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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绝密任务

上官无汲的名字绝对是一个秘密,尤其在她先后成为白雪城的通缉对象与杀害“武林判官”的疑凶之后。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自己的身份都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所以可以想象当她听到这个少年喊出这个名字时,她是多么地震惊。

她的目光立即变得凌厉,直直地盯着少年,沉声道:“你是谁?”

“属下是城主的信使。”

“你的声音……你是那晚去找侯青栩的人?”

少年点头:“属下奉命给他送信。”

“那你口中的主人不就是……”

“是城主。”

“你到这儿来干吗?老哥有信给我?”

“没有,”少年快速地道,“属下是奉命送信给寒公子的。寒公子要我来找小姐。”

“寒枫他人呢?”

“因为小姐要办的事十分机密,寒公子不方便见你。这是寒公子要属下转交的东西。”少年说着自怀内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绣袋,小而精致的袋子上绣着一幅美丽清幽的风景图。

上官无汲全身一震,色变道:“这是我给老哥的东西,怎么会在寒枫身上?”

“时间不多,属下就长话短说。城主要小姐去保护一个人,并将他毫发无伤地送到成都。”

“谁?”

“等小姐见到自然就会明白。城主还有两个交代,请小姐谨记。”少年快速地道,“一、赌上性命去完成这个任务;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与白雪城的关系。”

“这是老哥的原话?”上官无汲的神色终于开始凝重起来。她实在很难想象,要在多么紧急的情况下叶孤城才会让她拿命去冒险。沉思了片刻,她又问道:“什么叫不能透露与白雪城的关系?严重到寒枫都不亲自来见我吗?”

“是的。寒公子说,小姐要以个人的名义去保护这个人,白雪城绝对不能与这件事扯上关系,所以他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那你呢?你不怕别人认出你来?”

“属下只是一个信使,不会有人认识我。何况就算真的被人盯上,属下也有把握把人甩掉。”

“这我相信。那晚我藏得那么远,连侯青栩都没有发觉,却让你给发现了。你的警觉性好高啊!你几岁了?”

她有意套近乎,对方却丝毫不以理睬,只是平静而快速地道:“刚才的绣袋中还有一张地图,小姐按图中所示到达接头的地点,自然有人与你汇合。”

“没有提示或者暗号吗?那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属下已将话带到,告辞。”

“喂!我问你话呢!等等……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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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竟然是你?”

尽管心中早已做了各种设想,但等上官无汲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仍不由地失声惊呼。

在这个南方的城市最热闹的大街上,你绝对感觉不到深秋的气息。街边的小摊、两旁的店铺还有来往的行人,一副喧杂繁荣的景象。杭州城是南北物资的交流地,各地商旅云集。然而即使行人装束各异,她眼前的这个人仍是十分引人注目。一身黑色夜行服,头顶竹笠、黑纱垂面,背上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刀,这个即将与她接头的人赫然就是在小巷中与她抢夺尸体的黑衣小鬼!

看到她,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显然同样感到意外。

“你……”上官无汲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他,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打算让我在这跟你解释吗?”黑衣小鬼不客气地道。

上官无汲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急忙又警惕地打量四周。老哥一再嘱咐要保密,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就算她心里再困惑,也得暂时先忍耐一些。不过……

“喂!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目光一落到黑衣小鬼的身上,她还是没能忍住,“没事约在这种地方见面,害我连兵器都没带,就怕太惹眼了。可你呢?居然穿成这样,还带着面纱……你是害怕别人看不见你吗?”

黑衣小鬼隔着黑纱狠狠地瞪着她。

“问你话呢!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问道,“元泽林呢?你把他的尸体弄哪去了?”

“闭嘴!”

“放心,不会有人听见的啦!我总要先搞明白再行动吧?你先把现在的情形给我汇报一遍。”

“叫你闭嘴听不见吗?”黑衣小鬼冷哼道,“早知道是你,我还不如单干!你知道我出来一趟要冒多大风险吗?”

上官无汲不以为然地耸肩:“功夫不到家的人,自然做什么都得冒风险。更何况某人连身体都没发育好,更别说是智力了。”

“你说什么?”黑衣小鬼猛一瞪眼,眼中喷出火来。

“我说你是个小鬼啊!小鬼!小鬼!”

黑衣小鬼早已气得咬牙,一字一字道:“别逼我在这动手。”

“动手就动手!”上官无汲得寸进尺,“你以为姐姐我真怕你啊?我那是故意让着你,省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免得动起真格来,有的小鬼又要哭着喊爹啦!”

“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动手?”

“怎么,你害怕?那你就求我啊!姐姐我可是很好说话的,尤其对是你这种可爱的小朋友……”她笑眯眯地说着,居然还伸手来掀黑衣小鬼头上的斗笠。

黑衣小鬼飞速闪避,怒喝道道:“你干什么?”

“帮你把面纱摘掉啊!你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啊?在大白天穿成这副模样,还想避人耳目。你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是傻子?”黑衣小鬼冷笑道,“你好象忘了自己在侯青栩面前有多蠢了吧?我要是傻子,你岂不是白痴了?”

“你……你找死!”这句话显然触到了上官无汲的痛处,她想都不想,一拳就往黑衣小鬼的脸上抡去。

黑衣小鬼一声冷笑,也不闪避,闪电般握上了背上的刀柄。

上官无汲愣住。

她不过是想吓唬一下黑衣小鬼罢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大街上公然拔刀。当她被刀气劈得向后飞去,撞上路旁的小摊时才明白这小鬼做事完全跟她一样不记后果!

一刀劈出,就让她全身酸痛、气血汹涌,黑衣小鬼的刀法已是骇人听闻。众人的惊呼声中,她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俏脸上满是杀气。

此刻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黑衣小鬼的,根本没有察觉旁边两个小贩眼中的敌意。但当她站到一半,这两个人同时抽出兵器往她身上砍来时,她的双手已分别绕过兵器,更快一步打在他们身上。

连你们也来暗算我?真当本姑娘是病猫吗?

两个大汉被她一拳打得向后飞去,兵器脱手,“砰”“砰”撞上旁边的小摊。滚倒之际,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杀人了!杀人了!”

街上顿时一片惊呼声,路人纷纷逃窜,乱成一团。黑衣小鬼先是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快步冲到她的面前。

“快走……”

话音未落,身后混乱的人群之中突然跃起了十来个身影,凌空往两人扑来。原本热闹喧杂的街道顿时成了杀气腾腾的人间炼狱。

这下好!

他们两个也不必再争论谁是姐姐、谁是小鬼,谁是傻子、谁是白痴了!因为任务还未开始,他们就已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暴露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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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黑衣小鬼反应迅速,早已拔刀出鞘,想都未想就迎了上去,与十来个刺客战成一团。而他本次任务的盟友——自私自利又自大自狂的上官大小姐却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径自退到了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场厮斗。

一共十一名刺客,使用的兵器也各不相同,但个个身手绝佳,都是一流的高手。相比起他们毒辣果断的攻势,黑衣小鬼则显得经验不足,又是以一敌众,一时之间竟被团团困住。不过此时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愈发觉得这个小鬼的刀法精湛绝伦、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他口中的父亲是谁?连他的刀法都如此高超,那他父亲岂不是宗师级的绝顶高手了?好有,他为何要抢元泽林的尸体?他跟侯青栩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跟她一起执行机密任务?

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她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黑衣小鬼与众人打斗,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脚下突然碰到东西。她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混乱的人群挤倒在地,正缩成一团,害怕地全身发抖。见到她,小男孩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伸手就要抱住她的腿,却被她一脚踹翻在地。

小男孩依然没有抬头,卷缩着身体呜呜地哭了起来。

上官无汲略一犹豫,这才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她正打算把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扔到一旁以免他被踩死,突然感到手腕一震剧痛,低头看去,手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条造型奇特的铁鞭。铁鞭极细,长满锋利的尖刺,只在她这一愣之间就直卷而上,瞬间缠住她的整条手臂。

可恶的小刺客!

上官无汲大惊失色,急忙伸出另一只手,闪电般抓向小男孩的喉咙。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脖子,不由又是一愣。

这小孩的皮肤异常粗糙,又满是皱纹,形成了一层层的褶子。而他的皮肤上又涂了一层油乎乎的东西,使她手一碰到就不由滑了下来。幸而她反应敏捷,立即从小男孩的脖子转向他执鞭的手腕,与此同时早已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小男孩一声怪叫,整个人被踢得飞出去,连带着他手中铁鞭也从她的手臂上扯落,锋利的尖刺刮过皮肤,顿时一片血淋。

上官无汲也顾不得疼痛,急忙朝小男孩的脸上看去。

同脖子上的皮肤一样,小男孩的脸也都皱在一起,一双极小的三角眼夹在皱纹中几乎看不见,鼻子被利器削去了半个,嘴唇又大有又厚。此时他伸手捂着肚子,小眼睛里射出恶毒的凶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诡异吓人。

原来这个小刺客并不是真正的小刺客,而是一个长相丑陋的侏儒!

当上官无汲看清这副丑陋的五官时,不由全身一震,变了脸色。

侏儒,兵器是带刺的铁鞭,难道是……

“鬼娃!”她失声道,“你是‘江东三煞’中的鬼娃?”

“小男孩”一声冷笑,声音同样尖细而怪异:“原来你认得我。”

“就你这副鬼样,傻子才认不出来!”上官无汲怒道,“你想干什么?竟敢鬼头鬼脑地暗算我!你活腻了吧?”

“你没不出来,我想杀了你吗?”

“就凭你?”上官无汲一声冷笑,又瞄了眼手心上的油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身上涂的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鬼娃没有回答,目露凶光、五官挤成一团,实在是丑陋诡异之极。

上官无汲恶狠狠地瞪着他,心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手臂经过火辣地疼痛之后,逐渐变得酸软麻痹,想必鞭上有毒,已经随着伤口深入体内。她必须尽快点住穴道,制止毒液向全身蔓延。然而鬼娃绝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江东三煞”是有名的恶徒,其中的鬼娃更是出了名的凶残变#态,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对方就会趁机而入,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大敌当前,她要是点住穴位,整条手臂都会失去行动能力,又如何再施展招式呢?

为今之计,只能先杀了鬼娃再设法解毒了!

但鬼娃身材矮小,身上又涂满了油脂,像条泥鳅一般灵活难缠,加上手上又有毒鞭,空手实在难以应付。她已经中毒,双方消磨得越久,形势就对她越不利,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唉!早知道敌人如此凶残,她就应该乖乖听寒枫的话,随身携带佩剑的。

上官无汲心里暗暗后悔,只好一边警惕地盯着鬼娃,一边暗暗提聚真气,大声喊道:“小鬼!快过来!”

既然护花使者不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她原本不屑一顾的搭档了。

“鬼娃”似乎也猜到她要搬救兵,手中铁鞭飞舞,早已往她身上扑来。

上官无汲脚踏奇步,飞快地闪避着。谁知铁鞭一个转弯,竟然从后面往她的脖子卷来。就在这时,寒光亮起。一刀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地劈在铁鞭上。兵器交击,光芒剧甚,铁鞭被硬生生砍成两截。

好霸道的刀法!

上官无汲心中暗赞,但脸上却装出一副不悦的表情,往黑衣小鬼看来,抱怨道:“你怎么回事?对付几个小喽啰用得着这么久吗?到底行不……”

她突然一震,声音截然而止。

黑衣小鬼紧握宝刀、屹然而立,经过方才那场恶斗,他的斗笠已经掉了,露出了蒙着黑布的脸庞与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猩红的血液正从他握刀的手腕上缓缓流下,划过雪亮的刀锋,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他受伤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刀法如此精湛,攻防兼备、毫无破绽,就算那十几个刺客联手也只能暂时将他困住而已,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铁鞭折断,鬼娃一声尖叫,又朝她扑了上来。黑衣小鬼立即踏前一步,拦在她的面前,率先迎了上去。尽管手臂受伤,但他的刀法却未受影响,一刀就将对手的攻势封住。

鬼娃一声惨叫,已被刀气所伤。

然而上官无汲却丝毫没有感到欣慰,反而暗暗提聚功力,将注意力提升至顶峰。在全神贯注之中,她隐约察觉到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剑气正朝黑衣小鬼袭来。

“小心!”

她一声惊呼,想都未想就往黑衣小鬼身上撞了上去。后者措手不及,被她撞得飞了出去,但也险险避开了身后的这一剑。长剑刺空,一道阴森森的剑气似有灵性般卷上两人,就连已经腾空而起的她都不由地全身一颤,险些掉了下去。

若她方才的速度稍慢片刻,亦或是力气稍小一点,这一剑早已贯穿黑衣小鬼的胸口!

谁的剑法竟然狠辣至此?

又可怕至此?

上官无汲无暇去想,纤手自腰间一抹,已抓了一把银针在手,也不回头,直接往身后洒了出去。这手“漫天飞雨”是她缠了金钱先生一个多月才学来的,因为修为不够,自然无法像发射少数飞针那样精确无误,只是暂时隔断追兵而已。

身形落地,她一把拽住黑衣小鬼的衣襟,扯着他朝街旁的一家酒肆奔去。不理宾客的惊呼,她抬脚就踹翻了桌椅,径自推开旁人,直闯后院。最后,两人从酒肆的后门出来,开始拔腿狂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黑衣小鬼虽然轻功不如她,但脚力却很不错,两人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半个杭州城跑了个遍,最后从一家绸缎铺的后门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你没事吧?”黑衣小鬼往她的手臂看来,不禁变了脸色。她的手臂早已一片殷红,被铁鞭割伤的皮肤血肉模糊,隐隐变得发黑。

“还死不了!”上官无汲脸色苍白,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一边问他,“你不是也受伤了吗?是谁打伤你的?”

“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少逞强!只是皮外伤怎么会连刀都握不稳?”

“谁说我握不稳了?”

“那你怎么连‘鬼娃’都杀不了?要是刀在我手中,保证一刀就把他解决了!”

“你那么行,干吗还叫我帮忙?”

“我是叫你帮忙吗?我那是为了救你!要不是我,你早就死翘翘了!亏你还拿那么大一把刀,连几个小流#氓都对付不了!”

“你懂什么?起先那几人的确不算什么,可后面有一个用剑的突然偷袭我,你知道他的剑法有多高明吗?”

“用剑的?”上官无汲全身一颤,猛然想起了方才那道可怕的剑气,不禁心有余悸。但她哪里肯服输,马上又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冷哂道,“那是因为我没有兵器。要是刀在我手上,我保证同时把‘鬼娃’和那个拿剑的混蛋大卸八块!”

“你要不要脸?明明技不如人,还要狡辩!”

“谁技不如人了?臭小鬼!”

“你再说一遍?白痴!”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两人即将开始的争论。上官无汲与黑衣小鬼同时一震,转身看去,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就这样映入了他们的眼眸,而手中这把精光隐现的宝剑更是如同来自地狱的魔咒,让人手足冰冷、心惊胆颤。

上官无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不用黑衣小鬼介绍,她也猜出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打伤黑衣小鬼的神秘高手,也是她刚刚扬言要将其大卸八块的“混蛋”。

不知道我们的上官姑娘能否说到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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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年纪很轻,身形修长、面容俊美,整个人透着一道阴柔邪魅的气息,独具一番魅力。他饶有兴趣看着两人,嘴角带着一丝迷人的笑意,悠然道:“两位真是好雅兴。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争吵,声音响得连三条街外都能听见。”

他的声音温柔而悦耳,不过在这两位“好兴致”的搭档听来,却无异于催命魔咒。

上官无汲先是瞪了黑衣小鬼一眼,似乎是抱怨他为何要跟自己争吵,这才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男子。她虽年纪不大,但久闯江湖,与各门各派乃至三教九流都多少有过接触,眼力又岂是黑衣小鬼可比?虽然眼前的男子她不曾见过,却已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一时不敢确信而已。

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并不听命于任何武林势力,更不涉足江湖纠纷,为何今日会与其他刺客一起伏击他们?若是个人恩怨还能理解,但他们偏偏又素未谋面、无冤无仇。

这实在不可思议!

“你是谁?”黑衣小鬼的手按上刀柄,戒备的看着他。

男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上官无汲脸上:“你不妨先问问这位姑娘,她好象认得我。”

“你……”上官无汲不可自信地望着他,迟疑道,“你是‘鬼君子’邱阳?”

“姑娘好眼力。”男子微笑着道,“在下正是邱阳,但却不是鬼,更不是君子。”

真的是他!

上官无汲差点没一头栽倒。

天!她接到的到底是什么任务?怎么出现的净是这般难缠的对手?一个“鬼娃”也就算了,这位鼎鼎大名的“用剑鬼才”居然也来凑热闹!

“姑娘气色不佳,想必是鞭子上的毒性蔓延开了?”邱阳温柔地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蛋,眼中满是怜惜之意,“那侏儒真不会怜香惜玉,下次碰见在下一定帮姑娘教训他。”

“先别急着教训别人,我瞧你比他恶心多了!”

“哦?”邱阳俊眉微微挑起,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姑娘似乎对在下颇有偏见?”

“不是偏见,是讨厌!”上官无汲没好气地说完,又偷偷瞄了眼黑衣小鬼手上的血迹,感觉头都要炸了。

“鬼君子”邱阳素有“用剑鬼才”之称,是江湖中公认的顶尖高手。听说他的剑法精妙,招式更是诡异无常,令人难以捉摸,就连通明教左使叶星辉都曾在他手上吃过暗亏。

没想到会遇上了他!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怎么办?他们是联手对敌还是各自逃命?连黑衣小鬼都受了伤,可见邱阳的武功之高。以她目前的状况,还能逃得了吗?

正当她举足无措之时,黑衣小鬼缓缓地踏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沉声道:“你先走,我来对付他。”

上官无汲一愣,没有料到他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小兄弟好刀法,更是好风度!”邱阳微笑道,“其实在下也无意与两位为敌,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两位把背后的人交出来,在下不但可以保证此人的安全,还可以马上向鬼娃取来解药,为姑娘解毒。”

“用不着!”上官无汲冷哼道,“你要真有心,就把鬼娃给我杀了,再把他的手剁下来喂狗!”

“这有何难?只等小兄弟一句话罢了。”邱阳微笑地望着黑衣小鬼,“如何?你也不想看到这位美丽的姑娘因此而香消玉殒吧?”

“你他#妈才要死了呢!”上官无汲勃然大怒。

面对她粗鲁的言语,邱阳丝毫不以为意,俊美的脸庞依然带着笑容,眼中甚至还多了一丝真诚,柔声道:“我劝姑娘还是不用动气为好。你虽然封住穴位,但只能延缓毒发,却无法阻止毒性蔓延。一旦毒液侵入心脉,即使要来了解药,也是回天乏术了。”

黑衣小鬼一震,骇然往她看来。

上官无汲受伤的手臂早已又黑又肿,加上长距离地快速奔波,小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的血色。但情况越是悲观,她就越是难以服输。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招牌般的可爱笑容。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她用挑衅的目光望着邱阳,“如果我输了,我就让这个小鬼把人交给你。”

“不行!”黑衣小鬼立即表示反对,但在上官无汲可怜兮兮地望了他一眼后,又沉默了下来。

瞧她此刻小脸煞白,眼眸哀怨,实在是我见犹怜。谁又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呢?

“姑娘想赌什么?”邱阳慢斯条理地问。

“很简单。既然你说我中了剧毒不能动气,那想必也不能施展轻功了?但我偏要和你比比脚力,怎么样?你敢吗?”

“姑娘还是不要乱动了。虽然你封住穴位,但因为方才的一阵奔波,毒性早已扩散开来。若此刻再强行提聚真气,毒性会很快发作的。”

“我要是毒发身亡,不是省得你动手了吗?你就说敢不敢吧?”

邱阳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目光往黑衣小鬼看来,悠然道:“我敢不敢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位小兄弟是否同意呢?”

“他当然同……”

“我不同意!”

上官无汲还未说完,黑衣小鬼就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她立即又瞪了他一眼,但这一回黑衣小鬼的反应却很平静,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显得异常坚定。

迎上他的目光,上官无汲不由地一愣。

她突然明白了!

黑衣小鬼之所以不同意,并不是因为信不过她,更不是害怕输了赌约,而是完全出于为她的安危着想。他也知道她中了毒,更担心她一旦妄动真气就会如邱阳所说般剧毒攻心、无药可解,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来面对强敌。

“你的对手是我,”黑衣小鬼平静地注视着邱阳,缓缓抽出了宝刀,“拔剑吧!”

邱阳又微笑着往上官无汲看来,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上官无汲的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线之间。黑衣小鬼最大的弱点就是经验不足,即使刀法再精妙,在实际对战之时也难免吃亏,何况对手还是邱阳这样久经战斗、经验丰富的顶尖高手了。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就已分出了胜负。不过在两人交手之时,她倒可以暂作休息,甚至还可能趁机逃命。

这应该也是黑衣小鬼坚持动手的原因吧!既然两人无法一起脱身,他只好用自己的生命来选取她这个搭档活命的机会。

就如邱阳所说,这个小鬼还是很有风度的……

“唉……”就在决战一触即发之际,她突然叹了口气,“小鬼就是小鬼,明明不行还要逞能!既然你们都瞧不上我的轻功,那我就不陪你们玩了。再见!”

话音刚落,她就纵身而起,落到了墙头之上。脚尖刚落下,她突然身躯一晃,差点摔下墙来。

“小心!”

黑衣小鬼大吃一惊,急忙往她扑来,想要扶住她。谁知后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强行拉着他跃下墙头,消失在邱阳的视线中。从这惊人的力气与闪电般的速度中不难看出,她刚刚的身体不适其实是装的。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吸引黑衣小鬼的注意力,也分散了敌人的警惕,从而逃之夭夭。

望着空荡荡的墙头,邱阳不由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转头看去。在巷子的深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颀长挺拔的灰色身影,脸上戴着一张丑陋诡异的魔鬼面具,腰间系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笛,除此之外别无任何装束。

“人都跑了,你还不追?”对方问他。

“少主没有听见吗?”邱阳微笑道,“她手上的剧毒已经扩散开来,我若再追下去,她就真的要毒发身亡了。”

“那又如何?”

“少主的意思是要我杀了她吗?”

“否则呢?难道我找你来,是为了让你跟她调#情的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棘手的差事,我恐怕干不了,少主还是另派高人吧!或者您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亲自出手。不过……”邱阳又笑了起来,“要是您还没出手猎物就死了,可就太没意思了。”

诡异的魔鬼面具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飘然而去。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上官无汲倒了下来。

经过一个半个时辰的狂奔,转过了杭州城大大小小的巷子,踏遍了高高低低的屋顶,当天色渐暗之时,她终于累倒在一座民宅之前。她的手臂已完全失去了知觉,脸色苍白之中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乌青之色,眼神迷离、气若游丝。

“你……你没事吧?我都说要跟他拼……拼了,你还跑什么?万一毒性发作,你……你……”黑衣小鬼也累得够呛,一边喘着气,一边往说着,见她没有回答这才往她看来,不由得全身一震,变了脸色。

“喂!你怎么了?”他扑了过来,摇着上官无汲的肩膀,骇然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你才要死了……”

“可你的脸色好难看。”

“比你还难看吗?”

“我是担心你会……”

“我死不了。”上官无汲有气无力地说完,疲惫地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如果你真的担心,就告诉我答案。我们到底要保护谁?为什么连邱阳都来了?”

“等你见到自然就明白了。”黑衣小鬼迟疑道,“其实邱阳还不是最可怕的。我昨天遇上的那个人才叫厉害呢!他的霸王枪实在是神鬼莫挡,我差点没……”

他没有说完,但显然心有余悸。

“霸……王……枪?”上官无汲目光无神,重复着这几个字,似乎想要猜出这个人的身份。但她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眼前发黑,只好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她不再动弹,就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了。

黑衣小鬼大惊失色,死命到摇着她:“喂?喂!你怎么了?你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别摇……你嫌我死……死的不够快.....吗?”上官无汲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

“那你先别睡!等回去了再睡。”

“还……有……多……远?”

“不远了,就一小程路。我可以背你。”

“笑……笑话……我怎么可能要一个小鬼背?我自己能……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弱,最后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

耳边隐隐传来黑衣小鬼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重地抬不起来,连带着她的思绪也越飘越远、越飘越远,最后变得一片空白。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上官无汲醒来。

她的精神显然经过千锤百炼的考验,神智刚一恢复,脑中就飞速地闪过发生的所有事,并在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所以她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暗中调息真气。通过真气的运行,她清楚地感应到体内毒性已解,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又集中精神,倾听四周的动静。以她的内力之深厚,再加上久经训练的听觉,周围的任何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内。说话的人应该与她之间隔了一堵墙之类的东西,即使她汇聚精神,仍然听不清那人在说些什么,只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苍老。

“徒儿明白。”一个年轻的男声霍然响起,虽然音量不高,但听得十分清楚。

那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会儿,男子又道:“您放心,徒儿知道该怎么做。您先休息吧,徒儿这就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紧接着是脚步声。

上官无汲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但她不用脑子也能猜到此人口中的“她”就是指自己。确认房间没有第二个人之后,她迅速从床上跃起,箭一般射到虚掩的门后,侧身躲了进去。与此同时,她早已将房间迅速地扫视了一遍。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民房,简陋而狭窄,仅有的几样家具也显得十分陈旧,就连她方才所盖的被子也是打了补丁的破棉被。她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一边竖起耳朵,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紧接着一只脚踏入了门槛。

上官无汲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甚至还没看清来人的相貌,就猛地伸手掐住对方脖子,将他整个人扯了进来,同时左手一推,把门轻轻关上。

“说!黑衣小鬼呢?”她低声问道。

此人被她死死地掐住脖子,全身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上官无汲这才往他的脸上看来,不由一愣,脸上现出不可自信的表情。

宫隐日!

这个从门外进来的人竟然是元泽林的弟子,她曾经在酒楼中见过的宫隐日!

“是你?你怎么会……”她正要发问,突然心生警觉,感应到有人正朝这边走来,急忙带着宫隐日退到门口,又顺手从他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恶狠狠地恐吓道,“别出声!不然我扭断你的脖子!”

微及可闻的脚步声响起,步伐平稳而厚重,显然是个习武之人。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怀里的宫隐日拼命地挣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上官无汲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中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这一用力牵动了伤口。随着手臂的剧痛传来,她手上的力道不由一松,宫隐日的声音就从指缝中露了出来。

“别……”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但对上官无汲来说就已足够糟糕。她急忙将他一把甩开,身体闪电般往后退去。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破门而入。强大的刀气袭来,竟将她整个人震得往后飞去,撞上了身后的床板。如此惊人的刀法,杭州城中只有一人。

黑-衣-小-鬼!

在她惊骇的目光中,黑衣小鬼缓缓走了进来。见对手是她,黑衣小鬼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又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宫隐日,急忙还刀入鞘,蹲下身去扶他。

“你没事吧?”黑衣小鬼紧张地问宫隐日,见他摇了摇头,这才转头往上官无汲看来,眼中射出怒意。

上官无汲呆呆地望着两人。

黑衣小鬼和宫隐日,这是什么情况?

“你到底在干什么?”黑衣小鬼朝她厉声喊道,“没看清楚就动手,想害死人吗?”

“我……”上官无汲一头雾水,又一脸委屈。

“不关她的事。”宫隐日咳嗽了几声,终于回过气来,急忙解释道,“你们遭到了伏击,又受了伤,自然会比较警惕。是我不好,没有事先表明身份,这才造成误会的。”

“你没事吧?”黑衣小鬼看着他脖子上鲜明的指痕。

“我没事。还是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吧,伤口又流血了呢!”

黑衣小鬼闻言往上官无汲看来,果然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又渗出了血,将白色的纱布染得通红。然而她本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只是傻愣愣地望着两人,完全摸不清眼下的情况。

“他是宫隐日,”黑衣小鬼解释道,“也是我们这次任务的伙伴。这里是我们暂时落脚的地方,目前还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在这养伤。”

“那你呢?你叫什么?”

“你不用知道。”

“爱说不说!反正是个小鬼!”上官无汲一声冷哼,又指向宫隐日,毫不客气地道,“他怎么会在这儿?就他这三脚猫功夫,不让别人保护他就算了,还能保护别人吗?”

宫隐日的脸红了,尴尬地道:“我只是帮忙照顾病人,其他的事还要仰赖二位了。”

“什么病人?就是刚才跟你在隔壁说话那个?”

“你听见了?”宫隐日讶道,“他是我……”

“我管他是谁!”上官无汲打断他的话,“只要你们别告诉我,他就是我们要保护的人就行。”

黑衣小鬼点头。

“真是他?”上官无汲瞪大眼睛,“就他这副德行,说两句话都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还保护个屁!直接掐死他算了,省得费这么大劲儿!”

“你说的是人话吗?”黑衣小鬼没好气地道,“别忘了你昨天也像个死人一样,我是不是也应该掐死你?”

“昨天?”上官无汲一愣,“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正午,”宫隐日解释道,“你已经昏迷十几个时辰了。是他把你背回来的,还请了大夫为你医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大夫?什么大夫?”

“就是普通的大夫啊!从药铺里请来的。”

“药铺?”上官无汲不可自信地瞪着眼前这两位少年,“你们脑袋被驴踢了吧?我中了‘鬼娃’的剧毒,你们不去找他要解药,却随便从街上拉个人来为我解毒,想害死我是吧?”

“我当然知道要解药,但一时间你让我去哪找‘鬼娃’?”黑衣小鬼为难地道,“你又昏迷不醒,我担心你撑不了多久,只有先找个大夫给你医治一下。正巧这个大夫手里有一张祖传秘方,据说可以解百毒。你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上官无汲无语。

“江东三煞”个个精于用毒,“鬼娃”铁鞭上所抹的也一定是见血封喉的奇毒,以她深厚的内力以及自小锻炼的体质都只能勉强支撑几个时辰,最后仍是招架不住。没想到居然会被路边拉来的一个大夫所谓的祖传秘方就轻轻松松破解了。

还有这两个人,居然随随便便找个人来给她医治,还瞎猫碰到死耗子真的把她给治好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了,那个大夫呢?”她突然问,“你们有没有杀了灭口?”

黑衣小鬼冷冷道:“你除了杀人,还会干什么?人家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你没灭口?”上官无汲跳了起来,“那万一他告诉了别人呢?还有你们两个,居然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来!还自以为这个地方很安全!”

“他是蒙着眼睛来的,不会认出来的。”

“那也不能……”上官无汲还要说话,但在黑衣小鬼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只好暂时放弃,“算了!反正人都走了,现在也没地方追去。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收拾收拾,赶紧换个地方吧!”

“你的伤好了?”

“差不多,反正可以杀人了。”她挑衅地看着黑衣小鬼,“要么我们比试比试?”

黑衣小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是养好精神,准备对付敌人吧!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天黑就出城。要是再遇到伏击,你可得靠自己了。”

“说得你好像比我厉害似的……”上官无汲一边嘟喃着,一边往门外走去,“我先去瞧瞧隔壁那个病鬼长什么模样。总不能让我替他卖命,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吧?”

“姑娘还是晚些再去吧!”宫隐日忙道,“师父他要休息了。”

“师父?”上官无汲一愣,“你又拜谁为师了?就你这资质,就算拜天下第一高手为师,也没什么用吧?”

“我师父……”

“少废话!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上官无汲不由分说,飞速地走到隔壁房前,也不用伸手敲门,抬脚就踹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位于小院的中间,属于正室,比起刚才的偏房来要宽阔不少,家具虽然同样简陋,但却干净整齐、一尘不染。屋子的中间是一张简单的木床,窗前垂着深色朴素的帷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用说,床上躺的就是她口中的“病鬼”,也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核心人物。但她实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叶孤城,并且要她豁出生命去保护?

这人跟黑衣小鬼又是什么关系?

她就这样带着满腔的疑问,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掀起帷帐。一张惨白、苍老、双目紧闭、对她而言略微有些眼熟的面孔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映入了她的眼眸。

上官无汲全身剧震,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他……

他是……

也许是感应到光线,这个人眼皮颤了颤,缓缓张了开来。

“啊!”

当这两道目光落到她脸上时,上官无汲不由地一声惊呼,连退数步,差点没撞上后面的桌子。这时,黑衣小鬼与宫隐日也走了进来,前者在她跟前停下,后者则快步往床上的人走去。

“他……”上官无汲指着床,手指微微颤抖,脸上满是不可自信,一时间竟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他……”

见到她的反应,黑衣小鬼的眼中多了一丝恶作剧版的笑意,故意若无其事地道:“他就是我们要保护的人。你现在见到了,有何感想啊?”

“可他……他……”

“他怎么样?”

“他……他明明……”上官无汲深吸口气,这才稍稍使自己平静下来,总算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明明已经死了!”

——为什么黑衣小鬼会在这?

——为什么宫隐日也在这?

——为什么这个人讲话有气无力?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这个能请得动叶孤城,并且需要她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正是不久前刚刚死在她手上的“武林判官”元泽林。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假死之术’源于‘龟息大法’,是胎息法最为玄妙的一种。就算内力达到龟息的境界,若不懂正确的运气导气之法,仍无法达到‘假死’的状态,甚至可能适得其反、走火入魔。据闻武林一代奇才阙无痕就曾经以‘假死之术’骗过所有人。阙无痕死后,应该没有人会这种武功了。”

上官无汲说着停了停,看向床上的元泽林,道,“听说元老师曾与阙无痕同门学艺,看来所言不虚。”

元泽林的房间内,黑衣小鬼与宫隐日坐在一旁,而不久前刚刚在她手上死过一次的“武林判官”元泽林则静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如常。听完她的解说,元泽林苍白的面孔露出赞许神色,用低哑虚弱的声音道:“我们的确是师兄弟。”

“姑娘真是见多识广!”宫隐日赞道,“我从未听过‘假死之术’,更不知道阙无痕与师父还是同门师兄弟。”

上官无汲不无得意地微笑,却故作谦虚地道:“哪里,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何刚才又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黑衣小鬼不失时机地损她。

“要你管!”上官无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有点吃惊,不行吗?换做是你,突然见到一个死人睁眼看你,你会怎么样?”

“我又没滥杀无辜,有什么可心虚的?”

“臭小鬼!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要打架是吧?”

“别叫我小鬼!”黑衣小鬼也怒了。

“这么大声干吗?想吓坏元老师吗?”上官无汲故作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小鬼就是小鬼,就是不知轻重。不是我说你,你是真的很嫩啊!不信你可以问元老师啊,对吧?”

元泽林微笑道:“小伙子只是缺乏江湖阅历罢了,但他正直善良、重情重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多亏了他背你回来,又请人为你医治。”

“不就背个人吗?我这么苗条,还能累着他?”

“不,他真的累坏呢!”宫隐日插嘴道,“原本就手腕受伤,又消耗了大量体力,又连夜去找大夫,姑娘真的要好好谢谢他呢!”

上官无汲先是不屑地一声冷哼,又疑惑地问:“你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吗?既然要互相合作,那最起码要报上姓名吧?我叫小叶,你呢?就算姓名不方便透露,至少也要把面罩摘下来吧?”

“不必了,”元泽林缓缓道,“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不要透露身份为好。听隐日说,你们昨天遇到了‘鬼娃’和邱阳?”

“是啊!都是因为这个白痴!没事打扮成这副德行,不引人注意才怪!连一个邱阳都打不过,还要逞能!”

这一次,黑衣小鬼出奇地没有反驳,沉声道:“下次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就凭你?”上官无汲一脸讥讽。

元泽林淡淡一笑,道:“邱阳成名已久,又是江湖公认的用剑奇才。小兄弟虽然武艺精湛,但毕竟经验不够。令尊在信中说,你是第一次踏足江湖?”

黑衣小鬼点头。

“他爹是谁?”上官无汲趁机问道。

元泽林没有回答,似乎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道:“下次再遇上邱阳,你们还是尽量避免与他正面交锋。如果实在无法避免,就让这位小叶姑娘来应付吧!”

黑衣小鬼一震,猛得站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的武功比你高呗!”上官无汲十分得意,“你真以为练了几天刀法就天下无敌了?跟我比,你还早了一百年呢!”

黑衣小鬼还是盯着元泽林,再次问道:“为什么?”

“生死之战不同于武艺切磋,你们二人的修为均不及邱阳,唯有反应敏捷、随机应变,才能求得一线生机。小叶姑娘虽然同样年轻,但经验远甚于你,并且天资聪慧,无论胆识心计都是过人一等。”

“听到没有?我是天才,跟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上官无汲一得意,连带宫隐日也一起损了。

黑衣小鬼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隐日也先出去吧,”元泽林淡淡道,“我有话要和小叶姑娘说。”

“是。”宫隐日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敬礼,也走出了房间。

当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元泽林这才往她看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亲切的微笑:“你叫上官无汲吧?我们已经见过一次哩!”

“你认识我?”上官无汲惊讶地看着他,“是我大哥告诉你的?”

“你好像并不意外。”

“我偷听了侯青栩和我大哥信使的对话。你在一个月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写了两份信。其中一封交给了一位朋友,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朋友应该就是黑衣小鬼的父亲,所以他把儿子派来保护你。另一封则由你的徒弟侯青栩保管,直到你死后,他才把信交给了我大哥的信使,所以我大哥又把我给派来了。”

元泽林点头苦笑:“不错。没想到我元泽林枉活六十余载,如今却要你们两个小娃为我奔波冒险,实在惭愧。”

“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要杀你?”

“不是你杀了我吗?”

上官无汲的脸一红,尴尬地道:“我是说安排这一切的人。是那个戴面具的灰衣人对不对?他到底是谁?”

元泽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严千负这个人吗?”

“知道啊!他是通明教教主。这件事与他有关吗?”

“你知道多少他的事?”

“他是通明教第五任教主,通明教就是在他手中才发展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听说他武功极高,是继‘兵王’毕情以来的天下第一高手。可惜后来他遇到了一位少年的挑战。虽然严千负最终险胜,但却因此而走火入魔,负上内伤。从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看破红尘云游四海去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元泽林露出赞许之色,点头道:“你知道的不少。那你知道挑战严千负的少年是谁?”

“你这不是废话吗?”上官无汲不无骄傲地道,“这可是我大哥今生唯一一次败战!他也是借着这一战而名扬天下的。”

“严千负之所以纵横天下,皆因他不知从何处学得一套奇门武功。这种武功不仅世所罕见,更是无坚不摧。”

“我听说过。听说他年少时默默无名,直到二十五岁时击败‘长风大侠’才暂露头角,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经历大小三百七十五战,未尝一败。他能在短短几年之内脱胎换骨,想必是拜此神功所赐了?”

元泽林苦笑道:“你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难以想象这种神功的可怕之处。”

“那又怎样?严千负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就算活着也是半个废人了。难道他留下了什么秘籍?”

元泽林点头:“差不多如此。”

“为什么武林中总少不了这些俗套?”上官无汲嗤之以鼻,“什么武功秘籍、藏宝图,全是狗屁!这些不过是说书人为了混饭吃而瞎编出来的,还真有人相信吗?靠一本秘籍就想成为绝世高手,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子和白痴才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同意你的看法。可谁不想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呢?自身无法办到,只好把希望寄托于外物。何况严千负就是靠此神功成为天下第一高手,难免会有人为之心动。”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上官无汲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乌黑的眼眸闪闪发光,“您方才说‘差不多如此’,这个差不多究竟是差多少呢?”

元泽林淡淡一笑:“姑娘冰雪聪明,又何必再问呢?”

“我明白。我只是来保护你的,只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知道太多。等我保护您平安离开杭州,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了吧?到时候可别让你大徒弟来找我报仇啊!”

“姑娘开玩笑了,我一定会让青栩好好答谢你。”

“得了吧!他不来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上官无汲一声冷哼,讪讪地走了出去。

什么严千负什么秘籍,全是狗屁!只要本姑娘保护你这死老头离开杭州城,向老哥交了差,我管你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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