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后一个问题（中）
“我在想，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裕王微笑道：“上官姑娘为何会此疑问？”
上官无汲没有回答。
如果唐溪梦说的是真的，那眼前这位看起来很聪明也很难捉摸的王爷无疑是疯了。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头发都没碰过的女刺客，值得他如此宽容包庇吗？
她打量着眼前英俊优雅的王爷。
他这么正常，不可能会发疯。那疯的一定是她上官无汲了。也只有疯子才会相信他与唐溪梦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她却还赖在裕王的客厅里不走。
裕王笑道：“听说姑娘刚见过陆承风？”
“你不知道吗？我打伤了他几名手下，他要我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那姑娘的解释，他是否满意？”
“满不满意我不清楚，不过他认为我还是直接向你解释比较妥当。”
“哦？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说，我以为唐溪梦死了，所以情绪一激动，就不小心就打伤了他的人。”
“看来姑娘不像你所说的那般恨唐姑娘。”
“你错了。那个贱人敢下毒暗算我，我只是不想她死得太容易而已。”上官无汲说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裕王，“敢问王爷，我能够亲自动手呢？”
裕王平静地与她对视。
“不，”好半晌后他才开口，“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伤害她。”
“如果我一定要杀了她呢？”
“那姑娘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王爷不是还欠我一件事吗？如果我的要求就是她的命呢？”
“那我只能让姑娘失望了。”
“你要食言？”
“如果姑娘不愿改变心意，那我也只能如此。”
“如果我拒绝再替你治病呢？你也无所谓？”
“是的。”
这两个字回答得极其平静。上官无汲凌厉的目光却随着这两个字缓和下来，一抹灿烂的笑容浮上她的脸颊。
“唉！”她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王爷的金口玉言也不可靠，唯有美貌才是女人最有力的保障。那王爷是真的不打算再追究唐溪梦的过错了吗？”
裕王淡然一笑，没有回答。
“王爷放心，我不会要求你杀了她的。因为王爷的心已经受伤了，我又怎么舍得再添上一刀？哦，不对。王爷是人中之龙，能伤你心的只有她一个而已。无论我做什么对你都没有影响，对吧？”
“上官姑娘此番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我要你替我找一个人。”
“这是姑娘要我做的事？”
“不。找个人而已，这么简单怎么能算一件事？”
裕王莞尔道：“原来姑娘是要耍赖？”
“难道就许你耍赖？”上官无汲笑道，“你只答应替我做一件事，我可得再三斟酌，哪能随随便便就用呢？我只是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而已。”
“这可是我欠姑娘的第二个问题？”
“是的。”
“姑娘请问。”
“每日卯时我就起床练剑。”上官无汲不急不慢地微笑道，“那么请问王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在明早起床时见到寒枫呢？”
裕王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姑娘还是要我找人。”
“请王爷回答我。”
裕王轻轻击掌，一名蒙面人闻声闪了进来，朝他跪下施礼。
上官无汲一震。
好快的身法！以她的眼力都只能勉强看出他是从里屋里出来的，至于具体用的是什么身形步法则完全看不清楚。
“姑娘要在明日起床时见到寒枫，只有一个办法。”裕王微笑道，“那就是请姑娘修书一封，让我的手下带去，让寒公子明白是你要见他。”
“你知道他在哪？”
裕王摇头。
“你有把握在几个时辰内找到他？”
“这算是第三个问题吗？”
“当然不算！我随口问问而已。他不认得我的笔迹，但看到这样东西就会明白。”她拿出平安符绣袋，“告诉寒枫，我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来见我。”
裕王使个眼色，那名蒙面人忙接过绣袋。
“找到寒枫，把东西交给他，把上官小姐的话带到。”裕王的声音平静而随意，仿佛只是在吩咐晚餐的菜式，但他的话音刚落，蒙面人的身影就已消失不见。
“在王爷身旁，随时都有这样的高手候命吗？”上官无汲神色复杂地问。
“让姑娘见笑了。”
“随随便便就跑出个绝世高手来，我害怕都来不及，哪敢笑你？幸好我没有打王爷的主意，不然等脑袋搬家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姑娘似乎对我有所不满？”
“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恐怕是王爷对我有所不满吧？”
“我对姑娘没有丝毫不满意。”
“哦？这么说你挺喜欢我咯？”
“姑娘蕙质兰心、漂亮活泼，有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和天使般的笑容，任何人都会喜欢你的。”
“真的？那我和唐溪梦两个，你更喜欢谁呢？”
裕王一愣，随即微笑道：“难道姑娘对我的不满，来自于唐姑娘？”
“不错！我讨厌你跟她走得太近！希望在我离开之前，王爷不要再见她。虽然她长得比我美，样样比我强，但有一件事她却做不到，那就是替王爷治病。如果王爷再见她的话，我会立刻离开。这是警告也是威胁，还请王爷三思。”
“敢当面威胁我的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
“王爷方才奉承了我一大堆的优点，但却偏偏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执着。只要我决定的事，就算死会要做到。所以我是去是留，就看王爷的意思了。”
“姑娘多虑了。”裕王收起迷人的笑容，徐徐道，“我答应过唐姑娘，除非她主动来找我，否则我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你真的这么喜欢她吗？那你为什么不放她走？难道你想把她永远留在你身边吗？”
“是的。”
“你明知道她不爱你！她留在你身边是不会快乐的！”
裕王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你……你……”上官无汲气得半死，“你简直变态！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这样你都能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裕王没有回答，表情平静地道：“明日启程回京，小姐请早点做好准备。”
“你要把她也带走？”
“上官姑娘今晚就好好休息，不用再治病了。”
“你要把她也带回京城？”
“我累了，姑娘请回去吧！”
“我问你是不是要把她也带走！”上官无汲气冲冲地站起来，大声道，“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你要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直到她死了吗？”
“是的。”
“混蛋！我看你先去死吧！”上官无汲怒火中烧，一掌拍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桌子被拍得粉碎。碎片四飞时，四个蒙面人已出现在她的四侧。
好快的速度！
上官无汲冷冷地瞄了他们一眼，拳头握紧。
“退下。”裕王淡淡道。
一声没吭，四个蒙面人又消失无踪。
上官无汲冷笑道：“王爷不会打算亲自对付我吧？对于王爷的武功，我倒是好奇得很哪！”
裕王淡淡道：“姑娘今日心情不佳，我是不会介意的。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有空，我让陆承风陪你过几招如何？”
“不必了！明天我的保镖就要来了，我哪有空管别人！”上官无汲冷冷道，“我回去休息了，今晚亥时还为王爷治病。”
“有劳姑娘。”
“哼！装模作样，难怪唐溪梦看不上你！”上官无汲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沉着脸离开。
裕王温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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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汽从热水池里升起，烟雾缭绕，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封闭的空间中，红色的地毯映着白玉龙头，温热的水汽迷糊了眼眸，小小的密室有如仙境。裕王全身赤#裸，浸泡在滚谈的热水中。与初次见面时一样，这位迷人的王爷紧闭双目，长长的睫毛带着水珠，神态安详而优雅。
上官无汲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在她的指缝中，一根细几可见的银针闪着微弱的光芒。她走到水池前，静静地看了裕王一眼。突然扬起手，把手中的银针刺入了他的太阳穴。
“去死吧！”
这句话情不自禁地喊出口，她就一下自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做梦！
上官无汲微微地喘气。昨晚她还是依约为裕王输送真气，那个她做梦都想杀掉的人不仅活得好好的，就连怪病都好了很多，反倒是她费尽了内力累个半死，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调息过来，刚刚躺下。道家修炼，修的不仅是内功，更是心境。她往往一躺下去就是天明，不受任何杂念影响。但现在……
“可恶的蛇妖！害得我连觉都睡不好，总有一天要把你碎尸万段！”
“不关他的事。”一个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心里只想着将别人碎尸万段，你怎么可能睡得好？”
现在是第二日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这个声音就如黑夜中来的使者，神秘而突然。
上官无汲全身剧震。
“是你？”她往黑暗中看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上官无汲的眼睛就如猫儿一般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急忙跳下床来往声音的来源跑去。她显然也具有猫一般在黑暗中视物的本领。“你到底死哪去了？”她一把拉住此人的衣袖，拼命地摇晃着，“你这混蛋！我找你找得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而是昨晚戌时开始找，到现在不过四个时辰。”黑暗中，这个声音依然温和而平静。
“你到底躲哪去了？你能这么快就赶到这里，说明你没有走远，那你为何不直接来见我？反而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江百易？我问你话，你到没……”
一点亮光划过眼眸，截断了她的声音。火折子碰到灯芯，烛火燃了起来，照亮了房间。在她的眼前，寒枫那依旧孤寂的挺拔身躯映入了眼眸。轻轻地放下灯罩，将跳跃的火焰包围在纱布中，寒枫这才往她看来。
他的右脸颊多了一道淡淡的伤疤。
“哈哈……”几乎是全无意识的，上官无汲开心地笑了起来，手指着他的脸，“你受伤了？是谁干的？我猜那个人一定帅呆了吧？哈……”
“我见过江百易了。”寒枫打断她的话，“唐姑娘现在何处？处境是否安全？”
“你已经知道了？”上官无汲惊讶地问。
寒枫平静地点头。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该相信她吗？”上官无汲又问。
“她的话是真是假，不应由我们来判断。我们要做的，只是尽力保证她的安全，待城主出关之后自有定断。”
“你的意思是……”
“营救唐姑娘，尽快带她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