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家
第二天一早,韦桀从火车站坐了两个小时火车到了西乡县,又从县里转了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才到了位于山腰坡边的大旺村。
韦桀拎着两个大的黑色行李箱下车朝村口走去,道两边是刚种下不久的甘蔗苗,虽然偶有微风,但此时临近中午,正午的太阳毒辣,就连村口那棵大榕树下都没了纳凉下棋的人。
韦桀顺着村道走了半小时才走到两栋顶层连起来的三层楼高的自建房前,两栋房子都是韦家的,一栋是泛黄有年头的,一栋是不久前刚新建好的。
老楼墙上挂着一块写有“韦氏诊所”的木匾,之前一楼是老爷子给人问诊的地方,二楼三楼住人。自从大哥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老楼就有些挤窄了,所以韦桀就跟大哥一家一起又建了一栋新楼,现在全家都搬到了新楼里住,旧楼就全用来问诊和晾晒放置草药了,两栋楼连起来中间还多出个不小的院子。
韦桀热得汗流浃背,就听身后一阵摩托车声响。
他转头一看,一位皮肤黝黑,个头比他矮些也壮些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摩托车后面驮着好几盘大红炮仗和一把大红伞。
“哥。”
“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开摩托车到村口接你啊,这么大热的天。”韦民边说边下车。
“让你从茶园回来一趟还不够麻烦的。你买这么多炮仗干什么?”韦桀绕过来帮他卸货。
“三伯爷家的阿霞后天结婚,我们过去帮忙送嫁。”韦民拿着炮仗,过来接过韦桀的箱子。
“后天?那不是三月三那天?”
“嗯。”看到韦桀脸上的红肿,韦民眉头一皱:“你又跟人打架了?”
“几个笨戳不长眼先动的手。”韦桀不在意的擦掉脸上的汗。
韦民简直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弟弟:“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一脸伤,赶紧去涂点药。”
“过两天就好了。”韦桀无所谓的推开自家大铁门,院里一阵草药味扑鼻而来。家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堆满了老爷子从山上挖来的各种需要清洗晾晒的草药。
“阿桀回来了。”体型微胖的嫂子笑着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枫叶枝和好几袋不同形状和颜色的叶子和花状物。
“大嫂,准备做彩色糯米饭了吗,一会我过来帮忙。”韦桀一眼就看出她拿着的是红兰草、黄饭花、枫叶、紫蕃藤这些用来染色的植物。
这边过三月三之前,家家户户都用这些植物的汁浸泡糯米,做成红、黄、黑、紫、白五色糯饭。壮家人喜爱五色饭,把它作为幸福吉祥的象征。吃了这种饭,人丁兴旺,身体健壮。
所以每年每家都会做一些,有人会加点泡涨的饭豆或者绿豆跟五色糯米饭一起蒸,有些则将半肥瘦的碎肉和小葱一起加进糯米里一起炒,无论怎样的做法,都别有滋味。每年大家做了之后,都会分些给左邻右舍尝尝。
大嫂看小叔子要帮忙,笑道:“不用,糯米我都泡好只等蒸了,这些叶渣渣是用来撒的。”
“我来吧。”韦桀是个闲不住的,一回来就寻摸事来做。
他接过枫叶和那几袋子染色植物的渣,把枫叶插在门口位置,把染料渣撒在房屋外围的墙脚下。这里的习俗认为枫叶能“除邪驱鬼”,给人带来吉利和平安。做五色饭的时候,每家门口都插上一枝精心挑选的枫叶,染色渣也是用来辟邪的。
大嫂也没闲着,又拿出一碗煮熟没去壳的鸡蛋泡到彩色植物汁液里,笑眯眯跟小叔子说:“你哥说你回来过三月三,我特意给你染了不少彩蛋,去歌圩你就能用了。”
碰彩蛋在以前是男女青年在三月三歌圩中用以交际和传达情感的物品。
对歌之后,要是小伙子看上了哪个姑娘,就手握彩蛋去碰姑娘手中的彩蛋。姑娘如果不愿意就把蛋握住不让碰,如果对小伙也有意就让小伙子碰。蛋碰裂后两人共吃彩蛋,那就代表两人有戏了。
但现在有了电话微信这些联系沟通方式,有情人早就在一起了,还轮得到他去捡漏?这碰彩蛋现在基本已经成为了游客了解风俗的环节了,哪还有人真的会碰蛋传情?
韦桀看着那几十个彩蛋,无奈笑了:“这么多?大嫂你可真看得起我。村里和镇上跟我同龄的都结婚了,这十几个我自己吃也太撑了。”
“那就去找小姑娘啊,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年纪大些的,你长得好,又会赚钱,说不定去一趟就被哪个姑娘看上了。多拿点备着。”大嫂觉得自家小叔子是真不错的,就是有些死心眼。
韦桀拿起一个彩蛋:“这年头的小姑娘比猴还精,除非我拿的是金蛋,这种彩蛋泡小姑娘的事那都是我爸年轻的时候才有的好事了,不过无所谓了,多拿点去当狗粮也不错。”
“不管怎么样,去看个热闹也好。”大嫂当然也知道现在的碰彩蛋多半就是个风俗祈福,跟爱情没多大关系了。她弄这么多鸡蛋,也就是想让小叔子多出去结交点异性朋友。
“你去洗下手,一会我让你哥再去多炒两个菜就能吃饭了。”
韦桀应下,把带回来的其中一个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好几个玩具递给嫂子:“大嫂,这是给小玲和小宁的礼物。这是给你和哥的。这是给爸的。”
在外这么多年,韦桀回家从来不空着手,大哥大嫂在家照顾老爷子和这个家,他没法常回家出力,能做的就是多出点钱。
“你看你浪费这些钱干什么,他们现在上学了,不用花钱给他们买玩具,你攒点钱留着娶老婆吧。”大嫂心疼他乱花钱,责怪道。
起这栋新房子时,大哥一家刚承包了一片金花茶园,拿不出太多钱,大头都是韦桀给的,大哥一家估计韦桀把老婆本都全拿出来了,所以对韦桀是又感激又愧疚,只能尽量对他好些。
“老婆连影子都没有,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去看看爸的情况。”韦桀笑笑,从墙边的一筐橙子里拿了两个,夹起老爷子的礼物,边剥皮边进了新楼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