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忠显校尉

张擎被王善保带去京营，把他的遭遇说了出来，虽然没人愿意帮他出头，但京营底层将士无疑是异常愤怒的——自己拼死保护大明，结果却被人如此凌辱，换谁都有气。

文官集团的大佬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此事在他们看来是狗咬狗，但就事论事显然还是偏向王鹏君。

京师虽然是首善之地，但权贵太多，所以仗势欺人的现象一直层出不穷。

王鹏君处理完阳武侯的事后，第一时间赶赴皇宫；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之极等勋贵集团的大佬也第一时间求见天子——在他们看来，阳武侯虽然有些过火了，但锦衣卫的反应也太激烈了。

“陛下，阳武侯薛濂之子薛郝于闹市纵马，撞伤一名卸甲归田的京营总旗，其撞完人后反而怪那名总旗伤了他的马，要把那名总旗打死。锦衣卫百户张佐巡街时正好撞见薛郝行凶，便上前阻止，结果薛郝纵容家仆攻击锦衣卫，张佐无奈之下只能把他拿下关进千户所的牢房。阳武侯知道后，领家丁前去锦衣卫抢人，打伤了数十名锦衣卫、打死七名锦衣卫。”曹化淳并没有造谣，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改动，就让阳武侯的罪过加重了几分，这就是太监的可怕之处。

如果让阳武侯自己来说，他身上的罪过能减轻一大半。

“无法无天，这是要造反吗？锦衣卫也是一群废物。”崇祯气得破口大骂。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虽然崇祯上位后亲手废了两厂一卫，但锦衣卫依旧是天子亲军，皇宫还是锦衣卫核心五所的人守着呢！

“陛下，永安伯可不是个吃亏的主。”曹化淳开口提醒道。

崇祯第一反应就是想砍了阳武侯，但如今正是整顿京营的关键时刻，需要勋贵集团配合，而且勋贵集团也是崇祯制衡王鹏君的一大利器，否则锦衣卫会在京师一手遮天，所以阳武侯还是要保。

崇祯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理阳武侯才能让王鹏君满意时，提督东厂的御马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王鹏君上报，阳武侯犯上作乱，领兵围攻锦衣卫上前千户所，阳武侯已被锦衣卫缉拿，阳武侯府拒捕的近百名家丁皆被斩杀。”

“反了，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朕吗？。”崇祯怒发冲冠。

“陛下，成国公领着十几名勋贵求见陛下。”

“宣！”虽然崇祯这个时候不想见这些勋贵，但必须要见。勋贵集团虽然一直被文官集团压着，但也不是纸老虎！

“陛下，永安伯因私怨纵兵血洗阳武侯府，请陛下为阳武侯做主。”

“陛下，小小的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敢私自纵兵血洗侯府，自大明立国以来何曾出过这样的事。”

“陛下，锦衣卫已经成为永安伯的私兵，锦衣卫已不知天子，只知永安伯。”

……勋贵集团压根就不问缘由，直接对王鹏君喊打喊杀。

“永安伯来了吗？”崇祯看向王承恩。

“陛下，还没有。”

“你去外面等着，如果永安伯来了立刻领进来。”崇祯说完看向成国公：“永安伯上奏，阳武侯犯上作乱，领兵围攻锦衣卫上前千户所、已被锦衣卫缉拿，阳武侯府拒捕的近百名家丁皆被斩杀，此事是真是假。”

部分勋贵只知道王鹏君血洗阳武侯府，压根就不知道阳武侯攻打锦衣卫千户所的事。

“陛下，此乃永安伯诬陷阳武侯。此事臣略有耳闻。阳武侯之子被锦衣卫的人抓了，阳武侯去锦衣卫要人时，锦衣卫的人仗势凌辱阳武侯，双方因此发生冲突，互有死伤，永安伯知道后，纵兵血洗阳武侯府，屠杀了一百多人。”英国公张之极开口答道。

“阳武侯虽然也有过错，但永安伯行事太霸道了。”彰武侯杨崇善是崇祯比较看重的勋贵。

“就是，阳武侯纵有过错，自有国法处置。”成国公朱纯臣满脸愤怒的喊道。

英国公张之极刚想继续添油加醋时，王鹏君走了进来。

王鹏君行完礼后，直接开口说道：“陛下，阳武侯领军围攻锦衣卫上前千户所，打伤数十名锦衣卫、打死七名锦衣卫，此举形同造反、罪当诛族。臣担心阳武侯惶恐之下鼓动京营闹事，所以才未请旨意，就直接去侯府拿人，未成想阳武侯领着家丁拒捕，阳武侯府有近百家丁战死。侯府的女眷全都囚禁在侯府，男人则全都被关在诏狱。”

“阳武侯岂会领军围攻锦衣卫，明明是阳武侯去锦衣卫要人时，双方因口角发生冲突，此事双方都有过错。”如果是阳武侯领着家丁直接攻打锦衣卫，那自然是形同造反，如果是因为双方口角导致冲突，那罪名就会小很多。

“阳武侯纵然有罪，自有陛下严惩，你为何私自纵兵血洗阳武侯府。”成国公朱纯臣质问道。

勋贵集团在怎么狡辩，也掩盖不了阳武侯的罪过，所以勋贵们压根就不去争论有罪无罪这个问题，而是争论罪大罪小、以及王鹏君处置失当的问题。

“陛下，阳武侯带了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家丁进入锦衣卫上前千户所，进去后就直接攻击千户所内的锦衣卫，这是蓄意攻击，绝不是因为口角临时起意发生冲突。臣去阳武侯府只是想暂时控制阳武侯，没想到他直接指使家丁拒捕，所以锦衣卫才会击杀侯府的家丁！”王鹏君开口辩道。

“薛郝是阳武侯之子，不过就是在街上碰撞了一名百姓而已，这算什么大罪，赔点钱就是，锦衣卫为何拿人。”英国公张之极忙转移话题——攻打锦衣卫千户所、击杀天子亲军是重罪，在这个话题上扯、永远说不过王鹏君。

“被薛郝撞伤的人名叫张擎，原是京营的一名总旗。薛郝撞伤人后，想把张擎打死，锦衣卫上前制止，薛郝竟然指使家丁围攻锦衣卫，锦衣卫才捉拿薛郝等一干人犯。”王鹏君答道。

“你在说谎，薛郝不可能如此蛮横。”成国公朱纯臣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即便王鹏君说的是真的，这个时候显然也不能承认。

“鞑子围城时，锦衣卫百户张佐曾担任督军督战。京营士兵畏战不肯拼命，数次被鞑子攻上城墙。张佐对京营士兵晓以大义后，京营士兵奋勇杀敌，其中一名叫张擎的总旗领着自己的部下每战必先，忠勇冠时，斩杀了十几名鞑子。他所在的总旗，五十人只有十人活了下来，六人是残疾，他自己也缺了一条腿。一名为陛下，为大明奋勇杀敌的虎贲，因该被人如此欺凌吗？倘若应该，以后谁还愿意为国杀敌？”王鹏君盯着满堂勋贵的眼睛问道。

崇祯听完也有些动容，勋贵们则选择了沉默！

王鹏君看了众人一眼后，继续开口说道：“百户张佐原是南京锦衣卫，平白莲教叛乱时斩贼首三十人，入京勤王斩杀鞑子近百人、其中六人是真鞑子，阳武侯攻打锦衣卫千户所时，指使家丁围攻张佐、张佐身中六刀，身死不知。”

“此事容后再议！照顾好侯府的女眷，不要让她们受了惊吓，也不要在诏狱审讯侯府的人。”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甚至会动摇皇权的根基，所以崇祯自然不会立即做出裁决。

事情传开后，文官集团认为是狗咬狗，两人都有错。于是文官集团一面弹劾阳武侯犯上作乱，一面弹劾王鹏君跋扈。

文官集团大多主张废掉阳武侯的爵位，同时罢免王鹏君锦衣卫指挥的职务！

兵部尚书杨嗣昌因为整顿京师一事，和勋贵集团的矛盾非常大——勋贵想要更多的权力，但杨嗣昌深知这些勋贵的能力，若是把整顿京营的权力都交到他们手上，那么整顿后的京营依旧是废物，倘若鞑子在次围城，京营的表现肯定比上一次还要惨不忍睹，到时大家都要完蛋。

锦衣卫和勋贵集团的冲突对杨嗣昌而言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锦衣卫还让张擎去京营现身说法，搞得京营底层的将士对勋贵集团怨气熏天！

“在下能有今日富贵，皆伯爷之功，日后伯爷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能办的要办，不能办的也要办。”郑芝龙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上门拜访王鹏君，显然有为王鹏君撑腰的心思，所以王鹏君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锦衣卫和阳武侯的冲突，不可能通过三法司会审分出胜负，最终还是要看双方的实力和崇祯的态度——崇祯会从律法的角度考虑对错，也会权衡利弊考虑对错，郑芝龙这个时候站出来，对崇祯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伯爷这话过了。伯爷能有今日的富贵，一是陛下圣恩、二是伯爷自己拼出来的，我岂敢居功，伯爷要是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即可。”王鹏君之所以举荐郑芝龙，一是为了多一个对付鞑子的筹码，二是为了让郑芝龙让出一部分海上的利益。

以郑氏集团的实力，郑芝龙如果宁为鸡首不为牛尾，海外有的是立国之地，这也是朝廷一直戒备他的原因——郑氏集团如果真的要造反，朝廷还真不好管！

郑芝龙如果一直独立于朝廷之外，王鹏君是拿他没办法的，但郑芝龙如果融入大明的政治体系，王鹏君就有手段让他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分享海上的权力。

“即然贤弟给面子，那为兄我就不客气了。”郑芝龙本身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对他而言，做一个与国同休的勋贵远比做一个海龙王强，这也是他愿意协助朝廷筹建江南水师和两广水师的原因。

“小郎君准备什么时候入国子监？”王鹏君对郑成功的关注，不亚于郑芝龙。

“还不快见过叔父。”郑芝龙笑着说道。

郑成功忙上前以侄儿的身份行礼。

“犬子会留在国子监读书，日后还请贤弟多帮忙照顾一下。”托王鹏君照顾郑成功，也是郑芝龙上门拜访的原因之一。

“兄长放心，万事有我。”王鹏君答道。

“贤弟认识什么大儒吗？我想帮犬子找一名老师。”郑芝龙之所以帮郑成功找私人老师，并不是为了学业，而是为了帮郑成功结交朝中的文臣。

“我岳丈怎么样？”梦中的世界，郑成功是钱谦益的弟子。

“就怕阁老嫌犬子愚钝。”郑芝龙闻言高兴的站了起来。

“兄长太自谦了，小郎君可一点都不像愚钝之辈。”王鹏君笑着看了眼郑成功。

郑成功六岁之前跟随母亲住在日本，郑芝龙接受招安后才返回福建，其接受的一直是传统的儒家教育，所以其对王鹏君这样的权臣是保持戒备的，因此在他看来，郑氏可以和王鹏君接近，但也要保持距离，所以他反对郑芝龙此时上门拜访王鹏君。

郑成功的意见是派人上门送一份礼物就行，但郑芝龙拒绝了郑成功的提议！

郑芝龙入京前，很多人认为他是王鹏君的党羽，但他入京后却和王鹏君没有私下来往，所以很多人又认为他不是王鹏君的党羽，因此温体仁等人还试图拉拢郑芝龙。

王鹏君和京师勋贵暴发冲突后，郑芝龙突然上门拜访王鹏君、并且让郑成功拜赵德业为师，这迷之操作，把很多人都整懵了——王鹏君也是其中之一，他原以为郑芝龙入京后会拜访自己，结果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动静。

现在是风高浪急的时候，不是拜访王鹏君的好时机，郑芝龙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拜访！

高明的政客往往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王鹏君、钱谦益等人显然都陷入了这个误区——郑芝龙入京后不拜访王鹏君，是因为他想看看到底谁才是京师的大佬，观察了一个多月后，发现王鹏君这条大腿非常粗，而且又刚好有一个绝佳的示好机会，所以立即毫不迟疑的选择了抱大腿。

王鹏君和京师勋贵的冲突愈演愈烈，隐有失控的迹象，不少文官都为崇祯捏了一把汗。

崇祯上位多年，早已不是当初的政治小白。在处理王鹏君和勋贵集团冲突的过程中，崇祯展现了极高的政治手腕！

崇祯虽然迟迟没有表态，但却暗中授意，鼓动文官弹劾阳武侯，让京师勋贵都认为阳武侯被除爵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王鹏君，崇祯则命杜勋亲自和王鹏君沟通，示意他息事宁人。

当崇祯下旨赦免阳武侯父子，并且保留阳武侯的爵位后，不仅阳武侯感恩戴德，而且勋贵集团也认为天子还是向着他们的。

锦衣卫那边，崇祯不赏不罚。

对卸甲归田的张擎，崇祯御赐麒麟服、赏纹银百两，并且还给了一个从六品的武勋——忠显校尉。

锦衣卫经此一役，可以说是名动京师，重新恢复巅峰。

一时间京师的治安都好了许多，即便是勋贵也身怕犯在锦衣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