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铁骑如雨

袁崇焕被杀后，祖大寿第一时间便领着大军返回辽东，之后崇祯多次召见，他都拒不奉诏。

祖大寿和崇祯闹崩后，曾投靠后金，虽然后来证明这次投降是诈降，但无疑加重了朝廷对他的猜忌。

怀疑辽东军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崇祯，孙传庭暗讽温体仁等人时，显然忘记了这一点。

孙传庭显然已经犯了倔脾气，压根就不想搭理温体仁等人——在孙传庭看来，大明正朝着亡国的方向狂奔，谁都拉不住！

“吴家累世将门，投敌的几率还是很小的。”赵德业自然知道孙传庭已经触怒天子，所以忙强行插话。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道周提醒道。

辽东军此刻无疑充满了怨气，所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鞑子早已布好天罗地网，京师守军若不出城接应，吴山桂成功突围的几率极低。

对京师而言，最大的危机不是吴山桂战败、而是他投敌。辽东将门是什么德行，文武百官多少是有底的，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吴山桂投降的概率非常高。

崇祯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文武百官玩脱了，大明可能真的要完蛋了，所以崇祯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就是傻子也知道、孙传庭之前的计划才是最稳妥的，硬撑几日，等洪承畴等人的援军赶至、就足以解京师之围，至于不让辽东军全部入城一事，崇祯依旧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京营已经半残，完全不是辽东军的对手，若是让吴山桂的大军全部入城，京师会瞬间落入辽东军的掌控之中。

辽东军若有歪心思，朝廷没人拦得住。

在崇祯看来，京师之所以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罪魁祸首是吴山桂，如果吴山桂老老实实听朝廷的话，京师就不会陷入危机。

“陛下，朝廷耗费数百万两白银从喜峰口至通州布置防线，这条防线上的文臣武将、皆是温阁老和张尚书举荐的，结果这条原本应该固若金汤的防线、却不堪一击，而温阁老和张尚书却以为凭借这条防线能阻止后金的大军。奸臣误国、才有今日之祸，臣请求严惩这两人。”礼部左侍郎文震孟直接上书弹劾温阁老等人。

“陛下，鞑子围攻京师后，若不是温阁老屡次应对失当，断不会有今日的危机。”

……东林党和亲近东林党的官员，纷纷发声弹劾温体仁。

温体仁扳倒周延儒后，排斥异己、迎合皇帝，受到不少文官的憎恨，其中东林党的恨意最大。

崇祯见状，黑着的脸更加黑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吵闹不休。

两次捐款，东林党和亲近东林党的士绅是助饷最少的，崇祯本就因此对他们有意见，结果现在他们还要闹腾，崇祯自然更加火大。

从喜峰口至通州的防线不堪一击，自然要有人负责，但崇祯认为应该负责的是兵部尚书张凤翼，温体仁是无责的。下面的官员是什么样子，崇祯是知道的，别说温体仁了，即便是皇帝的圣旨，也有人阳奉阴违，所以在崇祯看来，不是温体仁没能力、也不是他不肯出力，是下面的人不用心。

崇祯虽然有意动张凤翼，但却一直没有动他，就是担心会惹出乱子。结果没想到还是有人闹起来了，所以崇祯自然没有好脸色。

温体仁党羽众多，自然不会挨打不还手，一时间朝廷进入互喷模式。

崇祯气得当场拉了十几人去廷杖，才平息了骂战。

至于吴山桂被围一事，崇祯最终还是采纳了赵德业的建议，要求吴山桂往京师方向突围——只要吴山桂能领着大军赶至城门下，京师守军会放他们入城。

吴山桂收到旨意后气得骂娘，心里甚至有赌气投敌的想法。

后金大军围住吴山桂的大军后，就坚持打防守反击，吴山桂几次强行突围都损失惨重。

“将军！”

“往西边突围。”吴山桂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投敌的想法。

鞑子正在北面集结重兵攻打祖大寿和刘策的大军，吴山桂若是往北边突围，即便能成功突围也是送死，所以吴山桂当即调整了方向。

对吴山桂而言，往京师方向突围是最轻松的，其它三个方向，鞑子都构建了防御工事，唯有京师方向的防线是由骑兵组成的，但由于朝廷不肯出兵接应，吴山桂只能放弃了往京师突围的想法。

跟随吴山桂的大军皆是辽东军的精锐，在吴山桂看来、成功突围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无非就是损失大一些而已。

辽东将门对大明的忠诚度并没有多高，之所以还愿意替大明镇守疆域，更多的是因为华夏衣冠。所以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多半是不愿意投靠鞑子的。

吴山桂领着自己的家丁亲自突阵，战场的厮杀强度一下便惨烈起来。

尘头蔽日，铁骑如雨，吴山桂领着大军来回厮杀数次后，终于成功摧毁鞑子在西面的防御工事。

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仿佛要摧毁任何阻拦他们的东西。

“大明所剩不多的家底终于要败光了。”远处的皇太极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的说道。

辽东军敢与八旗野战，并不代表他们有资格叫板满八旗的精锐，在皇太极的眼里，辽东军今日过后、注定会成为历史。

“陛下，若能招降吴山桂和祖大寿，大业可成。”范文程开口答道。

“朕已经下令图赖生擒此人。”此战过后，明军只能退守关内，辽东从此是后金的囊中之物。

图赖是不下于鳌拜的猛将，战功显赫。

满八旗和蒙八旗的骑兵大多已经被派去围堵祖大寿和刘策的大军，围堵吴山桂的大军以汉八旗和满八旗的步兵为主。

吴山桂帐下此时还有万余人左右，试图围堵吴山桂的图赖却只有三千铁骑，但优势显然在图赖那边。

即便双方都是全盛状态，吴山桂也未必能赢，更何况此时的辽东军虽然气势如虹，但其实已经疲惫不堪。。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三千满八旗铁骑瞬间加速、犹如一支利箭，携攻无不克之势杀向辽东军。

“将军，要不降了吧！”一名将官见状开口劝道。

策马奔腾的吴山桂听到后，脸露纠结之色。

鞑子在京师西面的守军异常稀少，而且大多是以汉八旗的人为主、有些还是不久前投降的明军，所以防守力量严重不足，王鹏君不费吹灰之力就撕碎了京师西面的防线，皇太极收到明军从西面进攻的消息时，王鹏君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将军，援兵。”

嘹亮的号角声开始响起，辽东铁骑如同飙风出现在图赖的身后。

“大帅派大军来接应我们了。”吴山桂也开始加速。

如果八旗铁骑这个时候回避，吴山桂百分百能逃出生天，所以图赖毫不迟疑的撞了过去——图赖显然是想凭借满八旗精锐的悍勇、直接杀一个几进几出，击垮这支辽东军。

吴山桂和王鹏君两人默契的选择了吃掉这数千骑兵，所以吴山桂亲自领着家丁围堵图赖。

王鹏君见状，毫不迟疑的背刺图赖——王鹏君和赵二两人两马充当队伍的箭头，在大军中异常显眼，两人如同出鞘的凶刃，所过之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王鹏君、赵二等人的悍勇激发了辽东军的勇气，双方悍不畏死厮杀，空中瞬间弥漫着铺天盖地的血腥气。

追击吴山桂的后金骑兵也第一时间从吴山桂的后方发动了攻击，皇太极见状、毫不迟疑的派出了自己身边的精锐前去驰援。

从数量上而言，皇太极的亲卫加入战场后，后金的骑兵也不过六千余人，明军的数量差不多是后金的两倍。

辽东军里外夹击，但依旧被图赖成功杀穿，吴山桂和王鹏君见状、并没有过多纠缠，瞬间选择了跑路。

图赖虽然成功从辽东军中正面杀出一条血路，但也阵亡了一千多人，这对满人而言，也可以说是极其惨重的损失，所以自然放弃了杀一个几进几出的想法。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辽东军和后金交战的区域、土地全部被鲜血染红。

双方交战的地方离京师城墙不过区区数里而已，京师守军有不少将领都看到了城外交战的状况，所以他们的心情异常复杂：一是蓟辽军完蛋后、京师被攻陷的几率越来越大；二是城外的明军原本是可以入城的，如果这些敢于和鞑子野战的虎贲能够入城，京师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祖大寿领着一万余人成功撤至大营、刘策全军覆没——刘策本人自尽，吴山桂和王鹏君领着八千多人逃了出去。

镇守关宁防线的蓟辽军、可以说是被彻底打残了，辽东军虽然保留了火种、但也是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后金满八旗阵亡两千余人、蒙八旗阵亡三千余人，汉八旗阵亡七千余人，后金俘虏的明军大概两万余人。

消息传至京师，直接导致京师上下皆惶恐不安，建议崇祯南狩的臣子也一下多了起来——鞑子虽然近乎全歼辽东军、但自己的损失也不小，崇祯要是想突围跑路的话，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时机，但崇祯若真的选择南狩，那么大明皇权的权威会断崖式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