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连襟是白眼狼

孙志渊并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迂腐之辈，其对应天府的掌控超越了好几任前辈，王鹏君身上那点事，他大多知道的一清二楚。

其它人都没有在意的镖局和武馆，也是孙志渊重点关注的对象。

孙志渊之所以关注镖局，是因为青楼到处都是镖局的广告；至于武馆、则是因为王鹏君是武馆的老师——虎威武馆习文也习武，且都是王鹏君充当老师。

武馆到底教的是什么，孙志渊并不清楚，但孙志渊见过武馆学生巡街的样子，颇有几分强军的气息，于是就引起了孙志渊的好奇。

“贤弟不拿我当外人，我就大着胆子劝贤弟一句，白莲教的案子、该松一松了。”刚开始两人都是应酬，但聊来聊去还真有点相见恨晚的心思，所以百户也就成了贤弟。

“兄长尽管直言，我现在正盯着南城，这案子是镇抚使在办。”镇抚使张若锦把案子接了过去后，王鹏君便不在关注白莲教的案子。

“听说牙行后面站着的是贤弟的连襟。”南城牙行这些年非法贩卖了许多人口，其中有些还是士绅家族的子女，所以曝光后自然犯了众怒，在加上有兵部尚书和守备太监盯着，所以张若锦便想将功赎罪，彻底查清案件、给各方一个交待，结果没想到查来查去、反而惹出了更大的乱子。

不知道是有人故意使坏，还是陈贤超真的是幕后大老板，反正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

陈贤超自己是举人、父亲是南京礼部尚书，岳父即将去京师担任吏部尚书，这种人自然不是小小的镇抚使能够招惹的，所以张若锦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因此他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封锁消息，但不知为何却走漏了风声。

“笑话，姐夫是何等样人，岂会干这样的肮脏事，这事肯定是有人造谣，想坏我岳父的名声。”王鹏君没有收到消息，就说明张若锦应该选择了隐瞒，但孙志渊即然收到了风声，那就代表有人想搞事情，而且多半是剑指赵德业，所以即便和陈贤超有仇，这个时候也要撑他。

“陈家世代书香门第，自然不会行此不法之事，但三人成虎，贤弟还是要慎重。”在孙志渊看来，幕后大老板肯定不是陈贤超，但陈贤超多半有些牵扯。

“兄长说的有理，我去衙门里问问。”这种事情自然要快刀斩乱麻，迅速处理干净。

离开府衙后，王鹏君便领着人直扑张若锦的府邸——要想让事情完美解决，必须得到张若锦的支持。

赶到张若锦的府邸后，王鹏君也不让人通报，领着人直接冲进了张若锦的府邸。

满脸怒气的张若锦还未开口说话，王鹏君便先声夺人：“我岳父那里得罪了大人？”

张若锦闻言，怒火一下就熄灭了。

“王百户何出此言。”张若锦让其它人离开后，才开口问道。

“孟仓为何突然死了，是想死无对证吗？”知道孟仓死了后，王鹏君还一度开心不已，顺势便拿他的尸体来杀鸡儆猴，直到在孙志渊那收到风声后，王鹏君才反应过来——孟仓显然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张若锦给灭口了！

“我绝无害尚书大人的心思，但它娘的也邪了门了，所有证据都指向陈贤超。”

“大人，我想去审审犯人。”南京锦衣卫也有一个高仿版的诏狱，由专职的百户负责刑讯。

“这肯怕有点不合规矩！”吏部尚书不好惹，但想要栽赃陈贤超的人也不好惹，所以张若锦都快愁死了。

“市井之人一向喜欢胡言乱语，我今天还听到一个谣言，说大人是白莲教在南京城的会首。”王鹏君一脸冷笑。

“你去看看也好。”一来栽赃陈贤超的人并没有露面施压，二来张若锦也不干净，三来即便张若锦使坏，扳倒赵德业的几率也不大，顶多是陈贤超倒霉，所以张若锦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掌刑百户在南京千户所各百户之中，权柄最重，所以虽然大家都是百户，但王鹏君实际上却要低吴庆一头，不过王鹏君升任千户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吴庆自然不敢拿大。

“拖了这么久，却一直不肯招，依我看、八成是用刑的人不上心。”王鹏君冷冷的看向用刑的人。

吴庆也是知情者，闻言立即知道了王鹏君的心思，光死一个孟仓显然还不够，这是要全部灭口！

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如果真的公堂审案，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陈家，所以灭口是最好的选择。

杀孟仓对张若锦而言是探路，看看各方势力对此事的态度，如果保陈家的势力势大、那就杀了所有案犯；如果针对陈家的势力势大，那就不灭口！

孟仓死后，张若锦等的那些势力没有冒头，王鹏君却冒了出来——张若锦虽然是王鹏君的上司，但却有些怕王鹏君，一是怕王鹏君的背景、二是怕王鹏君的手段。

刘嗣的下场，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南京锦衣卫的人没有人愿意招惹王鹏君。

“都是下官的错。”有张若锦的驾贴、又是王鹏君亲至，在加上吴庆也不想这事真的攀扯到吏部尚书，所以当即点头应许。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吴庆这样的下层军官，最怕的就是卷入高层的政治斗争。

“大人，受不住刑，都死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吴庆的心腹走了过来。

吴庆闻言看向王鹏君。

“都烧了。”这件事显然不是掐断人证物证就能了结的，兵部尚书和守备太监那里必须要给一个交待，守备太监那里王鹏君可以去解释，兵部尚书那里就需要赵德业和陈家自己想办法了。

程鲤是明事理的人，在加上他干爹有意和赵德业结盟，所以自然不会为难王鹏君。

王鹏君陪着程鲤闲聊了小半天后，才赶往赵府。

“老爷等了大半天了，姑爷快点进去吧。”赵府的管事一见到王鹏君，便立刻催促王鹏君进屋。

王鹏君赶至主院时，只见赵蕊和赵夫人在一旁垂泪、赵德业则满脸阴云密布。

赵夫人一见王鹏君，当即把桌子上的茶杯砸了过去：“你这不要脸的混账东西，你岳父那里对不住你，你竟然联合外人来欺侮你岳父。”

“是姐夫的事吗？”王鹏君看向自己的岳父。

陈贤超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帮忙解决麻烦的是王鹏君，结果赵夫人却迁怒王鹏君，王鹏君自然是怒火滔天，所以便选择直接无视赵夫人。

“下贱东西，谁给你的脸叫姐夫。”赵夫人见王鹏君不搭理自己，气得肺都快炸了。

“给人贩子充当保护伞，丈母找的好女婿，如果不是看在岳父的面子上，肯怕他早就进诏狱了。”陈贤超不可能是南城牙行的幕后老板，但肯定是南城牙行的后台之一，否则想构陷、也构陷不到他身上。

“目无尊长的下贱东西，给我滚。”赵夫人气得破口大骂。

“闭嘴，我还没死呢！”赵德业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都是谣言而已，岳父大人勿忧。审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潘瑞等人受不住酷刑，都死了。这案子已经查不下去了，刚刚我还特意去了一趟程公公那里请罪。”

“张若锦是什么态度。”赵德业闻言端起了茶杯——人证即然没了，就刮不起什么风浪。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闷棍，赵德业自然不会光挨打不还手。

“和他无关，他也不知道是那里刮来的阴风。”王鹏君虽然和张若锦不对付，但赵德业若此时动张若锦，自己麻烦更大——王鹏君和张若锦之间已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要是来个比张若锦更厉害的人担任镇抚使，王鹏君的权力反而会受到压制。

“这事做得不错。”这事虽然未必能扳倒赵德业，但赵德业的女婿若成了勾结白莲教的人贩头子，赵德业的名声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多亏府尹大人提醒，否则还真有点麻烦。”王鹏君原本还担心引荐孙志渊会引起赵德业的反感，如今有了这个由头，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这人倒是个妙人，消息比我还灵通。”

王鹏君离开后，赵德业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回去告诉你夫君，让他好好做人、好好读书。”陈贤超虽然肯定不是幕后大老板，但多半是有些牵扯的。对赵德业而言，你给人充当后台没关系，但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牙行这样的行业，岂是能轻易招惹的。

“此事必是下面的人胡来。”赵夫人开启护短模式。

“女儿记住了。”赵蕊点头应许。

“兵部尚书那里，让你家公去一趟。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多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虽然出面的是陈家，但欠下的人情也有赵府一份，所以赵德业自然有些不高兴。

赵夫人还想护短，却被赵蕊拉住。

南城牙行的案子，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并没有牵连多少官员，民间对此是异常不满的！

王鹏君请岳父一家夜游秦淮、一是为了讨好赵德业，二是为了狐假虎威。

古代的交通非常不方便，赵德业这一次离开南京，说不定就没有夜游秦淮的机会，所以赵德业兴致勃勃的叫上了所有家人。

“妹夫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将军出行。”陈贤超的话瞬间冷场。

刺客夜袭事件后，王鹏君出行都有大量护卫随行，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为了排场，而是担心有人斩草除根，陈贤超也是南京城的场面人，不可能不知道那夜的惨案，所以这话就有点不厚道了。

“姐夫多想了。我这是为了你好，最近城内有谣言，说你是人贩子的头头，我不多带点人，万一有莽夫要为民除害，那乐子就大了？”王鹏君之所以讨厌陈贤超，并不是因为他娶了赵蕊，而是这个人特别假。

拼家世——陈贤超祖上四代五进士，父亲虽然是闲职但毕竟是礼部尚书；拼个人本事——陈贤超已经是举人，中进士在他看来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一直以和王鹏君是连襟为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他视为蝼蚁的人，不仅把他推入深渊中，又把他拉了上来，一推一拉，王鹏君赚足了脸面、他却倒了大霉——父亲说他、岳父说他，妻子说他，所以陈贤超自然恨极了王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