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何不喜
小将模样于半夏有些陌生,她下意识回了个头,刚才身边的男子和与他同道的高兄已经不见了,她的表情微微茫然,那个人,走了吗?
想着,半夏的表情有些黯然,身后的百姓早被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确定那公子已经走了,半夏一脸失望的跟着其他人跪在了地上。
刚说话的小将驱马过来,一拉缰绳停在他们这堆人前,表情严肃,他再扫视一遍众人,出声说道:“扰乱陛下仪仗,都抓起来。”
“是!”身后士兵听到命令立即出来数人就要抓人,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哪里看过这种架势,当即全被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叩拜求饶。
这声音足够凄厉,一架豪华马车撩开了帘子,朝这边瞧了过来,第一眼便注意到最前面跪着的半夏,朝身边的内侍吩咐了一声,内侍快步小跑朝小将那过去,他下了马车,而后也朝那边走了过去,每个动作都让人找不出错误,除了扶苏也没别人了。
那个内侍迅速跑到小将身边,“章邯大人。”
章邯认出这是扶苏身边的,无论嬴政有多少个儿子,扶苏都是所有人默认的帝国继承人,章邯不可能不给面子,当即下了马。
“可是公子有吩咐?”
内侍在章邯耳边低语几句,章邯的眉头一皱,抬头望向一个方向,果然看到向这边走过来的一道身影。
“等一下。”看到了扶苏,章邯当即喊了一声,叫住了动手的秦兵。
有一秦兵已经拉起了最前面的半夏,又听到章邯如此命令,疑惑回头,但军令如山所有秦兵立即就执行了他的命令退开了。
“公子。”这会功夫,扶苏也就到了这边,章邯抱拳行礼。
扶苏虚扶起章邯,嘴角含笑:“章大人有礼。”
扶苏温润的声音让一直低着头的半夏猛然抬起了脑袋,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扶苏。
“苏哥。”少女还带着几分委屈的嗓音在这正安静的时候响起,无疑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更不用提本就关注着半夏的扶苏了。
原本还想与章邯再周旋几句的扶苏没想到半夏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当即也顾不得章邯了,立即上前将半夏扶起。
“小夏,你这是怎么了,这伤是哪来的?”刚拉住半夏的手,扶苏便感受到了不对,抬手一看更是一惊,只见他手上沾染了大片的血渍,而半夏的手腕部,有一处伤口。
扶苏倒吸一口凉气,伤口不大虽然出血量不多但一直像不要钱似的往出冒着,他仔细观察,才看到伤口里隐隐约约藏着的类似碎瓷片的东西。
一声“小夏”让半夏的身形一颤,被扶起时,半夏似乎才感觉到手腕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扶苏一碰,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低头右手迅速死死扣在伤口上方的小臂上,脸色也扭曲了几分。
先前各种事情一耽搁,她竟然没注意到摔倒时有碎瓷片划进了手腕。
难怪觉得今天左袖子重一截,半夏不由感叹自己衣服的吸水性,宽大的衣袖承接住了所有冒出来的血,以至于完全看不出来她受了伤的样子。
扶苏不会医,又见伤口骇人,也再不敢随便动她的伤口了,当即也顾不得公子的身份高声喊道:“阿陶,快去通知夏大人。”
从扶苏出面,画风已经朝在场众人不敢想象的方向发展。
“是。”阿陶看见流了那么多血,也觉得事情不妙,不敢迟疑立即朝后面夏无且的马车处跑了过去。
“章大人,你先把剩下的人看住,仔细询问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扶苏的表情一沉,一向好脾气的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会扶着半夏,又看到半夏身上一片一片全是灰,另一只手上的药囊也脏的不成样子,地上还有许多药瓶的碎片与里面各种颜色的药粉,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半夏平时宝贝这药囊一副药囊在人在的样子,这会药囊都成这样了,何况半夏的人。
他对半夏章邯吩咐后,立即捞起半夏找夏无且治伤。
章邯这会是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当街一个普通女子竟然和扶苏扯上关系了,而且看扶苏的样子对其还极为重视,要请夏无且亲自来为她治伤,那可是专门负责为始皇陛下看诊的夏医首啊。
章邯很快回过神,大声回了个是,扶苏刚走,蒙毅就也走了过来询问情况,这次章邯更打起了十分精神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蒙毅。
当然,单单蒙毅不可能引起章邯如此重视,因为蒙毅背后是嬴政,此次出游,蒙毅获得了连扶苏都不曾拥有的特权,与嬴政同车出行,此刻蒙毅过来问话,也是嬴政的意思。
扶苏为在章邯他们面前体现自己对半夏的重视才特意更亲密的叫了半夏为小夏,蒙毅只简单一想就猜到了这小夏的身份。他想了想,就直接回去向嬴政复命了。
这边半夏手上的伤口同样吓到了刚被阿陶拉出马车的夏无且,半夏在他身边养了十几年,谁不是知道她是夏无且家的人对她恭恭敬敬的,何时有这么狼狈过,夏无且一看便知道,以这腕伤的深度是要留疤了,而且不小心呵护,很可能感染。
夏无且小心的为她拔出碎瓷片,然后处理了伤口并包扎好,除了拔瓷片与杀毒清洗时,半夏疼得呼叫了几声,其他时间都是惨白着脸的窝在扶苏怀里。
这么虚弱的半夏不管是扶苏还是夏无且都没见过,当即心疼的,可是不管怎么问半夏都不说话,一副恹恹的模样,夏无且撩开袖子,那块里衣袖口吸饱了血水,边缘已经快干了中心却仿佛能拧出血水,刚包扎好的伤口处也隐隐又能渗出血来。
“是伤了经脉,这段时间需要仔细养护,若有不慎,你就别想再学习针法了。”再三确定没有危险,夏无且的心才稍稍宽了些,一脸严肃要教育半夏。
这双手对医师极为重要,他心疼之余更气半夏如此不小心。
“真有必要学吗?”半夏终于开口了,望着夏无且的眼神唯有空洞,“又没人会在意的。”
半夏这反驳让夏无且的话憋了回去,抱着她的扶苏也察觉了半夏情绪上不对。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夏无且皱眉,将药箱收拾好,他的马车里弥漫着神农药箱的药香,要跟嬴政出巡,夏无且带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药箱,而是皇帝亲赐的珍宝。
还气半夏不小心,又听她如此丧气的话,夏无且是真的胡须都气飞起来了,再把药箱收好,当即就是一甩袖:“你这意思是说不想跟我学医了?”
“是又如何。”不管夏无且还是扶苏,都没想到半夏会回这么一句,当即谁都没反应过来,等夏无且反应过来,脸色刚一变,就听外面的齐叔叫他。
“大人,陛下要你过去。”齐叔这一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救了半夏一命,就见夏无且冷冷撇了半夏一眼,跨起神农药箱走了出去。
扶苏也算松了一口气,咸阳谁都知道夏无且嗜医成痴,半夏刚才的话简直就是在他死穴插刀子。
“小夏,你遇到了什么?跟苏哥说说好吗?”扶苏温声说道
半夏沉默片刻,在苏哥面前,她做不到像对夏无且那般胡搅蛮缠:“苏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学医了。”
不知道为什么学医,又或者,找不到继续坚持下来的动力了,当时扶苏问过她为什么如此痴迷医术,她再三思索,是崇拜祖父,想像夏无且那样厉害,所以给自己定了目标,要将自己药囊里祖父调配的药变成她自己的,可在药囊损坏时,好像跟着损毁的,还有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她真的要继续学医做医师,继续去救治这些只会听风便是雨,又自私贪婪的人吗?
“小夏,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扶苏小心翼翼错开半夏的伤处,将她扶起坐好,对着半夏继续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在医术上的执着。”
半夏神色愈发黯淡:“所以,如果我不再学医的话,苏哥就不会喜欢我了吗?”
这是什么理解,扶苏失笑,立即摇摇头:“不管你学不学医,我都不会不喜欢你的,如果那是你的坚持。”
“小夏,你是我的希望,每次看到你因为医治好一个人而开心,我就知道,我的坚持并没有错。”扶苏认真的盯着半夏的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他最有可能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也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嬴政的主张相悖,似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去将他父皇奉行的理念一一推翻。
可这何其困难,嬴政奉行的就是所有人遵从的,他亦知道他是顶着多大的阻碍在坚持,他不是没想过放弃,想去学会顺着嬴政,可他心里又告诉他,他做不到。
每每这时,他就会想半夏给人治病的事,这样,他就会有动力继续坚持。
半夏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扶苏心里占着这么重要的位置,一时竟然也忘了刚才心里那些曲曲绕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苏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坚持?”最后半夏是这么说的。
扶苏想了想,拉开帘子,示意半夏看看帘外,半夏望过去,秦军后面她看到密密麻麻跪倒的人群。
“我们既然接受了百姓的敬仰爱戴,就该去带领他们过更好的生活,这便是我的坚持。”这是帝国长公子扶苏的誓约。
“那如果会被他们误解了呢?”半夏忍不住又问
误解?看来这个是主因了,扶苏仔细想想,给了回答:“既然只是误会,那自然说开就好了,如果有人误会了我,我会用实际证明他们是错的,但如果有人误会了小夏,小夏就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扶苏语气坚定。
不会,让她,受委屈吗?半夏感觉脸上又开始发烫了,赶紧低头不想让扶苏看到,苏哥啊,这样的你,如何能让人不喜欢呢。
半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住扶苏的手,通红的眼睛也盛满了笑意:“不会了,苏哥,只要有苏哥在,我就不会委屈的,是我魔怔了。”
扶苏看到半夏目光变得坚定,不似刚才般死气沉沉,也松了口气,半夏这是恢复过来了。
马车外阿陶突然伸头进来,“公子,陛下让你和半夏过去。”
扶苏回头,半夏冲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待扶苏再回过头跟阿陶回复,半夏望着扶苏的眼神变了。
苏哥,你想让天下百姓安乐,我不能像蒙哥那样帮你,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无病无忧,只要,这是你想要的。这是半夏给自己定下的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