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输不起的赌注（下）
上官无汲的确有事要办。
苏州城最大的医馆内，她掷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要求与医馆的主人、有神医之称的江老大夫单独一谈。江大夫年约六十开外，体型清瘦、和蔼可亲，看起来正是她想要找的那种人。
“姑娘要问何症？”
“很简单，我就想知道怎么诊断喜脉。”
“喜脉？”江大夫闻言上下打量她。
“不是我！”上官无汲翻了个白眼，“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就请姑娘把人带来吧！”
“她要是能出门，我还用得着找你吗？”
“若不便前来，老夫可以上门问诊。”
“不用。你只要告诉我喜脉的脉象是怎么样的以及具体的诊脉方法，我自己去把脉。”
“姑娘懂医？”
“这个你不用管！本姑娘花这么多钱可不是来听你废话的，赶紧告诉我方法就行。我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怀孕以及具体有几个月身孕。”
江大夫面露为难之色，迟疑道：“这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姑娘最好还是把这位朋友带来，老夫亲自把脉问诊才能确认。”
“都说不可能了！”
“这是为何？”
“现在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上官无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还不如自己翻医书去。”
“小姑娘，这种事可随意不得。”江大夫苦口婆心地劝到，“你既不懂医术，千万不能胡来！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说来听听，老夫是过来人，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上官无汲怀疑地打量他，“你干嘛这么热心？我警告你，可别打怎么歪主意！”
“唉……医者父母心，老夫怎么会有别的想法？你一个小姑娘，讲话莽莽撞撞，想来做事也不妥当，老夫如何能放心呢？万一你说的那位朋友出了什么事，别说老夫于心不忍，难道你就不会抱憾终身吗？”
上官无汲闻言沉默下来。
这老头说的没错。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实在是不知如何处理。如果因为她的失误也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她将来又如何去面对老哥？
“姑娘就听老夫一句劝，先带老夫去瞧瞧这位病人，确保其平安无事才最要紧。”
“可她现在被关在地牢里，根本见不了人！”
“什么？明知有孕，还把她关在地牢里？”
“又不是我关的，我有什么办法？”上官无汲无奈地耸肩，“反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弄清她究竟有没有怀孕。如果没有的话，那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
“姑娘错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人从牢里救出来。孕妇不比常人，那可是两条人命哪！”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把她害成那样的！”
“唉，小姑娘，你怎么……唉！”江大夫无奈地道，“这样吧，你回去好好想想，老夫先弄几副安胎药给你带回去。”
“省省吧！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还安什么胎啊！”
江大夫闻言变了脸色，惊骇地问：“这究竟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被什么人关起来了？老夫这就去报官！太没王法了！”
上官无汲嘲讽地一笑，心想王法就是他们家定的，还报什么官？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随便问问罢了，也没指望能派上多大用处。当下也懒得再跟这个老头废话，扭头就要走。
“小姑娘！等一等！等……”
江大夫倒是比她更急，急急忙忙地拦住她。上官无汲这才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冷笑道：“我真是晕了头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江大夫一愣。
“你不是向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吗？”
“是啊！”
“可我不相信。”
江大夫闻言变了脸色，骇然道：“莫非你还要杀人灭口？”
“看来你不傻嘛！那还这么废话？你不知道有时候太热心了，反倒会给自己惹麻烦吗？”
“事关城主，老夫如何敢不热心？”
上官无汲一愣，“什么城主？”
“大小姐真不知道？”
上官无汲全身一震，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老人，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夫江百易，是个大夫。”
“你是白雪城的人？”
江大夫点头。
“你还敢点头？”上官无汲冷笑道，“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白雪城中根本没有几人认得我。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曾经指导过我的武功吧？”
江百易失笑道：“老夫哪有这个本事。老夫不认得大小姐，自然会有人认得。”
“谁？”
“给老夫这样东西的人。”江百易说着自怀中掏出某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摊开，赫然是一个精致的平安符绣袋，正是之前叶孤城的信使曾经出示过的信物。
这个混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上官无汲一下夺过绣袋，沉声道：“寒枫人呢？”
“这是寒公子临走之前交给老夫的，并且嘱咐老夫暗中照应小姐。其实小姐在李府发生的事，老夫都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小姐今日出门就偶遇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又从孕妇与旁人的对话中听到城东济世堂的江大夫擅长千金妇产科，您可不就来了吗？”
“原来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上官无汲恍然道，“那你也知道唐溪梦怀孕的事了？”
“老夫刚开始也只是猜测，但经过方才的谈话，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既然知道了，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老夫还是那句话，先确保母子平安才是上策。无论实际做起来有多困难，小姐都非做不可。”
“说得容易！她现在落在裕王手里，我又能做什么？万一到时候证明她根本没有怀孕呢？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可若是真的呢？”江百易反问道，“您也承受得起错误判断的代价吗？”
“我……”
“其实大小姐心里也清楚，这是一场您根本输不起的赌局。无论是真是假，您都只能相信。眼下城主正在闭关，寒公子又不在苏州，请大小姐务必要三思而后行。”江百易说了叹了口气，又道，“说起来，这也是白雪城的大事，可老夫又偏偏插手不得，只能暗中相助。此事若处理不当，将会成为白雪城的一大祸事。”
“我明白。白雪城无论如何不能和唐溪梦扯上任何关系。也是因为这一点，我刚才才想杀你灭口。”
“大小姐想的未免太简单了。假若我不是白雪城的人，无端被人所杀，必定会有风声传到裕王耳中，到时裕王岂不生疑？说不定您今日到此的消息，也瞒不过裕王的耳目。”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我是来看病的……不！来解毒的。我被人下了蛊毒，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杀死肚子里的毒虫。”
“大小姐放心，属下知道如何应付。倒是您身在李府，凡事要多加小心。您刚才说被人下了蛊毒？”
“没事！我已经把它解决了。倒是唐溪梦……她也中了蛊毒，这会不会对胎儿不利？”
“蛊毒？”江百易微微变了脸色。
“对，一对极小的毒蝎子，原本是她原本用来对付裕王的。两只蝎子凑在一起，瞬间便会毙命。我和她各吞了一只，据说只能活上百日。”
“那现在是第几日？”
“第七日。”
“毒蛊的手法诡谲莫辨，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尽快解毒为好。”
“可……可我没办法啊！我能进地牢看她一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把她带出来呢？带你去也一样不可能！”
“老夫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什么办法？”上官无汲急忙问。
“老夫有个孙女，自幼研习医术，尤其擅长解毒与易容术。她的年纪与您相仿，身段体型也相差不多，也许可以让她易容成您的样子去看望唐姑娘。不过……即便再高明的易容术，也很难做到分毫不差，何况一个人声音是无法模仿的。此事一旦被人识破，不但老夫孙女性命不保，只怕白雪城也脱不了关系。”
“管不了这么多了，就按你说的办！你赶紧把你孙女叫来，我给她画张地图，让她直接到地牢去唐溪梦。”
江百易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兹事体大，老夫不能擅作主张。还是先设法通知寒公子，由寒公子决断吧！”
“谁知道他死哪去了？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我命令你赶紧救人！”
“不。您遇事如此莽撞，完全不考虑后果，老夫实在放心不下。如果因为您的判断失误而害了唐姑娘和她肚中的孩子，老夫将来如何向城主交待？大小姐又打算以何面目去见您的兄长？”
“我……”上官无汲被他这么一问，不由语塞。
“不过……”江百易又道，“寒公子身份特殊，又行踪成谜，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并非易事。眼下苏州城还有一个人，也许他能有办法……”
“不必了，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找到寒枫。”
“谁？”
“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