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午夜茶话会
睚眦牙行门前来了几人,奇装异服,并不符合教会的规定,但现在新来的头头儿在这方面可放宽了不少。那几人派出其中一人亮出徽章,守门人眼皮抬了抬,含混不清嗯了一声又埋下了头,门开,那几人走了进去,守门人合上手中的杂志目送他们离开,几人的身形有些陌生,兴许是新来这里的家伙,罢了,教会里每天增加的新人多着呢。
魏缘音长吁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自从发现那徽章之后,再来这里就老感觉压抑无比。
来到大厅,还在找地方,温思直就不知道从哪里迎上了来向众人打招呼,她今天扎了个马尾,脸上还有些脏污,魏缘音敷衍回应几句就去了交接任务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将任务信物与所需物品一同递交给面前的工作人员。没过多久,那人从后台取了报酬交付于魏缘音,中途没有什么多余交流,很好,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这对魏缘音这样的社恐来说那可真是太妙了。
温思直又跟了上来:“完成了吗?诸位效率真高,其他人怎么说也会拖个几天再说。”
“嗯,为什么?”魏缘音疑惑道。
“哦,因为想要看看有没有顺路的任务一起做咯,”温思直掩嘴笑道,“不像诸位以前接受的那些任务,这些都是不急的,那么做也没有问题。”
“诸位这么勤快倒是我没想到的,”温思直擦了擦手,拉住魏缘音的手,“我还以为诸位今天不会来。”
“你瞧,”温思直指了指自己身上有些脏乱的衣物,玩笑道,“我甚至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呢,让诸位恩人看见这身,真羞人。”
“温小姐这是去干什么了?”陈啼鸟笑着,“看上去还挺辛苦,温小姐也会做这种劳作么?”
“当然咯,我可不是那种天天坐在办公椅上的幕后大boss,”温思直耸肩道,“我更喜欢亲力亲为。”
“拜托,”温思直朝陈啼鸟哈哈笑道,“你总不能要求我闷在某个房间,见到人进来就说'我早就知道你要来'吧?”
云梦噗嗤一声,温思直转过头朝她眨了眨右眼,云梦假装清了清嗓,收了笑意往魏缘音旁边靠紧了站。
“说起来,我们在垒灶台,”温思直收回视线招招手,“诸位要一块吗?”
“温小姐居然还会垒灶台?”陈啼鸟有些惊讶,“这可真少见。”
“咳,”温思直脸上一红,“我就负责递砖头。”
陈啼鸟一顿:“倒也——不意外。”
魏缘音挠挠头:“你垒灶台干什么,现在应该很少用那么大阵仗吧?”
“现在个人吃东西肯定用不上,但,”温思直发自真心的笑道,“我们可是在做慈善,做点稀饭来发,大冷天让附近的人吃两口热乎的,这不是很好吗?”也许教会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能有行动,就已经足够让人开心。
“呃,这样啊,”魏缘音纠结片刻,“真要是这样的话,我想帮帮忙,但……”
“我也来搭把手吧,”陈啼鸟点点头,“位置呢?”
“跟我来就是,”温思直朝外边走去,半路转头向众人道,“先说好咯,这可不是任务。”
……
到了地方,那些老师傅们早就完成了个七七八八,魏缘音一行人真就只递了些红砖,剩下的工作被移交给了相关的异能者。
虽然并没有帮上太多忙,但温思直依旧乐此不疲,事情结束后还给在场的大家发放食物。
魏缘音将食物往背包里一塞准备离开,却被温思直拦下。
“别急着走咯,虽然因为你们不是任务,所以我无法支付报酬,”温思直笑道,“但我个人可以请诸位喝点什么作为感谢。”
“谢谢,不用,”魏缘音摇摇头,“咱也没做什么。”
“话别这么说咯,”温思直说,“上次和你说的那件事,现在我得到了更加清楚的消息,这不正巧一起吗?”
“唔,”魏缘音看看陈啼鸟,陈啼鸟点点头,魏缘音才回应道,“好吧?”
众人返回牙行找个地方坐下,温思直从后台取了一瓶酒来。
“啊?!等等,你真喝酒啊?!”魏缘音一愣,慌张张解释道,“啊不,我的意思是,现在酒都快属于硬通货那一类了,价格相当高哎。所以,你说喝点什么我就没往酒上边想,呃,我没有其他意思……”
温思直晃晃酒瓶,笑道:“那你要喝吗?”
“不啦,谢谢,”魏缘音扣扣脑袋,“老实说,我对酒不怎么感冒?”
“那其他人呢?”温思直看向众人,“有要喝的吗?”
施茜望与云梦齐齐转向陈啼鸟,陈啼鸟手头动作一顿:“看我作甚?”他将眼镜推正,玩笑道,“我可是一滴倒,怕是喝了就出不去这道门吧。我们换点别的喝如何?来杯清水也行。”
“呼,”温思直长舒一口气,将酒瓶放下,掩嘴笑道,“那可真是妙极,我也不会喝,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扫诸位的兴呢。”
“诸位要来点什么?”温思直站起身,“我去给诸位拿。”
“等等,让诸位来选的话,怕是又免不了一翻推让,”温思直点点头,“诸位还是说说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吧,我来挑。”
“还真有一个,”魏缘音指了指商人,“他估摸不会喝,你懂的,就是那种异能者的特殊原因嘛。”
“这样啊,”温思直思索着,看向商人,“要替换成零嘴吗?”
魏缘音想起商人之前说的话:“唔,虽然很冒昧,但请问可以给他拿一点点甜食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温思直笑道,“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魏缘音向其他人挨个递去眼神,得到回复后,她笑道:“没有啦,麻烦你了,感谢。”
得到没什么其他地方需要特别注意之后,温思直快步走向后台。
魏缘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对陈啼鸟道:“你说,她真的和那个什么圣女有关系吗,我觉得不像?”
“你可真胆大,我们现在可还在人牙行里呢,”陈啼鸟思考片刻,“你等她回来问问不就是了么。”
魏缘音一顿,吞了口口水:“这么——直接?”
“怕什么?”陈啼鸟贴近了些,“你就直接告诉她你在上次任务的地方看见枚徽章,你记得你之前无意在某个地方见过,好像是什么慈善教育组织的,你很好奇,然后再把徽章给她看看,不就是了么?瞧这徽章到处扔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隐秘的东西。”
“慈善教育组织——,”魏缘音张大嘴,“是不是有些——扯犊子。”
“她要是知道你说不说都一样,不是么?”陈啼鸟摇摇头,“她要不是,那这事就翻过去了。她要是,我们能活到现在,要么是她对我们不清楚,要么她那边就没打算现在对我们动——,等等,稍后再说。”
温思直端着托盘回归,回来时已是换了一套干净衣裳,她笑盈盈将热巧克力放在了魏缘音面前:“哝,给你的。”
“谢谢!”魏缘音点点头,大有一种做贼被抓的心虚感。
随后,温思直按着远近依次将饮品放下。
“感谢,”陈啼鸟道谢后,抿了一口茶,向施茜望笑道,“你也别忘了说谢谢。”
“嘿,我当然知道!”施茜望舌头一吐做个鬼脸,接着转头就冲温思直甜甜一笑,“谢谢温思直姐姐的橙汁啦!”
几块奶糖被摆在了商人面前,他沉默思考了许久,将奶糖收起。
云梦看着自己杯中的热巧克力,洁白的软绵绵泡在中央,她发出唔的一声,温思直偏过头:“不喜欢吗?抱歉,我感觉你应该更好甜口,所以就放了一块。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去换一换?”
“不不不,我很喜欢,”云梦挠挠头,笑道,“就是没想到嘛。”
“那就好,”温思直招呼道,“那接下来就是我与诸位的下午——午夜茶话会时间咯,哈哈。”
“谢谢你请咱啦,”魏缘音看着手里的热巧克力,“肯定老贵了吧,害你破费了。”
“哈哈哈,不打紧,其实除了那杯茶,都是些冲泡的饮品,价格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昂贵,”温思直掩嘴笑道,“今天也是我难得高兴,这般快乐的时间若是没有朋友一同分享,那也未免太过孤单。”
一想起温思直嘴里的朋友曾经有谁,魏缘音就感觉头皮一紧,果然还是应该先把徽章的事情问清楚,不然心里总不得踏实。念及此,魏缘音开口道:“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问。”
“请讲,”温思直点点头,笑道,“希望在我能力范围内咯,不然现查还是颇为复杂。”
“这次任务咱不是去了一户人家里嘛,咱在那边看见了眼熟的东西,”魏缘音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是一个小徽章,上边还画着一朵玫瑰。”
温思直心头一惊,仍面不改色道:“嗯,也许那是什么流行的纪念品?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以前无论哪个区都会有那种特色店,他们卖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特产',可能这就是你眼熟的原因?”
“哦,倒不是,”魏缘音摇摇头将那枚徽章取出放在桌上,“之前我好像瞟见过,但我也记不太清在哪里看到的。似乎是个什么,呃,慈善教育机构的徽章?”
“这次突然又再看到,我就对这个机构挺好奇的,”魏缘音继续道,“毕竟咱那穷乡僻壤的地儿居然还能有慈善教育机构,而且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在这种到处都是怪诞产物的情况下还能在其他地方看见,怪了不起。”
“再来就是,茜望她还是个小孩儿,如果那个慈善教育机构能提供点支持,没准她还能多读点书,”魏缘音摸了摸施茜望的小脑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对吧?”
温思直一眼就认出那枚徽章是什么,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竟然在这种地方出了纰漏。丢三落四真不是什么好习惯,下次得叮嘱他们把东西都确认收拾好了再说,还好这次只是徽章,万一下次落下点什么更要命的东西事情就大条了。
“能让我仔细瞧瞧吗?”温思直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将徽章拿到手中,“有点印象,给我点时间,我仔细回忆回忆。”
“他们上次见——就是在曦发她身上吧,这群人撒谎的水平真是——和曦发没什么两样,难道他们都不会提前串供的吗?魏小姐,你摸施茜望那个小脑袋瓜时,就没感觉到她没反应过来嘛,”温思直在心里对自己感概到,“关于教会,他们知道多少呢?按曦发的口风来说,我得尽量往糟糕的算。”
“否认我见过这种徽章?这确实能把我从这次事件里摘清楚。但,教会的活动那么频繁,他们现在又和教会下的产业接触那么紧密,难免会撞上教会其他的活动。我作为牙行的负责人,说完全没见过,有些脱离身份。再来,我也很难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类似的意外,”温思直默默思索着,“曦发,你应该不会告诉他们你有一位名叫温思直的朋友吧?算了,把事实掺点假话告诉他们吧。”
“我想起来了,”温思直将众人的注意力扯回自己身上,“不过,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并不是什么慈善教育机构,这是一个教会的徽章。”
“嗯?”魏缘音赶忙说,“那这个教会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这教会在这一片挺有名气,很多人都有参与,”温思直在脑海里开始掂量该说什么,“他们经常组织慈善活动,通常是给大家发放物资。因此他们在外的名声相当不错,有不少人都加入并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这个徽章就是他们发给信众的身份标志。我们这次垒灶台准备做慈善也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这样啊,”魏缘音想了想,再次提出问题,“对了,你有朋友加入了这个教会吗?这教会看上去还不错,我想了解一下情况,没准以后我也可以去参加看看呢。”
“当然,”温思直尽量让自己眉头舒展开,她故作轻松道,“毕竟作为睚眦牙行的创办人,我在这附近的朋友可不少,肯定有参加了那个教会的人。”
“但老实说,大部分加入那教会的人都只是加入而已,了解并不深,可能就只知道他们叫什么,”温思直将嘴角提起,“想要更进一步了解的话,得找教会高层谈一谈。不过我觉得,这种规模的教会,他们的总部可能并不在这里,要找他们高层稍微有点麻烦。”
“这样啊,那就不麻烦你啦,”魏缘音挠挠头,“没想到那么复杂,看来我只好随缘了吧。”
“那轮到我说咯,”温思直笑道,“是上次那件事……”
……
生一团火煮水,离破晓还有一小段时间,既定的任务已经完成,难得的休息时间。
魏缘音将木头戳入火中,又舀了水匀给在座的各位。她招招手,陈啼鸟将滤水递了过来,魏缘音拿在手中检查一遍倒入铁皮小锅,既然附近柴火已经不多,那就更加需要珍惜燃烧的每一秒。
云梦抱着水壶靠在断墙边,热气腾腾正合适用来暖手,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让自己保持清醒。
魏缘音偏偏脑袋,向陈啼鸟道:“咱要不调调睡觉的时间?通过牙行赚钱的话,咱没必要天天熬夜工作不是?”
“还是照旧如何?”陈啼鸟抱紧了盒子,“怪诞产物在夜晚更加活跃,总得有人值夜,那还不如一切照旧,将主要的休息时间放在白天。”
“也是,那还是照旧吧,”魏缘音沉默片刻,问道,“你觉得,温思直说的那件事如何?”
“虽然很糟糕,但还在情理之中,”陈啼鸟将盒子竖起,靠在上边,“城市护卫队撤回后,港口治安管理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城里有飞机场,12议会配送物资也主要是通过空运,港口存在的意义对他们来说并不大,加上舆论倾向,撤回是迟早的事——没必要管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不是么?”
“四月啊四月,在四月中旬之前咱能凑够船票吗?”魏缘音叹息道,“一下子压力大了好多。”
“能,当然能,不过我们可不能四月再出发,我们得提前,趁着港口关闭的信息公布之前就登上船,否则船票的价格可就不是我们能确定的了,”陈啼鸟认真道,“她说消息公布大约在三月底,对么?”
“嗯,”魏缘音点点头,“但她也说了,公布日期还在商讨,并没有敲定。”
“那我们还得按更早出发来算,”陈啼鸟开始在心中计算,“没准我们还真得和她同一个时间出发,那最好像之前说的那样选择和她一路,有她作为导游和情报来源,我们能避免很多麻烦。”
“三月中旬?直接提前了一个月啊,”魏缘音沮丧道,“真的能赶得上吗?”
“能吧,我会尽量想办法,看来我们得苦一阵子了,”陈啼鸟拍了拍魏缘音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幸好牙行这边酬劳还不错,不是么?”
魏缘音陷入了沉默,良久开口道:“你觉得温思直可靠吗?”
“我们只能希望她真的可靠了,”陈啼鸟耸耸肩,“她不太像是个敌人,至少她没有动机。”
“不,她有,”魏缘音苦恼道,“还记得程曦发吗?她就是温思直的朋友啊。”
陈啼鸟面色一正:“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们?等等,你从哪里知道的?”
“商人告诉我的,”魏缘音尴尬道,“本来以为咱和温思直就一面之缘,所以就没想说出来让大家烦恼,但谁知道后边就搅和到一块去了。”
“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就算是烦也应该大家一起烦,”陈啼鸟揉了揉太阳穴,“我猜,温思直应该不知道是我们做的,不然她有那么多次机会,早该动手了才对。况且,就算有危险的可能,我们也必须承认,牙行那高额的酬劳对我们而言相当重要。”
“我也希望她不知道!”魏缘音缩了缩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不然也太心塞了啊,在自己冤家手底下做事什么的……”
“那个,”云梦往火堆旁挤了挤,“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可以方便告诉我吗?”
“啊?嗯,可以,”魏缘音加快语速道,“就是之前有个叫程曦发的人,她因为她那个什么教会的原因想杀我,对,就是那个教会的异能者杀了我朋友!我情急之下防卫过当,不小心导致了她死亡,然后我们把她安葬了。结果,这个家伙是温思直的朋友,虽然她好像不知道是我做的,但我负罪感还是好高的啊。”
“唔,看来现在境况反转了呢,世事无常,命运弄人,”云梦挪上前抱住魏缘音,轻拍后背道,“你不必自责,问题并不在你。”
“呃——嗯,”魏缘音抿紧嘴唇道,“谢谢。”
云梦轻声道:“你三月还要和她一起出发吗?如果一起的话,你作为队长免不了要和她接触,这会让你很苦恼吧?”
“没事,毕竟我是队长嘛,我得考虑大家才对,就和她一起走吧,”魏缘音整个人放松了些,看着面前的云梦,她脑海里浮现商人那三月三的预言,她小声开口道,“云梦,你觉得——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云梦笑了笑,“我相当开心哦。和大家一起的这段时间,虽然很累,但这是我近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很感谢大家。”
“是吗?”魏缘音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
天蒙蒙亮,众人陆陆续续进入梦乡,留火焰独燃。
施茜望抱着小糖罐不知在想些什么,兴许是想起了之前有人夸自己的眼睛和糖纸一样亮晶晶吧,她看着眼前这些糖果,感觉鼻尖有些发酸,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但现在可不该打扰大家睡觉。
她感觉背后被人轻轻拍了拍,抱紧糖罐从地上弹起,看清来人是商人后,才慢慢放松,精神一紧一松,就没管好自己的眼睛,流了两滴泪。
商人没有说话,施茜望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便擦了脸小声道:“我没事的,就是这些糖过期了。”
“我一直想留着以后吃,”施茜望低下头看着糖罐,“结果留着留着就过期了。”
施茜望皱起眉抿起唇,紧紧抱住糖罐:“我舍不得丢。”
商人伸出手,施茜望赶忙将糖罐死死地护住:“我知道的,过会儿我会丢的。”
“分我,”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