上整死的姑娘多达数十人,这些人中也不光全是女婢,还有一位当时年岁尚浅性格执拗从而得罪自己姘头的淸倌儿,那间青楼的老人都记得,在一个雷雨天里,牛犇先是用竹鞭将那淸倌抽的血肉模糊,然后拎小鸡一般将把可怜的姑娘扔出楼内,转天那姑娘就气绝身亡。

三年前四皇子李明镜买下牛犇所在的青楼,将包括牛犇在内的一众老鸨龟公全部扫地出门,就连姑娘也只留下五位确实美艳动人才艺俱佳的,其他的也都廉价卖入长安其他青楼中了。被赶出去的牛犇在青楼这些年也攒了一点积蓄,又本身就是长安人士,所以花钱从万年县衙管人事调度的师爷那里买了个打更的活,还是留在了东市。

此时牛犇路过绣春楼,被看到的阵势吓了一跳,只见百十个披甲佩刀的武卒将绣春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后夜楼内依旧奏鸣的靡靡琴萧声全然不见,彻夜通明的窗灯也多数熄灭。牛犇知道这今晚绣春楼必定是出事了,等敲完铜锣后,他快步出了东市的牌楼,心中揣测那绣春楼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混迹东市多年,从没见过如此场面,那些围住绣春楼的武卒里,既有银铠雁翎甲披身的金吾卫,也有黑金袍的武侯司武官,一路走过还看到源源不断赶过去的万年县衙役和一些平日里相熟的不良人,只不过这些人都是一脸肃穆并未和他打招呼。

从子时打更声起的一炷香时间内,绣春楼外已聚集了数百人之多。

走出东市的牛老汉正低头揣测发生什么大事,在某一瞬间刚好抬头,他忽然瞥见皓白圆月当空的夜幕中,一道灰影如流星一般飞速划过,老汉一脸震惊之余,又见另一人紧随其后凌空飘摇而去。

两道人影速度极快的掠过牛犇头顶的夜空,这二人正是先后飞出绣春楼的灰袍少年和寇放,只见灰袍少年在一处高檐身法轻盈的站定,他脚尖踩着一片瓦块灵动一扭,整个人回身瞬间袖袍中射出三枚泛着寒光的飞刃出来,朝着片刻杀到的寇放袭去。

看着撕破黑夜呼啸而来的飞刃,寇放嘴角微微一笑,身形落在同一片屋顶上,他两指一并做引剑诀,随着空中一句低语,背后长剑嗡鸣而动,刹那间璀璨剑光在周身绽开,飞射而来的寒刃被犹如光弧的剑气弹开的同时,寇放一把抓住凌空的长剑,提剑朝着灰袍少年疾奔。

噔噔蹬蹬!

寇放脚尖点在屋瓦上发出清脆声响,身后瓦片碎裂的同时整个人已出现在灰袍少年面前,灵蛇腾舞的一剑扫出,身下无数被震碎的瓦砾随着剑光一并而起,递出这一剑的寇放笑容越发灿烂,空中滚动的剑气竟隐隐凝如实体,绞在其中的瓦砾碎石呈剑的形状呼啸而下。

灰袍少年看着袭来的凌厉剑式,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出现一种不符年龄的沉着,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探出袖袍的掌中凝聚出一团暗红的罡气,迎着银白剑光腾空一跃,然后势如断将般迅猛拍下。

掌劲触到剑气的瞬间怦然炸开,寇放的这一剑擦着灰袍少年肩头划开的同时,他身体一晃躲开喷薄罡气的掌风向后滑去,而肩头绽开一朵血线的灰袍少年轰然落地,两人分开的瞬间,脚下房舍的屋顶砰的一声后陷开一个大洞,剑气缭乱掌风肆意的空气中烟尘四起飞石四射,片刻后整个屋顶塌陷了下去。

不远处的牛犇瞪圆双眼盯着这一幕,等两人交手后激荡而起的尘烟盖过月光后才恍然醒来,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呀后撇下手中铜锣朝着一条暗巷跑去。

突如其来的震动也吸引了绣春楼外武卒的注意,数十个武艺高强的金吾卫在辨认方位后快速掠出。

在绣春楼得手的灰袍少年盯着寇放恶狠狠瞪了一眼,作为一名黑水的顶级刺客,他知道此时并不能跟眼前这个紧追自己的剑客放手厮杀,他一脚猛踩,激起无数碎石的瞬间,衣袖一挥将空中石子射向寇放,自己身形一闪朝着空中隐去。

寇放很显然不想放任这灰袍少年离去,他一剑再起,数道剑气阔开尖锐飞石的瞬间,一记白虹贯日朝着灰袍少年后背急坠而去。

如芒刺背的灰袍少年自知退无可退,他一咬牙后再度返身,眼中的杀意渐浓,一剑凌空的寇放借着月光窥见这少年眉心一点红印逐渐显现,只见灰袍少年十指结印,一股形如云雾般飞旋的劲力从他身前苍然而生,泛着红光的气流在这月影荡漾的夜色中快速漫开,寇放刺出的剑气被瞬间撕碎,灰袍少年势如牛犊一般朝着他悍然撞来。

灰袍少年拳如奔马急泻,砸到寇放定国剑剑身的刹那整个人快速弹起,他拳形化掌往下拍出的同时恨声问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哪怕刚才有些冲突,也不至于如此纠缠不休吧?”

寇放手腕一翻,一剑反弧迎着头顶掌风抡出的同时笑道:“我想见之人死于你手,还不许出几剑泄泄愤?”

话音刚落,剑气掌劲绞成一团,寇放剑尖在灰袍少年胸前划开一道血印的同时,自己被拍来的一掌击退,身体向后退去数米后才站定,这少年一道掌力灌入体内后炸开,寇放猛然运气才卸开浑身雄厚的劲力,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色后惊讶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内力?”

硬生生挨了一掌的寇放心中只觉这灰袍少年比之那玄阳观的巨门星君,只怕修为只高不低。

灰袍少年一脸阴沉的咬牙道:“碧瑶宫中红凤鸣,地水火风换天地。”

寇放闻言神色一凝,他收敛起笑意后沉声道:“通天教众?”

灰袍少年点点头,此时他眉心一点红印渗出数道泛着红光的丝线,脸上仿佛是覆上一张诡异的血红面甲,他冷声说道:“我叫余心,是通天教第十六代弟子。”

寇放恍然道:“看来张道人说的没错,通天教的余孽在长安可不止那白衣魔头一人。”

自称余心的灰袍少年很明显知道寇放口中的白衣魔头是谁,他撇了撇嘴角后讥笑道:“看来你是见过玉阶仙君了,她和我虽是同教,但不属于同宗,她是紫霞宗,我是朝云宗,通天教内共有七宗,并不可归为一类。”

“邪魔外道。”寇放冷声道,他甩了甩长剑后又道:“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这句话顿时让余兴勃然大怒,他面容狰狞的癫狂笑道:“看来你我不分生死,我今夜很难从这里抽身了?”

寇放摆摆手后冷笑道:“我说了,就是要拿你泄愤拿你出气,听得懂吗小子?”

“不知死活。”

余兴凝神挥拳朝着寇放扑了过来,他整个人被红黑色的罡气笼罩着,挥出的一拳之烈让街上涌动的春风都为之一滞,月影中身如猛虎一般,悍然撞碎寇放周身缭绕的剑气,拳头猛刺寇放面门。

看着攻势如此迅猛的一拳,寇放向前撩出一剑的同时向后滑去。

拳头砸在剑身上的清脆响声传来,定国剑剑身乱颤中脱手而出,朝着空中飞去。

寇放向前一步踏出,眨眼贴身后五指迅速攀上余兴手臂的同时,猛地提膝顶向余兴的胸膛,而在空中飞旋的定国剑白虹一闪,悄然出现在余兴头顶,一声嗡鸣声中裹挟着凌冽剑气坠下。

眼看被寇放箍住手臂,头顶一剑朝自己落下,余兴忽然邪魅一笑,他硬接下寇放顶膝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道:“法随心生,顶!”

余兴头顶忽然生出一抹红色微光,随着他瞳眸一片赤红,微光骤然变亮,这道光呈现出伞的形状,徐徐出现在寇放眼前,当定国剑坠下的瞬间,红伞猛地向上一提,将剑气纵横的一剑撞开的同时,余兴身后扼住寇放脖颈,口中又吐出一字。

“刺。”

撞开定国剑的红伞瞬间裂开成数道红光,幻化成无数飞刃,朝着寇放头颅飞来。

暗道不妙的寇放松开扯着余兴臂膀的手,他双拳锤在余兴胸口的同时,身体快速弹开,那数道红色飞刃眨眼就到面前,只见余兴额头青筋暴起,赤色双瞳死死盯着向后掠去的寇放怒喝道:“裂。”

在寇放眼前的飞刃炸裂开来,一片红光如炸裂一般在长街荡开,巨大的冲击力将无剑在手的寇放推出去十数米远,感到一阵刺痛的寇放站定后低头一看,身上爆裂四溅的飞刃被割开无数道微小的血痕,顷刻间自己已是体无完肤。

寇放两指并拢快速点了几下封住自己血流不止的穴道后咧嘴问道:“道门的言出法随?”

余兴不知可否的冷笑一声。

止住血后寇放手指一勾,被打落在地的定国剑朝着自己飞来,他身后接住剑后长嘘一口气叹道:“看来我是有些小看你了。”

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数道人影朝着这边奔来,余兴快速扫了一眼后面色一沉。

正巧一人率先出现在两人不远处的屋顶之上,来人衣袖飘飘风采绝伦,正是武侯司的武官鹿柴,此时他手中握着一张牛角大弓,弓弦拉着满弧箭矢对准寇放,他想了想后又将箭尖对准余兴,鹿柴看着对峙的两人朗声喊道:“绣春楼的动静就是你们折腾出来的吧?”

余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鹿柴,然后冲着寇放阴冷一笑后轻声念道:“降。”

寇放面色一肃,猛然朝着身旁的房顶掠去。

鹿柴一箭射出,朝着余兴呼啸而去。

跳上屋檐的寇放回头一望,射出一箭的鹿柴跃下屋顶,两人看到了无比诡谲妖冶的一幕。

余兴头顶红光如柱,宛如朝霞的光晕将长街映照的一片血色,一尊凝如实体的红黑色巨灵轰然落下,随着巨灵砸入地面,街上两侧房屋的木门全部碎裂开来,地上青砖一片片全被掀起,这透着邪气的巨灵神将面色狰狞怒目圆睁,见此一幕的鹿柴和寇放皆是心生惧意,鹿柴更是止住步伐不敢向前。

看着两人被自己唬住,余兴朝着寇放挥了挥后向后退去,当他消失在红光之中后巨灵砰的一声炸开,烟尘滚动中这尊巨灵逐渐溃散,直至寂灭。

鹿柴看着消失的余兴怒道:“障眼之术。”

此时数十个金吾卫才将将赶到,跳上屋檐的寇放也没了踪影。

鹿柴拔出自己先前射出钉入地面的箭矢,被街上响动吵醒的居民纷纷出屋,众人看着自家被毁坏的铺门大骂不止,鹿柴背好弓箭后默不作声的朝绣春楼走去,赶来的金吾卫先是好言相劝这些在睡梦中被吓醒的居民,看着骂声不停后为首的金吾卫拔刀怒斥道:“回去睡觉。”

一声怒喝才止住愤怒的居民。

鹿柴回头看了一眼长街上被砸开的大坑,心头有怒有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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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楼内,一脸尴尬的赵幼安跟白桃三人解释完自己上三楼后的所见,白桃和南溪饶有兴趣的听着他的诉说,只有慕容羡鱼仿佛是没看到自己一般环视一圈屋内陈设后快速离去,等赵幼安说完,这两人也没说什么就前后脚离开了,毕竟楼上四皇子还在,作为武官要先顾忌皇子安危,白桃出门前看着赵幼安欲言又止,想起之前在湖心亭和李临渊的交易,赵幼安神情一暗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心中对慕容羡鱼的愧意愈发浓烈。

看刚才慕容羡鱼无视自己的态度,他知道这位与这位女武官已是形容陌路,心中怅然间端起桌上酒杯猛灌一口。

看着忽然间神情萧索的赵幼安,一旁的熹禾撇嘴一笑,素手端起酒壶又为赵幼安添了一杯酒。

三具尸体从楼下被抬了出来,熹禾趁着赵幼安喝闷酒的时候出去打探了一番,她回来时黛眉紧蹙一脸苍白,此时的赵幼安醉意阑珊,就听熹禾颤声说道:“秦花魁公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赵幼安这才想起,他上三楼时看见房中确实有位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片刻后他出声确定道:“死的那女子是秦有容?”

熹禾咬着嘴唇点点头,闻言赵幼安叹了口气后摸了摸腰间的锦袋,看来宋瓷这一袋金豆是送不出去了,就是到时再见宋瓷,要如何跟他解释此事,想着想着他望向面色凄然的熹禾心头一动,稍作犹豫后出声道:“熹禾姑娘,绣春楼遭此一劫,肯定会有些变动,我如果说要为你赎身,你愿意跟我走吗?”

熹禾闻言先是一愣,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凝视着赵幼安,当看到赵幼安清澈的眼神后喜道:“当然愿意,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好过在此。”

赵幼安看着面色绯红满眼柔情的熹禾平静道:“那就一言为定。”

熹禾娇俏一笑,伸出小拇指轻轻一勾道:“我就怕公子此时说的是醉话,要不我们拉钩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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