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梦回

她说完后顿了下，隔着门的院内死寂，好像没有人一样。

果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半夏神色一黯，虽然早预料到这个结局，但不免还是有些难受，毕竟里面那个，是一直宠着她的齐叔啊。

她往后退了两步继续说道：“齐叔，虞大哥告诉我，找到凤芝草，我们可以拿一半回去给祖父了。”

“……”

“齐叔不肯见我，就是还在怪我，可我是医师，岂能对病人放任不管，医者仁心，这是祖父教给我的，齐叔最了解祖父了，要是祖父在这里，一定也会这么选择的。”

当然，夏无且显然不可能是为了虞秋，他是为了虞秋身上极为罕见的寒症。

“还有啊，天气凉了，齐叔注意不要着凉，等我治好虞儿就来找你一起回家，到时候啊，你就是想赶也赶不走啦。”她扯起一抹可以说是灿烂的笑容说道，她已经想象到自己和齐叔打点行李回去的那幕，只要想起来，她就收不住笑了。

没有多呆，半夏说完对着院门告了别，想来找齐叔，就要先治好虞秋的病，想要治好虞秋的病，就要赶紧找到新的办法，这样，才能跟着齐叔回家呢。

无论怎么想，她都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要赶紧回虞府继续翻医书了。

半夏匆匆离开，却没注意到身后，原本虚掩着的大门缓缓张开，刚才半夏的话，门后的齐叔都听在耳里，望着半夏离开的背影，齐叔眼里带着诸多不忍。

回家啊，整个吴中应当只有他最清楚，从他们离开咸阳时，半夏，就再回不了家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快了。”阴云再度笼罩了天空，齐叔喃喃念道，似有所感的朝北方眺望过去，目光有些空洞。

半夏走到半路，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隔着雨雾，她看到围在城楼边的人堆渐渐散去，而城墙新贴的告示，也被越来越大的点滴打湿。

原本还好奇告示内容的半夏，只能护好取来的药材，拼命往虞府赶去，她人淋了没事，但药湿了，她可就是白跑一趟了。

好在大雨瓢泼之际，半夏回到了虞府，药材都完好无损的。

接连数日昼夜的不眠不休，外加这次外出淋雨，她的身体终于发出了早就积压着的抗议声。

虞秋坐在床边，将换下的布交给子冉，又将新浸湿的布小心的贴在半夏额上。

“小姐，庞先生说半夏小姐没事，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了，半夏小姐这边都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吧。”子冉接过被对方额上温度烘干的布，将其再度浸回盆里，回头对着虞秋劝道。

虞秋摇摇头，她握着半夏一只手，目光中带着担忧，这才几天，她看半夏都瘦了一圈，眼底一圈乌青，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可见这段时间为了她，半夏真的一刻都不曾休息过。

“半夏姐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心下懊恼自己轻信对方嘴里说的没事，半夏这是硬生生累病的啊，就为了给她治病。

“听说大公子已经有吕齐后人的消息了，等找到那凤芝草，半夏就不必这么辛苦了。”子冉想了想，又说道。

虞秋叹了口气，不由望向窗外阴着的天，似乎受了这天气影响，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只觉得心情沉重，明明找到凤芝草就能治好她身上的寒症，为什么心里就是这么不安。

治好她的病就意味着半夏要走了，难道是因为她舍不得半夏吗？

“但愿吧。”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以她对半夏的了解，只怕对方不会如她们所想的那样轻易放弃。

说话间，虞秋看到半夏眼角划出一道泪痕，张着嘴呓语着什么，虞秋忙附耳过去。

“祖父……”一声带着无限依赖与不舍的轻唤就入了她的耳内。

祖父？半夏的祖父。

虞秋起身，眼里带着思索。

半夏没有当着她的面提及过，但她如何善解人意，哪里不知道半夏的心事，吴中的无时无刻，半夏都念着远在咸阳的家，念着家中的亲人。

她的半夏姐，确实，该回家了。

半夏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让她整个人都恍惚的不知今夕何年。

恍惚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却因为躺了几天手脚发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还好立即就被一双手扶住，又按回了床上。

眨了眨眼睛，等视线一点点清晰了，她才再度看向把她扶起来的人。

半夏一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忙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都红了。

床边站着的人面上依旧是她最常见的不苟言笑，但望着她的冷漠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祖父。”这人，除了夏无且又能是谁。

夏无且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再度将她按着躺好，抬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给她诊脉。

“我不在身边，你就又糟蹋起自己的身体了？”开口是一贯的斥责语气，应是她最熟悉的夏无且。

对这一声斥责，半夏不由红了眼圈，她感觉离家好久好久，久到让她记不起，上次和祖父一起用膳是什么时候了。

看半夏一副要哭的表情，夏无且神色也有一瞬的不自然，不由再度出声呵斥到：“怎么，出去几天，我就说你不得了，是不是过段时间你连我这个祖父都不……”

夏无且的话没说完，就被半夏抱了个满怀。

“岂会，就算半夏不认天下的人，也不会不认祖父的，祖父是半夏最重要的人，除了祖父，半夏谁也不要了。”半夏信誓旦旦的保证，直接被恨铁不成钢的夏无且狠狠敲了一记脑袋，痛呼着捂住自己脑袋。

“胡闹，你都多大了，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莫非还要一辈子守着我这个老头子过吗？”半夏满脑子是陪着夏无且，那夏无且，就满心满意都是半夏的婚事了。

“祖父，半夏不要嫁人！”半夏急急反驳，生怕夏无且再要给她定个亲事。

“一个姑娘家，要是没个夫君护着，可是要吃亏的，”夏无且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拥进自己怀里，“毕竟，祖父不能护持你一辈子啊。”

夏无且很少这样抱着她，故而半夏很贪恋这个怀抱，嗅着她最喜欢的药香，这个胸膛虽不宽广，却格外温暖，可夏无且后一句，让半夏心里生腾出不安来。

她忙抬起头，只看到夏无且一向抿紧的嘴角勾出一抹难得的笑来，目光柔和的望着她，那双眼睛中带着无限眷恋，似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她，却一句都没说出来，

夏无且再抬手想再摸摸她的脸颊，可没等碰到她，人便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而她，直接被狠狠地摔回了榻上。

“祖父？祖父你在哪，你不要吓我。”她忙爬下床，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却再找不到夏无且的身影了。

蓦地，对着这片空荡的空间，半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