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无法在棋盘内战胜的对手,便在棋盘外致他于死地!
酒宴过半,杯盘狼藉。
庞德和刘云吃的心安理得。
对面的郭淮却是坐卧不安。
和刘云接触越深,他就越发觉得此人并非是池中之物。
什么徐州乞儿,三辅浪子。
真是个没有背景的破落子弟,能有这番禀赋?
郭淮长吁了口气,眉头上冷汗涔涔。
饶是仍有两道计策备用,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两道计策会不会又被他刘云看穿,然后反过来利用?
郭淮踌躇了。
他默然望向刘云,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明明这个青年只比自己小上几岁?
他怎会如此老成稳重。
太奇怪了……
刘云见郭淮眼中波澜已起,旋即放下筷子,扬声说道。
“酒酣宴罢,伯济请我吃了此等美味,我也还伯济一个人情吧。”
郭淮嘴角抽了抽:“愿闻其详。”
“五天后,黄权将会到达南郑。”
郭淮眼中大震。
黄权即将到来,这已是板上钉钉,他不会怀疑。
他担心的是,刘云抛出这个情报的目的何在?
威胁,恐吓,还是别有图谋。
“黄权要抵达汉中,我已知晓,升之这是在威胁我吗?”
刘云看了一眼庞德,浅声笑道。
“自然不是威胁,只是有时候,假话能骗人,真话更能骗人。”
他站起身来,看向万里晴空,风吹草低,一身衣袂飘飘。
“五天后,我将会出城决战,届时,褒城所有魏军,将一个不留!”
郭淮满腔愠怒。
“我魏军兵马强悍,纵然你得到蜀中兵马相助,也未必能赢吧?”
刘云淡淡一笑。
“你知道的,我并非虚张声势。”
“你若真不相信,放在案下的左手也不必发抖了。”
郭淮低眉看向左手,果真如刘云所说,不断地抽搐着。
他眼神低迷,立刻想到了刘云放出这话的目的。
“你是想让我放出六大夷王的质子,放他们回巴西组织兵马阻挠黄权北上,对吧?”
六大夷王虽然已死,但是这些质子在巴西仍有一定的话语权。
只要让他们回到宕渠纠集兵马,必定能惊扰得蜀中鸡飞狗跳。
到时候,刘备大军北上,就要冒着被这些板楯蛮攻击补给线,断去后路的危险。
这是一张王牌!如果运用得当,甚至可以让蜀中数年不宁。
可若是在这個节骨眼上抛出去,让他们临时召集兵马去阻挠黄权,岂不大材小用?
更何况,质子们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未必挡得住黄权多久。
稍有不慎,一张王牌,便会变成废牌。
郭淮细思极恐,看向刘云,已有所领悟。
这人表面上放出情报,实则就是逼迫郭淮提早打出这张牌。
他是为了刘备带大军北上扫除后顾之忧。
他是为了把魏军全部赶出汉中,提早布计!
“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此人当真可怕。”
可是,郭淮明知有此预谋,他能不去做吗?
也不能……
正如刘云所说,一旦黄权大军和南郑守军会合,城内的战斗力将大大提高。
真到了那个时候,魏军要思考的就不是拿下南郑,而是如何活着离开褒城了……
“一招失利,便受制于人啊。”
高手对决,比拼的就是双方谁能更少犯错,进而诱导对方先犯错!
已经棋差一招的郭淮,自知无法扳平这一子之失,不得不抛去质子,来换取时间。
“缜密的心思,出人意料的手段。”
郭淮眸光紧凑,突然看向了这个二十岁的青年。
他心中还有最后一问。
“刘升之……你来汉中到底所为何事?”
又是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阎圃问过,郭淮也在问。
但无论多少人去问,他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刘云缓缓起身,随后将羽殇中的酒水泼向大地,似是在祭奠死在这片战场上的将士。
一股寒风袭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色已改,风云乍起。
朦朦胧胧的云雾之中,银蛇舞空,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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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雷声之中,只听青年舌绽春雷。
“我要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
轰隆!
裂缺霹雳,撕裂天穹。
郭淮惊愕之际,手中的筷子竟也吓得掉到了地上。
他似乎看到了,当年曹操煮酒论青梅时,从刘备身上所看到的那股英雄之气。
只不过,刘云身上的这股气焰更加锋芒外露。
这是何等的狂妄,冷傲,目中无人!
何等的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你让天下英雄尽低头,可低头能看见什么呢?
带着更大的困惑,郭淮沉思良久。
直到雷声过去,滴滴小雨已打在郭淮脸上。
他冷咳了三声,回过神来,那青年已经纵马离去。
南郑城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未过多时,一辆棺椁马车从中出现。
刘云身影已不见,唯有一句话留存。
“路昭虽是敌人,却是个不折不挠的好汉。”
“他的尸首,劳烦伯济带回去吧。”
……
阳平关,大雨倾盆而下。
曹操帐中观雨,郭淮身后伏跪。
“魏公……末将无能,一败涂地。”
窗外,雨打落叶,点点细雨溅在了曹操满是风霜的脸上。
“一计失败而已,你应该还有良策。”
郭淮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再多,也已无用。
“我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陷阱,如今一招失利,处处受制于他。”
“他不会再给我赢的机会了。”
曹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帐中的棋盘,那盘棋还是原样。
不过,白棋已经起死回生,黑子再想一招制敌,没有机会了。
“伯济,你在孤帐下听教这么多年。”
“难道出山第一战,便要自甘认输?”
郭淮自然不愿认输。
可是时局至此,他手中底牌尽失,还被刘云抽去了能反败为胜的质子团这张王牌。
在想破局,谈何容易。
“末将自然不愿认输,可如今受制于他,如之奈何?”
曹操看向棋盘,手中捏紧黑子,却全然不落。
“伯济,你猜猜看,孤若是想击败刘升之,下一步,会怎么落子。”
郭淮眼神低迷,看向棋盘之际,却怎么也找不到落子的地方。
“末将愚钝……看不出来。”
曹操收起袖子,左手啪的一声,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魏公,这是?”
曹操看着满眼震惊的郭淮,抚须长笑。
脸上满是不可一世的孤傲。
“如果你在棋盘之内无法击败敌人,便要在棋盘之外战胜对手。”
“刘升之不是逼迫你放弃六大夷王的质子吗,给他便是!”
“善用兵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你要用尽自己掌握的一切资源来对付敌人。”
“地牢里,关押着张卫,关押着五斗米教的所有俘虏,该怎么做,不用孤去教伱吧。”
在棋盘之外,战胜对手?
回过神来的郭淮,顿时茅塞顿开。
刘升之以汉中为棋盘落子,是因为他手中的资源有限,仅能在汉中布局。
可魏军却不一样,曹魏家大业大,可以天下为棋盘!
汉中、蜀中全是战场,为何非要拘泥于南郑一座孤城?
郭淮想的透彻过后。眼中满是欣喜,他跪伏于地,感激道“多谢魏公提点。”
曹操点了点头,衣袖一挥,尽数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在地。
棋子落下,啪嗒啪嗒散了一地。
“先前一盘棋,张儁义下了一半,你已失了先手。”
“如今,孤将棋盘打扫干净,一切由你重新来过。”
“现在,你和刘升之均势了。”
对待自己的宗亲和学生,曹操还算是宽容的。
他慢慢走到郭淮身边,缓缓将他拉起。
转头又看向帐外的褐衣谋士。
“子扬,近来蜀中太过安宁了。”
“在刘备回到成都以前,去让他们乱起来!”
“去让整个益州,动荡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