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恐怖传说
雨,停了。
东乡县城头上,亮起灯火。
县令陈一鸣站在门楼上,看着城下一片狼藉,那张俊秀的面膛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曹雍。”
“卑职在。”
“天快亮了,城门也要开了,带人去清理一下。血呼刺啦的,看着怪膈应人,别下来了本官治下的子民。”
“喳。”
曹雍是东乡县捕头,也是县令陈一鸣的心腹。
他会心一笑,忙带着人赶去城外。
“师爷,刚才本官好像听到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铁枪赵先生!”
师爷低声道:“铁枪赵大,江湖人称大先生,也有人唤他铁枪赵先生。同乐三年,他伙同一帮江湖悍匪在塘沽劫了四个乱党。之后就逃往南方,据说之前藏身于沪江租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湖湘,倒是有些奇怪。”
陈一鸣却笑了。
“如此说来,他是乱党?”
“正是。”
“李心湖怎么和他走到了一起?”
李心湖,是李彦的字。
师爷看了陈一鸣一眼,道:“这个,说不好。”
怎么会说不好?只是不能说罢了。因为师爷知道,现在是陈一鸣的表演时间。他是配角,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
果然,陈一鸣笑了。
“当年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李心湖就是那种心思跳跃之人。朝廷让读的书他不读,朝廷不让读的,他天天手不释卷,天生长着反骨。不过这家伙后来考了秀才,就转行做了郎中。还以为他变得聪明了,没想到还是愚不可及。他和赵大走在一起,那就是乱党喽?可惜,本官奈何不得马元龙,放走了乱党,真有负于朝廷啊。”
说着,他露出悲戚之色。
陈一鸣虽也是南湘人,却非南湘一系。
而马元龙在省城跟脚深厚,以至于陈一鸣一直奈何不得他。
这次马元龙让他抓捕李溪安,陈一鸣并不愿意。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龌龊,可问题是,他并不在其中。什么好处都没有,却抹了一身的屎?这种事情,对于精明的陈一鸣而言,肯定不高兴。但马元龙在南湘官场的跟脚,让他无法拒绝。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他答应抓捕李溪安,引出李彦,却不愿意闹出来人命。
可没想到……
陈一鸣敏锐觉察到机会,一个可以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师爷,你在这里看着,我要回去写封书信,告知老师这里的情况。”
“老爷只管去,卑职会在这里看着。”
陈一鸣的老师,是新任湖湘总督。
只是因为湖湘官场复杂,本地派抱团,以至于那位总督大人就任以来,一直无法施展拳脚。
陈一鸣作为总督门生,与总督一荣共荣。眼前的事情,若操作的好,不但可以让他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顺利接手马元龙的生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陈一鸣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感谢心湖贤弟,感谢马元龙!
哈哈哈哈……
野狐岭深处,一座破败的神庙里。
李彦幽幽醒转。
他想要起身,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声音。
“复周先生,你醒了!”
光明同志忙来到李彦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这是哪里?”
“复周先生放心,咱们现在身处野狐岭,官兵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你肋骨断了,不过已经接好。别乱动,否则会引起复发。”
李彦这才发现,他胸前裹着夹板。
“溪安呢?”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李少爷没事,不过精气损耗过巨,在那边休息,还没醒来。”
李彦顺着光明同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在神坛下的草垛上,李溪安正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得。
他挣扎着起身,在光明同志的搀扶下走过去。
“嚯,蛇?”
他看到在李溪安的胸口,盘着一条三十厘米长短的绿色毒蛇。
觉察到李彦靠近,那条蛇刷的昂起头,吞吐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怎么有蛇?”
光明同志表情有些复杂,看了看李溪安和绿仙,又看了看李彦。在确定李彦不清楚状况后,他低声道:“复周先生别担心,那是令郎养的蛇。它现在正看护令郎,若无令郎命令,你我怕是都无法靠近,很危险。”
“他养条蛇干嘛?光明,能不能把它赶走?”
“嘶嘶嘶!”
绿仙好像听懂了李彦的话,身体猛然向上一窜,吓得李彦后退了两步。
我倒是想赶他走,可是我不敢啊!那可是蛊师,普通人谁敢碰这玩意?我绰号铁枪,可我这身子是肉做成的。
光明同志脑海中浮现出言明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先生放心,有它在这里,令郎才最安全。”
说着,他搀着李彦走到火堆旁坐下,然后拿出干粮递给李彦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身上有伤,也要小心才好。”
“这点小伤……嘶!”李彦抬起手,发出一声轻呼。
他接过干粮,强笑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环视一圈。
“小辉呢?”
光明先生和两个Gmd,闻声低下了头。
李彦脸色一变,露出痛苦之色,“都怪我,都怪我!”
“复周先生不要如此,我们这些江湖人,刀口讨生活,脑袋早就别在腰上。这次能协助先生救出令郎,小辉也算死得其所。先生莫难过,若可以的话,将来请先生为小辉写一篇生平,能让他名留青史,足矣。”
李彦,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一名Gmd突然道:“光明同志,之前在城外你提到了蛊师,究竟是什么来历?”
说着,他看了一眼盘在李溪安胸口的绿仙。
李彦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李溪安。
“蛊师啊,那可是一个很久远的传说了。”
光明同志捡起一根柴火,拨动篝火,轻声道:“蛊师,算是术士一脉。他们修的是奇门术法,算不得正统修士,所以也被修士称之为左道之士。其实,术士不过是没有修行的机缘,于是只能修行一些奇门术法。”
“修士?”
“是啊,修士,就是修行有道的奇人异士。修士有传承,而术士碰机缘。我当年学艺的时候,听祖师爷聊过一些关于前朝修士和术士的事情。说那些人,一个个有通天彻地,翻江倒海的本领……只可惜,鞑子占据了九州之后,那些修士和术士也随之销声匿迹。到如今,可能只有老一辈人相信,像你们这样的年纪,怕是听都没听过。”
Gmd蹙眉道:“真有那么厉害?他们要真那么厉害,又怎会销声匿迹。”
“你听说过世宗灭道吗?”
“呃,听过一些传闻。”
“那你一定没听说过,世宗灭道之前,还有一次五仙之乱。”
“五仙之乱,那是什么!”
光明同志喝了口水,轻声道:“鞑子入九州,奉萨满为国教。当时江湖上有一个术士,名叫五仙人,是一名蛊师。相传他有五个蛊神,能统御万蛊。五仙人当时力主光复大周,于是就成立了五仙教,专和鞑子为敌,杀了不少鞑子的萨满。鞑子当时虽占领九州,可那五仙人法力雄厚,手底下还有一群奇门术士。鞑子后来想了个办法,请修士出马灭蛊。
修士有传承,有根基。
当时鞑子兵势强横,入主九州已成定局。再加上鞑子皇帝狡猾,骗那些修士说,谁能灭了五仙教,谁就可以成为国师。修士虽说不理红尘,但他身在红尘中,就需要信徒奉养,如此才能专心修行。所以,在鞑子皇帝的花言巧语之下,九州修士联手围攻五仙教。听祖师爷说,当时他们只是外围,根本参与不得那场战斗。只远远观望,就见漫天蛊虫,风雷交加。他们即便离得远,也能感受到那场战斗的可怕,可称得上天崩地裂。”
李彦突然抬头问道:“后来呢?”
“后来?”
光明先生苦笑道:“术士修行艰难,虽然力量强大,奈何修士人数众多。
听说,五仙人当时力战而死,他那五个灵蛊,也随他一同寂灭。不过,修士那一战之后,也是死伤惨重……据说九观十二寺的高手几乎被五仙人杀绝,元气大伤。也正因为这样,修士对术士恨之入骨,只要发现术士踪迹,就会不死不休。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十年。直到世宗登基,双方才算休战。不过,私底下仍旧是斗生斗死。”
“那现在呢?还有修士和术士吗?”
“有,却不多。”
“为什么?”
光明先生叹了口气,道:“灭蛊之祸,让双方元气大伤,再加上朝廷推波助澜,术士就成了邪恶的代名词,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过修士也没好到那里去。朝廷虽然表面上尊其为国师,但实际上还是信奉萨满。灭蛊之祸的时候,萨满一直在偷偷养精蓄锐。到世宗登基之后,更鼓动萨满,发动了灭道之战,让修士传承几乎灭亡。六次文字狱,更掏空了九观十二寺的底蕴……呵呵,你看现在除了萨满神祠之外,还有多少道观佛寺?不仅如此,那些道观佛寺的典籍被鞑子抢走,昔日横行天下的修士,也几乎是销声匿迹了。
也不知道当年参与灭蛊之祸的那些大修士们,若知道他们的传承消失,会是什么表情。”
一时间,两个Gmd都沉默了!
李彦偷偷看向李溪安和绿仙,就见绿仙匍匐在李溪安的胸口,从蛇口中喷出一道淡淡的青绿之气,没入李溪安的口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