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打探
小叶每天睡的时间更长了,几乎除了基本完成生理需求就是在睡觉,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极为不正常的。
柏秋寒知道,这是界灵所说的“融合”所致,然而这是他无法逆转的现实。
换上夜行服,将同样包着黑布的襁褓固定在胸前,柏秋寒告别了苟建名,压下了识海深处的鼓噪,投身没入黑暗之中。
陈惠的营寨并不难找,柏秋寒没要斥候引路,照着情报所说方位,凭借着自己的精神力,就到达了目的地。
过了饭点,天便已黑透,似苟建名这样的军阵基本就开始了休息,而陈惠的营寨却还是灯火通明,远远就传来木柴燃烧与酒精的味道。
用食物和酒来安抚战败的情绪固然可行,但长此以往,只会让整支军队的警惕性与战斗力下降,譬如现在,已无人看守的箭楼让柏秋寒直如入无人之境,躲在阴影之中,迅速接近了营寨中心。
陈惠在大帐中设宴,只是席中却未见朱涛的身影,而其中话语交谈也没有什么营养,除了对陈惠大拍马屁之外,便是谈及统一这片地域之后要如何庆贺,丝毫没将他们才经大败的事实放在心上。
柏秋寒在外听着,心情却愈发沉重,陈惠等人的自信绝非毫无来由,看来明城果然在暗中出手了。
听了一阵,柏秋寒仍旧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消息,那要得知实情,手段就十分有限了。
从帐上被破开的缝隙中,柏秋寒默默看着坐在高位的陈惠,终究还是暗自摇头——至少现在,苟建名还需要陈惠这个缓冲。
那只有更危险的办法了。
柏秋寒的精神力扩散到了极致,几乎将整座营寨笼罩,他想找的那人虽是灵元界一流人物,但终究其对精神力没有涉猎,绝对无法发现他的窥视。
也许是天助,他所寻到的位置靠近营寨边缘,如若出事,就是跑路也要方便些。
不到百米的直线距离,就算中途仍有巡逻的游者,也无法减缓他的速度,于是他很快到了与这座营寨其他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之地。
相比起整座营寨的明亮,这一片数座帐篷大是大了,却没有半点烟火气,甚至用来照明的几盏灯笼,也在夜风的吹拂下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这里没有任何游者看守,此间的主人也绝不会让陈惠的手下帮他看门,城市的将军,大多会有这样的傲气。
这里正是明城将军序列中第二人、朱涛的住所,只是之前从赵武的口中,柏秋寒也无从判明此人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层次,所以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朱涛似乎并没有带什么随从,至少柏秋寒的精神力只在这片区域中感受到寥寥数人的气息,甚至没有这些营帐后的马厩里喂养的马匹多,不过想来朱涛负责联络,大概只带了少量斥候,最多几个仆人俯视起居,就没讲究什么排场了。
但这片区域也并非绝对寂静,至少夜风中还隐隐传来了微弱的、满是痛苦的呻吟声。
柏秋寒早就感知到声音主人的身份,他叹了口气,空玄碎宇步踏出,便到了声音传出的帐篷外。
不敢再在这帐篷上破开口子,柏秋寒将精神力探入帐中,其间情景便尽数浮现在他识海之中。
被滚烫烙铁、盐水、马鞭等物品包围的,自然只有赵武了,在苟建名营中已经饱受折磨的身体,在这里又添了新伤。
朱涛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做这种脏活累活,他带来的几名随从却并不缺少这种技能,所以他就坐在帐篷的角落里,带着微弱的笑意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怎么,还不想说?”一名随从拿着烧红的烙铁在赵武身上比划着,似乎在考虑接下来要将哪块皮肉烧熟。
“我、小的……知道的……都、都说啦,求将军大人放过小的吧。”
赵武带着哭腔的哀求并不能打动这些明城来客,那名随从只是冷笑道:“你明明还有所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而后便不等赵武回话,各式刑罚便已加诸其身。
赵武显然并不是口风紧凑之人,老早就将所有一切吐露,以朱涛的阅历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一点,所以他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消除内心的怨气而已。
赵武眼前的迷蒙让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表情,这场拷问进行了这么久,他其实心里已经明白,朱涛大概是不打算放过他了,哀求也不过是凭添这个明城将军内心施虐的快感而已。
但是他不想死,所以他仍用那逐渐微弱的声音求着饶,哪怕明知只是徒劳。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最后一分意识都要失去的赵武,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张白净的脸。
“将……将军,我……真……没……慌啊!”赵武仍想求饶,但口中涌出的鲜血与逐渐丧失知觉的身体,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我当着你的面说出了计划,你难道真觉得还有活路?”朱涛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宛若噬人的凶兽。
听闻此言,赵武终于感到了绝望,不过他心中也隐约有了解脱之感——将事实说出口,想来朱涛也终于厌烦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亡都是解脱。
朱涛满意地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玩具,退开两步,对旁边两个随从挥了挥手。
那两人会意,将手中刑具抛下,转而抽出了短刀。
眼见赵武便要身死,那两名随从却突然翻个白眼,竟就这么仰头栽倒在地。
“何人!”
朱涛也是脑中一痛,但他毕竟灵元脱体修为,远非他两名手下可比,刹那间便回过神来,抽出佩剑在手。他打量着出现在帐中的黑衣蒙面人,却发现根本看不出深浅,以至于那人抽刀斩断了捆缚赵武的绳索时,他都没有出手。
偷袭之人的然是柏秋寒,他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因为听到了那句关键的话语。
用余光扫着浑身是血的赵武,柏秋寒并不认为这种草菅人命的游者有被拯救的价值,但如果此人掌握他和苟建名想要的信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是何人?”朱涛皱眉,问了相同的问题,眼前这个人,实在让他看不出深浅。
“我要带他走,将军给个面子?”柏秋寒也不知故意拿捏的嗓音能不能骗过对方,但如果可以,还是尽量掩藏身份的好。
“你在说笑?”朱涛脸上闪过几分愠色,在他的地盘伤了他的人、抢了他的东西还想说走就走,岂非将他这个明城第二将全然不放在眼中?
就在朱涛暗怒,打算不顾一切出手试探之时,柏秋寒却先动了。
在灵元界生活数月的青年再无初时的优柔寡断,眼看交战已成必然,那就要抢到先机。
出手便是裂苍玄劲,取自淳于风的横刀被苟建名找人修补过,已重新泛出摄人的光芒。
朱涛在那黑衣人身后似乎看到了一头荒古凶兽,他努力控制着不被那气势所震慑,一身灵元已经爆发出来。
刀剑相撞,宛若凭空响起炸雷,朱涛只觉一股颤抖扭曲的力量从剑身上传来,让他胸口一闷,他退开两步,尽力调息一口,才算缓过气来。
柏秋寒同样退开两步,心中对于朱涛的实力已经有了认知——在他先声夺人的情况下,以裂苍玄劲才和此人拼了个平手,与曾经正面交手过的灵元界人相比,这个明城第二将的灵元总量比淳于风强过一线,远远超过郑文坚,只是实战起来能不能和掌握秘技的淳于风以及走出自己道路的郑文坚相媲美就未可知了。
换成平时,柏秋寒也许还会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此刻显然不行,刚才一次交手这么大动静,要说没有引起营寨里其他人的主意纯是自欺欺人,毕竟身处敌营,在暴露更多东西之前,还是趁早离去为妙。
朱涛心中其实更是骇然,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高手来,灵元界和他同层次的人不多,活了这么多年,大多也打过照面或是听说过,但面前这人出手风格却与那些人大不相同,难道……
一时间,朱涛倒没想到柏秋寒身上去,虽然从赵武口中得知有苟建名身边有那么个高手存在,但并不知道精神力存在的他更愿意相信那是苟建名配合的演戏,是以对那个所谓“高手”,他潜意识就压低了心中的评价,当然,这也有他认定和他同层级的不知名高手绝不会纡尊降贵去帮助那些卑贱游者的原因在。
“外域之人?你是哪边的?”
作为一城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一招交手便猜出柏秋寒的来历也不奇怪,柏秋寒却还是心中一震,知道不能在此多耽,当下一拉赵武,就准备逃离。
朱涛哪会给他这个机会,见柏秋寒一言不发的同时,便已提剑向柏秋寒斩去。
柏秋寒已将襁褓固定好,就能腾出一只手抓住赵武摇摇欲坠的身体,以右手持刀,接下了朱涛的剑。
两人又交手几合,柏秋寒被逼到了帐篷边缘,但他气息未乱,显然并非落到下风,若是公平交手,想来也有一战之力,而退到这里,显然是在他计算之中。
朱涛虽表面取得优势,但心中不敢怠慢,听得帐外逐渐变得嘈杂,他知道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陈惠等人的注意,营中还有数百游者,在他的牵扯下,总能达到蚁多咬死象的目的,至于损伤会有多少,就不在他考虑之列了。
柏秋寒的身形却消失了,连带着赵武的身影也一同消失了。
就算是以朱涛的阅历,一时间也怀疑自己见了鬼,但他毕竟知道域外之人多有奇术,当即醒过神来,怒吼道:“有探子潜入,抓人!”
以朱涛修为,整个营地都能听到这声大吼,而陈惠更是听出了其中怒意,当下顾不得享乐——他没兴趣知道是谁惹怒了那一位,但若是威胁到他的未来,就定不能放过。
奈何朱涛本就住在营寨边缘,加之陈惠调度过慢且疏于防务,这短短时间,就足以让柏秋寒逃出去了。
而在被黑夜笼罩的茫茫原野上,就算柏秋寒还带着濒死的赵武,朱涛也再难以找到身负空玄碎宇步的他了。
不管气的直跺脚的朱涛等人,柏秋寒已经远远逃离了营寨,只是他此时也是直呼运气,若非朱涛营寨位置太偏、加之其没见过自己的秘技的话,自己只怕是要深陷重围,到时候哪怕能脱身,也无法带赵武出来了。
“多……多……大人……救……”
经历数度空玄碎宇步带来的挤压,赵武竟还有力气说话,只能让柏秋寒叹一句人到危机关头的潜力果然还是巨大的。
“别说话了。”柏秋寒自不可能放任赵武如此,立刻取出几块元晶,以自身真气为引,将其中灵元缓慢注入赵武静脉之内。
如果赵武连炼化灵元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以柏秋寒现在的能力也是回天乏术,但好在赵武的身体还没糟到那一步,随着灵元逐渐被吸收,他的气息也终于稳定下来。
柏秋寒松了口气,却没有即刻回苟建名营中,而是在外转了几圈,确定了没有追兵,才准备回程。
赵武身上的血腥味倒是吸引来了不少野兽,但这些脑袋不大的兽类遇见柏秋寒就是遇见了克星,甚至连柏秋寒的衣角都碰不到,便倒在了识剑之下。
反倒是柏秋寒为了处理这些动物的尸体还多花了不少时间。
回到苟建名的营寨时已是后半夜,没有惊动守卫,柏秋寒同样是悄悄潜入,来到了苟建名的大帐之中。
苟建名自然没有睡,看到柏秋寒更是大喜过望,而当柏秋寒指了指靠在他身上的赵武时,苟建名也瞬间会意,立刻将赵武的身体接过置入榻上,而后取出元晶开始为之灌输灵元。
身为灵元界人,苟建名的效率还还是比柏秋寒要更高,到的得太阳升起时,床榻上那个多灾多难的男子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