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阔别已久
对于萧天河的担忧,赵湘琳则不以为然:“毕华田又料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会打起来,怎么会去而复返呢?你多虑了。”
庙外的打斗声持续不断,赵湘琳惦记着战局,打算到墙上的破洞处看一看。
萧天河突然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叫住了她,问道:“赵姐,刚才胡京航的同伴分明已经发现了你的衣服飘动,为何最后还是没察觉到你在假扮雕像?莫非是胡京航故意在掩护你?”
“他哪有那么好心!我觉得你该重新审视那个人了,他昨天明明给你传信说身在五百余里外的仙族地境追查线索,结果夜里却出现在此处杀人。哼哼,有些人就是不像看上去那样耿直!”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从前的经历,赵湘琳心中对胡京航生出一些憎恶。
“他既然没掩护你,你究竟是怎么掩饰过去的?”萧天河问。
赵湘琳却两手一摊:“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情急之下,我本欲跳下来逃走,可突然一股异样之感从脚底油然而生,并且迅速向上蔓延至全身。那感觉……十分奇妙,我形容不出来,反正结果就是我似乎真的变成了木头,但五感依然都在。”
“变成了木头?”萧天河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可能呢?”
赵湘琳扬了扬眉毛,撇了撇嘴角,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难道是竺远来?”萧天河猜测道。
“也许吧!”赵湘琳跳下台子,走到了墙洞旁向外面看去,惊讶地说,“咦?他们俩人呢?”
萧天河快步走了过去,庙堂外的围墙破开了一个大口,再外面就是荒山野石,不见人影,连打斗声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竺远来该不会把贺崇宝给掳走了吧?”萧天河连忙从墙洞冲了出去。
“他有那本事吗?”赵湘琳也跟了出去,两人分别往两个方向绕着雨神庙转了一圈,最终在庙门前会和,面面相觑。
赵湘琳道:“可能是一路打下山去了,我们追过去找找!”
“从竺远来展现的实力来看,他远比我预想的要厉害得多。我有点担心他背后那个神秘的‘主子’……”萧天河话音未落,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回头惊顾,整个雨神庙居然都塌了!
原来贺崇宝和竺远来都打到天上去了!两人下坠之势竟将庙梁砸断,还好萧天河和赵湘琳已经从庙里出来了。
“得,这下雨神庙彻底毁了,赤松老仙,对不住了啊!”竺远来扛着金铲从废墟的尘土中走了出来,贺崇宝跟在他身后,搡了他一把:“你还好意思说!咱俩这么久不见,重逢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跟我打架!”
萧天河愣了,指着二人道:“你、你们认识?”
“萧公子,赵姑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竺远来,正是监兵佩第二宫——西娄宫的妖族,算是我的兄弟。”贺崇宝微笑道。
“喂喂,什么叫‘算是’,应该是‘就是’嘛!”竺远来不满地纠正。
贺崇宝白了他一眼:“你见过好兄弟见面就打架的?”
“嘿嘿,许久不见,一时手痒。不过这也算是替主人检查一下这些年你有没有认真修炼。嗯,不错不错,功力有长进。”竺远来拍着贺崇宝的肩膀打着哈哈。
萧天河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你是监兵佩的妖族?那你说的‘主子’不就是监兵佩之主了?”
“那当然啦!”竺远来咧嘴笑道。
“如此说来,贺兄,我该恭喜你了啊,你终于找到主人了!”萧天河道。
“确切地说,应该是主人找到你们了。”竺远来更正道,“萧兄弟,让我见见三位妹妹吧!太久不见,怪挂念的。”
田晓莹、杜怀柔、关灵韵一起被召了出来。
几人阔别重逢,自然是一阵唏嘘。看得出来,几位姑娘对竺远来十分尊敬,在她们眼里,他和贺崇宝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兄长。
萧天河目睹这充满喜悦与感伤的场景,心中感慨,也许到了该和他们道别之时了。他不会忘记,在大赤界时,杜怀柔是如何助他除去魔主的;他也不会忘记,在被困岩洞之时,贺崇宝是如何冒险入洞不惜受伤也要搭救自己的。虽然他们都不是孟章界的妖族,却对萧天河有情有义。如今监兵佩之主已经现身,临别之际,还真有些舍不得。
“好了,都随我去见主人吧。你们三个还是回孟章界去,有我和大哥在外面护着就行了。”竺远来对三位女子道。
“你们俩伤势未愈,回去继续休养吧,我要留在外面多陪陪相公。”杜怀柔对另外两位姑娘说着,还瞅了萧天河一眼。
“又来了……”萧天河顿感头皮一阵发麻。
一行五人,向山下而去。
“哎呀!我说怎么昨天见你之前总觉得神清气爽,心悦非常,一路总有小喜鹊围着我‘叽叽喳喳’地报喜,原来是妹夫到了!”竺远来大惊小怪地咋呼着,盯着萧天河的脸,“唔,不错,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风流俊逸、潇洒不羁,柔妹真有眼光!”
赵湘琳“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是吧,我的眼光当然没得说!”杜怀柔冲萧天河挤眉弄眼的,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就不肯松了。
“真能胡闹!”萧天河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
杜怀柔“嘻嘻”一笑,凑近萧天河耳边轻声道:“人家这不是要和你分别了,心中不舍嘛!等回到主人身边,咱俩还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你不惦记我,我还挂念你呢!”
“唉,到底是‘女生外向’啊!有什么悄悄话都只跟妹夫说,不理我这兄长喽!大哥,你说咱们是不是白疼她了!”竺远来又开起了玩笑。
“你呀,油腔滑调,一点都没有变。”贺崇宝笑道。
“我拜托你,别喊我‘妹夫’了行吗?我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萧天河搓着双臂。
竺远来大笑:“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你娶了个‘五彩凤羽’,你那鸡皮疙瘩,是她传染的吧?哈哈!”
“好啊,你又取笑我,找打!”杜怀柔撒开萧天河的胳膊,同竺远来追打嬉闹起来。
“对了,竺兄,刚才赵姐说她情急之中变成了木头躲过一劫,可是你暗中帮忙?”萧天河问道。
竺远来停下脚步:“对哦,我差点忘了这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把人变成木头,那会赵姑娘差点儿被认出来,我都已经做好出手相救的准备了,结果什么事都没有,我也十分好奇。如果不是赵姑娘自己刻意为之的话……不知姑娘本体是何物?”
赵湘琳回答:“我本非妖族,因为一场意外导致躯体残伤,承蒙介部吕老先生妙手,用休戚莯为我铸炼了新的躯体而转为妖族。我的本体嘛,应该就算是休戚莯吧!”
“哦,原来如此,我早就觉得姑娘你虽为妖族,但气息十分特殊,不想其中还有这等曲折。既然是休戚莯,那就没错了。那可是介部朝欢峡所产的珍稀宝物,早就听闻说,在危急之时,休戚莯会由草转木甚至是转石来伪装、保护自己,所以一般人就算到了朝欢峡,也遇到了休戚莯,也压根就认不出来,唯独介部几位统领大人知道如何区分休戚莯和一般的木石。这次赵姑娘临危变木,应该是休戚莯自身的特异本领。”竺远来解释道。
“还有这等奇妙之事?”赵湘琳自己也觉得十分新奇,“只可惜我不知该如何随意控制这种变化,否则变变木头、变变石头还挺有趣的。”她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妖族躯体了。
“吕老先生竟不惜以休戚莯为你重铸躯体,这面子可真是天大呀!”竺远来羡慕地说。
“谁叫天河弟弟有恩于他呢?”赵湘琳笑道。
“说了半天本体之事,萧某敢问一句,不知竺兄的本体是什么?”萧天河忽然问道。
竺远来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口中卡了壳:“呃……”
这回轮到杜怀柔大笑了:“说吧,我看你还怎么笑话我!”
竺远来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如果说柔妹是‘五彩凤羽’的话,我的本体应该叫做‘白龙地羊’。”
萧天河不明所以,侧首问赵湘琳:“‘白龙地羊’是什么?是禹馀界的一种羊吗?”
赵湘琳低头抿嘴,乐不可支:“你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竺远来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实说就是。地羊,犬也。以‘白龙’雅名而释之。”
“嗨,这有什么,支吾不言,我当是什么稀奇古怪东西呢!”萧天河笑道,“只不过一些贬词中有狗、犬这些字眼,不代表人们就真的厌恶此物,竺兄大可不必在意。哎,你那兵刃十分奇特,可否借我一观?”
话题转移到了兵器之上,竺远来的兴奋劲又提了起来,他召出金铲递给了萧天河,介绍道:“我这兵刃叫做‘明一铲’,你可知为何?”
“愿听赐教。”
“此铲有双头,一头为日铲,一头为月铲。‘日’、‘月’合而为‘明’,而当中那段握棍,恰如一个‘一’字,故为‘明一铲’。这是我自己花了三天三夜想出来的名字,不错吧?”竺远来得意洋洋。
萧天河不得不承认,虽然竺远来的做法有些夸张,可“明一”的确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下山之后,一辆无人看守的马车已经候在山脚处了。
“竺兄,怎么,你家主人不在附近么?”萧天河还以为,那个神秘的‘主子’一直暗中跟随着自己呢。
“主人有要事赶去处理了,只吩咐我在今日事毕之后带你们一同去见。我估计主人恐怕要忙碌些时日了,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急事,我们就一路悠闲地走吧。”竺远来跳上了马车。
“可是……我还在等有关朋友下落的消息……”萧天河有些犹豫,赵湘琳却将他一把拽上了车,埋怨道:“你还相信那个胡京航的鬼话呀?”
“不是还有个阎开明么……”
竺远来道:“呵,说不定他俩都在骗你,一丘之貉而已。”
杜怀柔笑道:“若是让小枚听到,又得狠狠掐你几把了。”
竺远来撇撇嘴:“不过就是一个词而已,有什么?你看看我多惨,什么‘狼心狗肺’啦,‘土龙刍
狗’啦,‘狐朋狗友’啦,‘画虎成狗’啦……我抱怨什么了?”
“得,你说这一圈可把贺大哥、石大哥、嫣儿姐姐还有雷大哥全给得罪光了……哼哼,雷大哥要是在这儿,非结结实实地揍你一顿不可!”杜怀柔道。
“哦,还有‘鸡鸣狗盗’啦……哈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讨打!”杜怀柔又和竺远来嬉闹起来。
“对了,监兵佩找到了吗?”贺崇宝问道。
“监兵佩又从未丢过,只是被主人藏起来了而已,何来‘找到’一说?”竺远来驱马转头,沿着小路向南方疾驰。
“那沈老哥呢?有他的消息没有?”贺崇宝又问。
竺远来的面色刹那变得凝重起来:“这次主人就是为了沈老哥的事去的。听说是他那片沅硭山突然冒出来一些不速之客,还将他打伤了。”
“沈老哥果然还是回沅硭山去了……什么不速之客这么凶悍?竟能打伤沈老哥?”贺崇宝诧异道。
“对方的来头我也不太清楚。沈老哥伤势未愈,又为了护着他那些子孙,所以才吃了大亏。”竺远来回答。
贺崇宝又道:“那主人不让我们去帮忙?”
“嗨,放心吧,主人又不是无能之辈。既然如此安排,定有道理,我们回去候着便是。”
“回去?回哪儿去?”
竺远来笑了笑:“回江由界无思谷呗。你也没想到吧?主人当初离开江由界之后没多久又悄悄地返回了那里,从此就一直不动声色地藏身在无思谷静养,直到前不久才出山。”
“江由界……”萧天河默念了这三个字。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了,记得以前在宗飘界广源盆地打算离开之时,石灏明就提到过这个地方。‘大江的江,自由的由。’当时石灏明如是说道。没想到,原来监兵佩之主就一直藏身在那里。
“江由界!”贺崇宝感慨,“看来主人还是忘不了当初那场恶战。”
竺远来点点头:“那里可是主人和相公失散之处。相公没回来,主人怎么舍得离开?此外,那些大恶人也不会料到主人竟去而复返,并且始终孤身一人待在一个无主之地。如此虽然很寂寞,但也很安全。”
“只可惜,主人还不知道,她的相公……再也回不来了。”贺崇宝道。
“她知道的。”竺远来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旷的野外,只有疾奔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在交错回荡。
过了许久,赵湘琳忽然开口:“方才听二位提及江由界的恶战,关于此事我亦有所耳闻。传言早年间在江由界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仙族华林大君连同座下五大元帅中的四位一起出战,结果依然被对手打败。也就是从那场大战之后,华林大君在江湖中的声望下降了不少。坊间关于此事的传闻五花八门,但却无一提及华林大君的敌手究竟是谁。这也一直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一宗谜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他的对手就是监兵佩的主人!监兵界的妖族出战,的确有将大君和四位大帅统统打跑的实力。”
“你都说了是坊间传言,其实也就不足为信了。当初江由界的那场恶战,其实是我们败了,华林大君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已。”贺崇宝道。
竺远来又补充道:“没错,起初当时我和贺大哥、沈老哥以及主人四人联手力拼华林大君座下的梁、云、朱、黄四大元帅,占得上风,他四人陆续挂彩,却不想华林大君竟一直藏在暗处督战,临危关头亲自上阵截住主人经久大战。可惜主人连年被追杀,战斗不断,所以当时的状态并不好,最终惜败于华林大君。我们在掩护主人逃亡之时,也纷纷身受重伤。江湖传言,实不可信也。”
“哦?”赵湘琳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尚有一点不明,江湖中还有另外一个传闻,据说孟章佩之主和监兵佩之主二人乃是夫妻,听方才竺兄所言,监兵佩之主是在江由界大战之后才与相公失散的,换言之,大战之时,他们两人还在一起。如果当时孟章界的石大哥和嫣儿姑娘她们也在场的话,何至于只多了一个华林大君就导致节节溃败?难道有关孟章佩的传闻也是误传?”
“唉,造化弄人。谁能想得到,在大战爆发前的节骨眼上,有个小贼偷了孟章佩到下界去了。而且,那个小贼还是主人相公的亲信,之前一直跟随主人夫妻二人四处辗转逃命,看似忠心耿耿,谁能料到他却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刀子……可以说是他把主人的相公给间接地害死了。”贺崇宝惋惜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大战之时,你们主人的相公,也就是孟章佩的上一任主人,为何没有助战呢?难不成他也和孟章佩的现任主人一样,只怀异宝但实力不济吗?”赵湘琳瞅了萧天河一眼,萧天河尴尬地挠头笑了笑。
竺远来叹了口气:“并非如此。孟章佩的原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其实力已经达到了骇人的九宫级!按理来说,哪怕华林大君那些个元帅联手以四敌一,在他手中恐也占不得什么便宜。只可惜啊,只可惜……我们当时要面对的敌人,并非只有华林大君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