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上半 叛逃

“……谢谢你，闫一，你的认可对于我现在来说意义非凡，真的谢谢你。”张天玄如释重负地掩面叹息，似乎是将积攒了许久的压力都借此机会排出体内，对于他来说，张明麓的控制能力就像能把神明都悄无声息地钉在自己圈地中的数道明尺，十多年来一道一道地穿透他的躯体，将他牢牢地锁在名为“族长接班人”的囚椅中——不允许他挣扎，不允许他反抗，更不允许他尝试离开。

这么多年了，除了心中时不时会响起的母亲的临终念言，他能做的只有顺从、听从父亲的每一个指示和要求，将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任务都做到尽善尽美，并且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把“张天玄”打造成成一个百分百完美的接班人。

而当他意识到是时候该离开这把囚椅的时候，除了心底反复着的母亲的声音之外，没人给予他遵从自己本心的支持。所以这时候选择相信他的闫一，就像一把救命的船桨，让他能够驾驶着船只驶离这个致命的海岸。

“我们一点钟出发，一定要跟紧我，谨慎行动。张家院宅里的眼线多的就像街上的红绿灯，而且存在于各种形态，路灯、鸽子、数——有些甚至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才将他们一一分辨清楚。”

“好。”闫一闻言立刻提起了百分百的精神，将张天玄交给他的暗色衣服换上，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如果你这么做，后面被你父亲发现了怎么办？”

张天玄打包行李的手没有停下来，脸上淡漠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教养我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反噬的一天。闫一，如果是你，对直接用能力禁锢你思维十几年的人，你会怎么做？”

“我可能会尝试反抗一下……吧……”闫一没有真切体会过他说的那种感觉，只能假装设想了一下代入黎本天与自己的角色之中，但并不太能感受到对方所说的发现思维禁锢之后的激烈反弹情绪，便随口说了个想法，张天玄自然是也没有期待他能与自己共情，他现在终于破开了枷锁，眼前有一片全新的大陆正等着他去开拓，别人的想法与看法，暂时影响不了他。

“还有二十分钟。你现在先回隔壁的房间去，等待七到八分钟之后关灯，然后听我敲门三急一缓为暗号，即为出发。”

“三急一缓，那一共是四声吧？我记住了。”

“嗯，以防万一，如果你听到我敲的是两急加两急，那代表计划有变，保持警惕。”

“好！”

闫一离开后，四周重新回归了宁静。从晚上接到紧急联系电话后，张天玄已经接近二十小时保持神经高强度紧绷了，虽然他的体质相较于一般异人来说算是更强一些，但是十五分钟之后，等待他的可能将是比这二十小时更加刺激的新生活。

张天玄合衣躺在床铺上，十分钟也好，五分钟也好，现在他的大脑需要重启他先前没有告诉闫一的是，即便他决议此时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些事情，也并不代表他背叛了父亲背叛了张家。他永远都是张氏之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也并不想改变。他想要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方式去活着，哪怕短短数日或是弹指几年之后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回到父亲为他量身打造的囚椅之中，也好歹算是遵从了“本心”，不负母亲的最后所托。

预先设置好的闹铃很快就震动着将张天玄从“睡眠”状态唤醒，他睁开眼睛，先前那浓厚的倦意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坚毅。

“母亲，我醒悟的太晚，让您费心了……”张天玄攥紧胸口的挂坠，低头无声地念了一段似是祈福的话语，随后起身贴在墙边合眸静息数秒，确认四周无人站岗值守后，便从窗边悄声翻出，在夜色的隐蔽下摸到了旁边闫一休息的房间，按照两急一缓的频率轻轻敲门。

而探头出来的闫一似乎是并没有用这十几分钟时间好好休息，虽说是换上了他给他的衣物，但脸上的倦容却是相当明显。张天玄怕他这样再加上等下紧张过度会出岔子，便从贴身背的包里摸了一支翠色的瓶子递给他。

“这是用了草药特制的清凉剂，涂抹在太阳穴和人中，接下来至少两个小时都得集中精神赶路。”

“喔好。”

两人在屋檐的阴影之下，身着几乎是能够隐蔽身形的暗色衣，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巨大的张家宅院中。

闫一跟在张天玄身后，他伸手示意自己就立刻跟着停下——就像后者之前说的，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起码六七种监控的形态，花、草、路灯、乌鸦、甚至还有路边的一块石头！如果没有熟悉这里情形的张天玄带路，他敢说自己踏出房间门不过七步，就一定会被监控捕捉。

两人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一处外墙的转角处，张天玄探头查看了一番，随后缩回转角之后，用气声凑近闫一耳边道：“守卫换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会儿看我手势，一定要快，必须保持安静。还有，记得用气源把皮肤覆盖完整。”

闫一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高高挂着的月亮，想到他们俩这一路走过来几乎都是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下，所以一直没有被月光影响，张天玄这么叮嘱他那接下来应该会脱离建筑物的遮挡直接暴露，虽说二人穿着的衣服将胳膊和腿都包裹完全，但因为需要视物所以面部免不了会有皮肤在外。

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见张天玄又探头了两三次，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后者整个人的身形骤然绷紧，连体内的气源似乎都开始奔腾了起来，闫一心想这是不是就是马上行动的意思了，赶忙也将自己体内的气源也跟着运转起来，但就在这时却听见张天玄气恼的声音：“计划有变，直接突围，跟上来！”

闫一惊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见对方周身闪过数道暗紫色雷闪，随后像炮弹一样从原地飞射而出——“啊？？这是直接动手打起来了？”他不敢当缩头乌龟，探头看了一眼转角之后，发现那里并不像张天玄所说的那样只有两名守卫站岗，他就只是晃了一眼就起码看到了五个拿着武器的人影！

他们的计划暴露了？还是路上不小心被某个监控捕捉到了？？

闫一咬咬牙，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他将体内的气源尽数调动起来，大步跨出转角，连同着“小佛手”也从肩胛骨生出，带着一把气源所化的冰剑，一头冲进了战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