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怪病
“您坐下好了。”
艾丽雅正阅读着沃森寄来的回信,却刚好遇见奥尔杰夫人来看诊,她只能不舍地将信件放好,然后抬头看向来人。
这位将军家的年轻太太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来找她看病了。
当然,与其说是看病,倒不如说又是老一套的倾诉,无非是哀叹做女人的不幸,对自己大好年华却要委身于一个糟老头子的悲凉。
这会儿,奥尔杰夫人小心地坐下,弄得她身上的漂亮绸衣沙沙地响,她那件浅白色连衣裙镶着白色花边,在椅子四周摊开,几乎占了半个房间。
“您听我说,亲爱的艾琳卡,我多么不幸啊。现在我时常想起在女子中学里为你们教书的日子,那会我虽然穷苦了些,但却有着灵活的头脑。而此刻,我每当回忆起那些哲人们的名言语录、史学家们的警言时,就只剩下脑袋空空...天哪,我成了个没知识的女人....”
艾丽雅不失礼貌地笑笑,她端了杯甜茶递给对方,心里却在煎熬地听着老师的倾诉。
“我已经联系好了夜间收容所,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后,我就要去那里给人看病。”她心里有些赌气地想道。
奥尔杰捂着胸口,看得出来她心情激动。
艾丽雅又赶紧递过一张手帕。
这时候,她忽然听到问诊室外的大厅里传来吵嚷声,伴随的还有女人悲悯的哭泣....
发生了什么?
作为梦境师,艾丽雅对一切情感的波动都非常敏锐,她察觉到那种哭声是那样哀怨,那样委屈,充满了对将逝之人的挽留。
“请您等我一会儿。”
她起身对奥尔杰夫人说了一句,随后便快步走出房门。
大厅里。
萨莫尔夫妇抱着他们的小儿子佩蒂站在医院大厅的门口处,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不少医院的保卫人员围住了他们。
“佩蒂,乖孩子,别睡了...”萨莫尔眼神痛苦地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想要将对方唤醒。
同时,他看向周围的人群,颤抖的嘴唇想说些什么,但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
他们从帕尔伦镇连夜坐着火车赶到了温士顿,来到首府最好的医院,就是希望这里能治好儿子的病,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被不少人欺骗过,许多人要么欺负他们是外乡人故意指远路来骗取带路费,要么谎称自己认识某个名医,借此兜售偏方。
等萨莫尔夫妇来到医院时,只见到这里全都是白花花的墙壁,到处都站着身穿白大褂的人,这里的走廊也又长又暗,窗户上都被不透明的灰色玻璃所遮掩,只有少许光线透出。
他们从没有来过医院,更别说这样的大机构了,只觉得来往的人群全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但孩子的病却是一刻都等不及了,以至于萨莫尔做出了要直接冲入问诊室的举动。
“你这乡下人听不懂话还是怎么地...”
一旁的警卫粗暴地把萨莫尔推向门口。
“别说我欺负你,看病也得排队。”
其余人也纷纷认同。
这时,萨莫尔的妻子忍不住哭出声来:“各位老爷,行行好,让医生先给我们看吧,我儿子快不行了....”
她把佩蒂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里面瘦弱的躯干。
一个瘦小的男孩躺在她怀里,辨不清他的年纪,看体格倒只有三岁的样子,而让人触目惊心地是,他的额头上长着一大片斑疹,其中不少已经开始溃烂,而他的四肢也都是大片的淤青。
男孩佩蒂安静地熟睡着,他微微张着嘴,只有偶尔会动的嘴唇,才能让人意识到他还是在呼吸的。
看到他的样子,人群里的一些贵妇人脸上露出怜悯,有几个太太为那对乡下夫妇求情了。
“快去请唐恩医生来。”有人喊道。
之后,萨莫尔夫妇先看到一名年轻的女医生走到他们面前,对方温和的抱起了佩蒂。
“唐恩医生在四楼查房,我先带你们过去。”艾丽雅轻声道。
她看了怀里的佩蒂,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孩子的病情超乎她的判断,更诡异的是,艾丽雅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血液明显不正常,一种破坏性的物质在他体内快速繁衍,已经布满了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赶紧向四楼赶去。
一群人匆匆来到四楼的病房里,找到了正在给人看病的唐恩医生,他还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毕业于医学名门-黑森堡大学医学院,如今在温府已经颇有名气。
眼下他在给一位老妇人做血象分析,就听到病房外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走出病房。
唐恩的语气有些不悦,他反感自己查房时被人打扰。
不过当他看见来人是艾丽雅后,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柔和,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您有什么事找我,艾丽雅。”他问道。
艾丽雅把抱着的孩子给他看,唐恩的脸色就立刻凝重起来。
他俯下身,仔细检查着男孩身上的淤青,并查看对方的舌苔,听诊他的肺部。
整个过程熟练而快速,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然后他瞅了萨莫尔夫妇一眼,看见他们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唐恩没有说什么。
他大体上还算是个好医生,知道这孩子的病难治,而且眼下这对夫妇也根本拿不出钱来。
不过他还是示意周围的护士赶紧把佩蒂送去抢救。
“你们先在外头等候,艾丽雅你也参与这次抢救。”他看着萨莫尔夫妇,生硬地说道。
艾丽雅点了点头,她知道唐恩是超凡者,对方可能也猜到她的身份,因此才会让她参与此次救治。
抢救室里。
佩蒂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微弱....
纵然是唐恩用了超凡者的手段也无法唤醒他,艾丽雅见到对方甚至使用了面向超凡者的苏醒药剂,但也无济于事.
“天啊,我感觉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旁边的护士小声说道。
唐恩瞪了她们一眼。
“快注射卡瓦酮。”
然后,艾丽雅就见到护士拿来一根针管,里面装满了半透明的淡黄色液体。
那是卡瓦酮,提取自南大陆某种胡椒的根部,作为酒品时,有让人醒后精神爽朗的作用,而被制作成药物后,可以暂时让熟睡状态的人头脑清明,具备言语知觉。
但艾丽雅很清楚,这种药物往往是针对弥留之际的病患所使用的,一旦医生下令使用这药物,就意味着基本放弃了抢救的希望,所持目的更多是为了探讨病情...
果然,她听到唐恩的命令:“艾丽雅,你来问他,要一字不落地把所有语录记下来。”
唐恩皱着眉头把针管里的药物注射进佩蒂的颈静脉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在惋惜这个孩子的同时,他也发誓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疾病的详细情况记录下来,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白白死去。
“嗯哼...”佩蒂发出痛楚的叫声。
他的眼皮艰难地睁开,气息微弱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趁着这个机会,艾丽雅连忙俯身趴在他耳旁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佩蒂,请回答我。”
对一个濒临生命尽头的孩子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艾丽雅于心不忍,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得尽可能得到详细信息,以拯救未来更多的人。
“我...腿很痛...”
佩蒂艰难地说出几个字,然后额头上就已经满是冷汗,嘴唇里发出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
艾丽雅不敢耽搁,她快速的在病案上做着记录...
‘患者自感疼痛剧烈,难以行走。此后疼痛蔓延至全身各处,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内部脏器肿大严重.....’
“医生您看,他的头发...”旁边的护士叫出声来。
只见佩蒂本就稀少的头发,此刻枯萎的如同干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皮上脱落,同时,他全身的肌肉也开始萎缩,四肢几乎比刚才短了三公分。
佩蒂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艾丽雅再也听不见他。
“佩蒂...佩蒂...”
艾丽雅面带泪水,她握住这个孩子干枯的小手,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逐渐变凉,最后的生机也就此离去。
他死了。
抢救室外,萨莫尔夫妇焦灼地等待着。
门开了,唐恩医生首先走了出来,他看向萨莫尔夫妇,在对方满怀希冀的目光下,唐恩面露沉重地摇了摇头。
佩蒂的母亲没有尖声哭叫,她的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
科达加堡市,西塔区学会总站。
总队的副官,负责整个科达加堡学会日常事务的埃尔顿,和另一名比他年纪稍小些的中年男人一起往七楼走去。
埃尔顿看着手里接到的文件,面露难色,不过他最终硬着头皮敲响了总队的门。
“进来。”
进门后,他们看见拜厄斯总队正在写信。
这位如今掌管着整个科达加堡地区的铁腕人物,此刻写起信来却颇为犹豫,埃尔顿见到对方不时地停笔下来,沉思一会儿。
“总队,温士顿学会发来的电报。”
埃尔顿把信件递上去。
闻言,拜厄斯抬头瞅了他们一眼。
在看到自己的助理埃尔顿和西塔区的队长托尔曼竟然同时来到这里后,他有些惊讶。
毕竟,西塔区分站与科达加堡总站合署办公,这就让西塔区队长的职位一直是个尴尬角色,那位托尔曼队长和他这位总队虽同处一栋大楼,但平日里少有沟通的机会。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拜厄斯脑海中略微一闪,他更好奇地是温士顿学会竟然会给他们发消息。
要知道,他和温士顿那位总队的关系不佳,对方还曾经倚老卖老的叱责他为‘伦恩党’的称号。
他拆开信件,粗略的浏览一番后,他的脸色变得奇怪。
只见拜厄斯略微皱眉道:“帕尔伦镇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