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凑数
待到邓坊主留下的这副灯笼熄灭，天色也随之亮起。
清晨的微风吹拂整个长夜谷，为这常年酷热的南疆地界带来一丝罕见的凉意。
小余脸上的泪痕早已干透，心神也渐渐平复下来。尽管今日便是自己这位不是师长、却胜似师长的白教头的头七，但小余却并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守候。
既然生前不能尽孝，又何必还要在死后惺惺作态，以求自己的心安，换取旁人的体谅？
小余便在坟前磕头，然后起身奔赴谷中那座挺入云间的神寂山。因为此刻的他还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去证实，不但事关昔日极乐神域之中的一番遭遇，而且还与他的身世来历息息相关。
至于如何才能前往那无人得知所在的极乐神域，历经这一路思索，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小余便用黑蛇那枚令牌一路通过上山路上的六道关卡，还没抵达地界四堂当中那个六边形广场，前方道路上便已有两男一女三名地界教众等候在此。
看到小余上山，当中一人立刻上前招呼，惊喜交加地说道：“二哥，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昨日你那两个朋友来客栈里找到我和大哥，说你突然撞了什么邪祟，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生怕你会出什么意外。我和大哥也不知道去哪找你，反正那道观里也没其他事了，只好连夜赶回神寂山等候。要是再等不到你，我们便要去找冬雪、夏风二堂的堂主了！”
小余微一凝神，眼见来人竟是小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是一拳奋力攻出。
好在小帅反应极快，立刻抽身后退，但还是被小余这一拳的拳风压得呼吸不畅，急忙向同来的另外两人嚷嚷道：“他果然是中邪了，居然连我都打？”
同来的一男一女急忙抢上阻止，却是丧彪和阿玲两人。小余看清来的是他们三个，这才定下心神，向小帅怒喝道：“白教头重伤不治，你……你为何要瞒着我？”
小帅不禁一怔，立刻醒悟过来，叹道：“二哥，那可是白教头和邓坊主的吩咐，让我无论如何也要瞒着你。而且他们让我瞒着你，也是担心会影响到你前去龙城比武，乃是一番好意，我又怎敢不从？”
阿玲当年也在人界食坊待过，听到两人这话，才知道教坊里的那位白教头已经离世，急忙向小帅询问缘由。
小余也是心中悲愤无处发泄，这才忍不住向小帅出手。他心知此事原也怪不到小帅头上，当即不再理会他们，继续迈步前行。
谁知丧彪却将他的去路拦住，问道：“你要去哪？”
小余只是说道：“让开！”
丧彪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昨日你在道观中大打出手，今日又是这副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若不把事情说清楚，无论如何也休想离开！”
小余此时哪有心情同他解释？眼见丧彪摆出架势，非要阻拦自己不可，当下也是脸色一变，便要上前动手。
幸好就在这时，阿玲及时制止道：“小余，你这是要做什么？”
说着，阿玲快步抢到两人之间，向小余说道：“我们在这里等了你一整夜，就是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当年我们几个是一起来的夜神殿，又是一起上的地界，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大家都应该一起商量才是。”
看到阿玲出面劝解，小余的怒火这才缓缓平复下来。但他心里的悲愤却是丝毫不减，只觉五味杂陈，犹如被丢进了油锅里煎熬一般难受。
眼见三人全都望向自己，小余只得努力喘息几口大气，沉声说道：“是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无关，你们也帮不上忙。我要立刻赶去极乐神域，别拦着我！”
这话一出，三人都是愕然当场。阿玲身为女子，虽然不曾和众人一同前往那极乐神域体验，但是历经春花堂里的那些教诲，自然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当即问道：“你的【夜之星】凑够了？”
只见小余微微摇头，眼神中随之浮现出一丝杀意，说道：“我去找冬雪堂里的那个夜廿九，约他上【摘星台】决斗。要多少夜之星，便有多少夜之星，正好也是替夏风堂中我的那位朋友胡老九报仇！”
听到这话，在场三人愈发惊骇，丧彪更是脱口说道：“你疯了？”
小帅也是吓得不轻，说道：“二哥，你可别撞邪撞坏了脑子！你虽然夺得那【龙城演武】的第一名，但那都是些十八岁以下少年人比试。本堂那个夜廿九的实力有多可怕，整个地界谁人不知，乃是冬雪堂下一任雪之祭师的不二人选，我在他的面前，就连他的一招两招都接不了，你去了不也是自寻死路么？”
顿了一顿，他又劝道：“二哥你要是心情不好，想要找几个女孩子宣泄，我替你安排就是啊。不管是这山上的地界还是山下的人界，哪怕是去国都龙城，只管包在我黎文帅身上。又何必非要赌上性命去找那夜廿九，赢他的身上的夜之星去那极乐神域？”
阿玲不知其中缘由，听到小帅这么说，还以为小余果真是抱有这一念想，当下也不避讳，径直向小余说道：“你要是想做那事，随时可以来春花堂找我，想怎么做都行。”
耳听阿玲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在场的丧彪和小帅顿时呆立当场，表情就像是刚生吞下了一枚带壳的鸡蛋，齐齐望向阿玲。就连正值悲愤的小余一时间也是大感尴尬，说道：“不……不是！我去极乐神域，是要……是关于我的身世来历。”
阿玲默然半晌，说道：“既然你决定了要去，我们也不拦你。至于你没有足够的夜之星，也用不着去找那什么夜廿九决斗。我这里有夜之星，这便去摘星台上输给你。”
说着，阿玲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锦囊，解开了里面赫然是两枚黑沉沉的六角形饰物，正是象征地界教众身份的夜之星。
只听阿玲说道：“前些日子我替春花堂的裴副堂主办了件差事，堂里奖励了我一枚，你拿去用便是。”
小余还没回过神来，阿玲便已将一枚夜之星径直塞到他的手里。一旁的小帅吓了一跳，忍不住说道：“地界教众要去极乐神域，除了自己身上要留有一枚象征身份的夜之星，另外还要用掉三枚才够。就算三姐你肯送他一枚，那也还缺两枚呀！”
话音刚落，一旁的丧彪冷着脸在自己身上摸索，随即摊开手来，掌间同样也是两枚夜之星。他将其中一枚丢给小余，说道：“之前护送那批货物前往东吁的差事，本就有你一份。这枚夜之星你先拿去，往后替我多办差事，还我便是。”
如此一来，要去极乐神域需要的三枚夜之星，转眼便已凑够两枚。眼见阿玲和丧彪双双望向自己，小帅可谓又惊又怒，分明已被架了起来，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台。
再看小余此时那一脸就像是家里死了人的模样，小帅到底还是推脱不过，当即扬声说道：“好好好！大家自家兄弟，两肋插刀都不是事，又何况是什么女人、什么夜之星？”
随后他也解开腰带，从裤子里面掏出一卷泛黄的银票，里面裹着的也是两枚夜之星。他便将小余当日陪他前往凤鸣镇完成李老实那趟差事奖励的那一枚夜之星给了小余，忍痛说道：“二哥，我这一枚和大哥的一样，只是暂时借给你用的，后面你可千万记得要还给我！”
小余一愣之际，手里便已凑足了三枚夜之星。待到他醒悟过来，再望向眼前这三个当年在荒山之中义结金兰、誓要同生共死的伙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双眼无端一阵湿润，昨夜早已流干的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
阿玲见状，只是柔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那地界的摘星台，上台把这三枚夜之星输给你便是。”
小余渐渐定下神来，面对三人这一番情谊，此情此景，自己显然无法推辞。他回想起往事，便说道：“那摘星台上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悬崖。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不用上台比试，便能私下交易夜之星。”
话说当日小余被秋月堂里的那个阮老二叫去帮忙，处理两具被吸干了血的冬雪堂教众尸体，为了打听吸血妖族的秘密，小余便将黑蛇留下的那枚夜之星送给了对方。当时那阮老二便带小余走过一趟私下交易夜之星的流程，乃是在秋月堂后面的一处小院里，由负责记录地界教众对应夜之星数量的人操作。
丧彪、阿玲和小帅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夜之星居然还能私下交易，都是将信将疑，当即便随小余一同前往位于秋月堂后面的那处院落。沿途小帅向小余说起起昨日【牛鼻观】中后来的事，却是因为盈虚道长和鹤唳真人两位道观掌教的双双受伤，所以只能将收徒传艺之事往后推迟，说是要等到那座道观彻底建成，再通知【龙城演武】获胜的一众少年前去。
小余此时哪里心思理会这事？只是默默领着三人一路进到这座小院的厅堂之中。只见堆满卷宗的几案后面，正好是他上次见过的那个被阮二爷称为“吴姑娘”的女教众。
小余便上前说明来意，要将丧彪、阿玲和小帅送的这三枚夜之星记到自己名下，然后就此兑换，前往那极乐神域。那吴姑娘显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漠然问道：“这三枚夜之星，可有记录？”
try{ggauto();} catch(ex){}
要知道这三枚夜之星都是丧彪、阿玲和小帅完成地界任务的对应奖励，乃是光明正大得来，早已记录在了他们三人的名下。那吴姑娘听了，便冷冷说道：“没记录的，是五十两一枚；有记录的，要先将之前的记录抹去，是一百两一枚。三枚总共是三百两。”
听到居然要花三百两白银，四人都是一怔。再看这女教众的神情，显然是没的商量，要改便改，不改便走。阿玲见小余愣在当场，急忙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喃喃说道：“实在不行，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堂里问裴副堂主借……”说着，她突然眼前一亮，瞪着小帅说道：“你裤裆里不是有银票么？我方才还看见了。”
小帅直吓得脸色大变，说道：“这……这算怎么回事？二哥他要去极乐神域风流快活，就连夜之星我都给了，怎么连银子也要我出？这……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小余想起龙城里那一夜小帅便曾掏出他藏在底裤里的银票炫耀，还是当年神殿选拔之时从那李烜手里讹来的，至今未曾打开，而且正好是三百两之数。他便说道：“你先借我，事后我一定还你。你要是怕我还不起，便去凤鸣镇上的【艳香居】找一个叫粉儿的姑娘，他自然会替我还你。”
听到有凤鸣镇上【艳香居】里的姑娘担保，就算没银子至少也有乐子，小帅这才心中稍定。再看丧彪和阿玲瞪着自己的目光，只得长叹一声，掏出他那一卷泛黄的银票，递给几案后面的那个吴姑娘。
那吴姑娘见他这卷银票藏得恶心，难免眉头大皱。然而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莫说是从底裤里面掏出来的一卷银票，即便是从粪坑里面掏出来的，世人也都趋之若鹜。那吴姑娘收了银票，便找出卷宗上四人的名字，对应修改了夜之星的记录，最后向小余问道：“除了你自己那一枚，如今你的名下正好凑够三枚，可是今日便要前往极乐神域，接受夜神赐福？”
眼见小余点头，她便告诉丧彪、阿玲和小帅三人可以离去了，自己则领着小余进到院落的后堂。
只见空荡荡的后堂之中，也不见桌椅摆设，只有一个黑袍老妪盘膝坐在当中，身旁放着一只酒坛和一叠酒碗。听说小余要前往极乐神域，那老妪也不多言，便用她枯瘦的双手替小余倒满了一碗酒，示意他喝下。
望着这一碗泛有淡绿色微光的酒，而且还是用一双干枯的老妪双手捧来，小余竟莫名想起传说中黄泉路上奈何桥煮汤的孟婆。他心知便如自己新晋地界那日一样，一旦喝下了这碗酒，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昏迷不醒。待到再次醒来之时，便已身在那一处由夜神掌管的极乐神域，面对无数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子。
而且或许是为了要保护极乐神域中那些女孩子的周全，又或许是为了让前往极乐神域的教众无法反坑，这一碗淡绿色的酒中除了致人沉睡的迷药，应当还有暂时压制饮用者内力的功效。至少小余上一次喝完酒前往极乐神域时，便觉四肢酸软，全然无法调动体内真气，只能全凭蛮力和身法应对。
只可惜事到临头，小余当然不可能有退缩的念想，径直饮尽碗中之酒，不过片刻，果然便在昏昏沉沉中彻底失去了知觉。待到他再次醒来，整个人已身在一间宽敞的厅堂里，还是平躺于一个柔软的少女怀抱之中。而在他的四周，还有一个个目不暇接的香艳少女，全都拥有靓丽的容颜，曼妙的身材，只是穿着薄如轻纱的衣衫，向他投来既兴奋又期许的目光。
比起两年前刚刚晋升地界的自己，如今小余体内的阴阳二气融合，内力修为已然大成。尽管喝了那一碗药酒，也能勉强聚起两三层功力。况且他如今的定力，更是今非昔比，再加上此刻心中的悲愤和惊疑，自然不会受到眼前这一番春色的诱惑。
当下小余略一凝神，立刻挺身而起，在一众少女的惊呼声中快速穿行而过，一路抢到房间尽头的两扇木门前，发力将门推开。木门之后，是一条笔直的走道，就在这条走道的尽头，便是当日他和丧彪一同去过的、那间堆满各种高深武学秘籍的房间。
小余心神笃定，脚下更是全然不作停留，转眼间便行完了整条走道，推开尽头处的木门，进到这一间存放武学秘籍的房间。他顾不得去翻阅此间这些武学秘籍，也不等此间的另一批少女现身，只是快速通过房间，推开房间尽头的木门，再次踏进一条笔直而深邃的走道。
记得当时正是在这一条走道之中，筋疲力尽的小余瘫倒在地，于是便遇见了那个天仙菩萨般的白衣少女，就此初尝世间欢愉。然而眼下的整条走道里却空无一人，只有小余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前行，前前后后都静得出奇。
显然，这条走道也有它尽头，乃是两扇高大沉重的石门。小余伸手贴上石门，正准备发力将门推开，心里却突然泛起一阵战栗，竟是他与身俱来的那一份机警，正在告诫自己就在这两扇石门之后，分明藏有什么极其凶险的存在。
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小余都已经来到了此间，自是不肯半途而废。他当即深吸一口长气，缓缓推开这两扇石门，顿时便有一阵潺潺的流水之声传入耳中，眼前却是一副平和静谧的光景。
只见石门之内，乃是一间极其壮阔的石室，竟有二三十丈方圆，十余丈高矮，从而在室内形成一个极大的广场。四周石壁上百余盏长明灯的火光映照中，这片宽阔的广场尽头，一方清澈的水潭，有三股水流从上方注入潭中，兀自生生不息，流水潺潺之声便是由此而来。
眼见这间巨大的石室里除了自己便再无旁人，小余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举步上前，一路来到广场尽头的那方水潭。再看水潭对面，霍然是一尊巨大的石雕，竟有四五层楼高，乃是用一整块巨岩雕刻出的一颗头颅，面向小余的正面脸上，并没有眉毛、鼻子、嘴巴和耳朵，只有三只垂直并排的眼睛。而那三股不断注入下方水潭的水流，便是从这三只眼睛中涌入，其形其神，就仿佛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祇正在无声哭泣。
小余认得这一尊雕像的来历，正是夜神殿世代供奉的夜神法相。当日【龙城演武】之上，突然现身的夜神殿教主，脸上便是带着一副类似的三眼面具。只是不想在这男欢女爱的极乐神域之中，居然矗立着如此巨大的一尊夜神雕像，难道此间当真已非人间，而是由神祇所掌管的“凡人不可知之地”？
就在这时，小余的潜意识再次示警，眼前的水潭正中也随之泛起圈圈涟漪，分明是有什么东西自潭底浮上水面。伴随着水面轻裂，竟是一头女子的青丝破水而出，却只是在水面上露出了上半张脸，用一双少女的明眸凝视水潭边的小余。
一时间小余心中巨震，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
因为这一双女子的眼睛，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而且就在昨日那座皇家庄园之中，他还在那个早已痴傻多年的六少爷的画作上见到过！
只见水潭中少女的双足轻轻踏水，缓缓游到岸边，继而自水中起身，不但露出了她的整副面容，而且从头到脚都已一览无遗。
尽管是在水潭里嬉戏，但是她的身上却穿有衣物，乃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衣裙。伴随着她赤足踏上水潭前的这一片广场，点点水珠如同珍珠粒粒洒落，被四周长明灯的火光一照，整间石室都泛起一阵如梦如幻般的光晕。而她身上穿的衣裙，也因被潭水浸透，似透非透，似露非露，就这么湿漉漉地贴紧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要说世间男子遇到漂亮女子，目之所及，总是想着要一窥衣衫里的不可见之处，由此想入非非，甚至欲火焚身。但是如果真有一个女子脱光了衣衫站在男子面前，所有风光一目了然，再无半分神秘，反倒没有了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
所以眼前的这一幕少女出水，湿衣贴身，若隐若现之间，分明便是世间最大的诱惑。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眼前这番光景，都不可能没有反应。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少女，还拥有足以令天下所有男子都为之倾倒的容颜、都为之窒息的身材……
小余当然也不例外，同样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反应。
但是这一刻，他的全部目光都已被这个少女的面容吸引，再也挪不开半分，当日在这极乐神域之中的种种欢愉随之浮现，不禁开口问道：“你……你……”
少女的微微目光一动，落向小余身上的变化，眼神中既有几分调皮，又有几分嘲弄，还有一种止不住的兴奋。
她在等小余的询问。
终于，小余鼓起勇气，问出了他早就已经猜到、但是必须要亲自前来这极乐神域证实的那一个问题：
“……你便是……夜神殿的圣女？”
只见少女的目光一亮，嘴角微微扬起，自左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伴随着湿润的朱唇轻启，宛如弦乐之优雅，又像莺燕之动听，那个小余熟悉的少女声音随之响起，反问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