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大劫将至
“要是能用你骗人的伎俩糊弄糊弄你该多好，旅馆老板。你卖的是水，自己喝的却是醇正美酒。”
——庞贝街头涂鸦
自从四百多年前‘亚北方期’结束，气候持续转暖，世界各地都迎来了人口的大爆发，到了如今，无论东西方都遇到了生存空间的困难。
只有希腊地区算个例外，因为亚历山大的东征和长久的战乱，人口处于净流出状态。
这个时代可供开发的地方还是不少，远远不能和后世比。
但由于技术的落后，开发荒野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人口增长的速度；而一些地区人口如果因为战乱或别的原因暂时流出，已经开发的熟地又很容易变回荒野。
总之是一种畸形的供需失衡。
不过希腊地区这个地理环境，人口容量本身就很一般。
所谓“巴尔干”，这个世界上知名的政治上破碎的地区，根源在于地理上的破碎。
希腊的地形就够烂了，好歹占个海运之利，而伊利里亚部族所在的地区就是巴尔干的“精华”，简直烂到极点。
这样的地方，长期以来，政治经济不统一、文化技术落后、土地欠缺开发、极低的环境承载能力等一系列问题简直是个恶性循环。
这种烂地能有今天这小小气象，已经是纯属沾了轴心时代气候变化的光。
而现在不但伊利里亚人口过剩，北方潘诺尼亚大平原西部的高卢人也即将开始大迁徙。
佛家讲“成、住、坏、空”，现在这块烂地上小小的历史进程也差不多已经到了“坏”“空”交替的阶段，眼看着大劫要来了。
格劳西亚斯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高卢人这次南下，除了军队连老婆孩子都带上了，肯定是来了就不准备走了。
“根据西面传来的消息，波伊人和沃尔卡人都是高卢人的大部落，现在他们已经打败了潘诺尼亚人，达达尼亚人和派奥尼亚人可能也已经投降了。现在在伊利里亚北方已经聚集了三十万高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起进攻。
“活不下去的潘诺尼亚人已经开始南下劫掠，偏偏伊利里亚也已经开始人满为患……”
关于历史上高卢人的这次大迁徙皮洛士略知一二。
高卢人的进攻矛头在巴尔干一路南下，快怼到德尔菲时才停住脚步。小安提柯也因为制止了高卢人的侵略被举为马其顿王。随后高卢人转向东方，最后在安纳托利亚的内陆才定居下来。
对于伊利里亚人来说，这确实是天崩地陷的灾难了。
所以他们才能放下成见开始串联。
皮洛士随即向养父提起了德米特里即将举行的科林斯盟会，劝说格劳西亚斯前去捧场。
只要安提柯家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取得胜利，他们立刻就能将几乎整个亚历山大帝国拿到手中，到时候他们不但有能力、也有义务解决高卢人的问题。
格劳西亚斯欣然应允，并且表示会尽可能的发动伊利里亚人参与。
“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放心，如果安提柯家失败了怎么办？”
“那我就自己来。”皮洛士承诺道。
“哪怕是和卡山德合作，我也一定会保住伊利里亚！”
格劳西亚斯抚须大笑。
“不愧是‘神鹰’啊！”
“希拉斯，你看看，这就是英雄！”他对一旁的小儿子说道：
“这个世界上有能力、有野心、有名声的人很多，但只有像他这样，愿意承担责任，人们也愿意追随他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把王国留给了你的大哥，你的二哥也有了好的归宿。只有你，你的父亲没什么东西好留给你了。好在你还有这样一位兄弟！
“你跟着皮洛士去吧，你是格劳西亚斯的儿子，你一定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
“那正是我所想要的！”希拉斯豪情满怀的干了这碗鸡汤。
皮洛士感觉是不是话说得有点大，干爹这好像……
…………
…………
在贝洛雅的撮合下，皮洛士完成了和巴尔底利斯二世的联姻。
两个当事人当然是不会出面的，所以没见到比尔肯娜，但据说人家长得也不差。
接着兄弟两人便跟着格劳西亚斯一起出访了诸多伊利里亚部族，不到一个月时间便转遍了半个亚得里亚海。
主要是商谈合作事宜。
伊利里亚南部诸邦接受希腊文化的熏陶，但还是比较落后，没有什么像样的产业，货币经济也不发达，他们日常的商业行为就是海盗的干活。
好在他们这里多的是人，能干海盗当然也会划船。
皮洛士缺的就是人。
父子俩游说各路酋王将过剩的人口打发到拉米亚去找生计，那边的工坊正在大扩张，偏偏饱经战乱的色萨利连农业人口都不太足够，更不用说水手。
皮洛士给伊利里亚人画了一张弥天大饼。
他要在伊利里亚和色萨利之间建立一个特殊的结算体系。拉米亚的货物在这边专营专卖，而伊利里亚过去的务工人员可以把他们的收入通过类似汇款的形式直接在这边兑现，要么是现银币，要么直接以相应货物冲抵。
而皮洛士会对出门打工的伊利里亚人进行职业培训，等过些年他们挣够了本钱也积累了技术，就可以回家乡办厂创业，提振伊利里亚本土的实体经济……
伊利里亚人会信吗？
他们当然会信！
不只是因为陶兰提亚国王可以给他作保，实在是皮洛士的信用记录过于“良好”！
自从色萨利战争结束之后，皮洛士就通过《明眸时报》对半个地中海兜售他的“信用理论”，除了宣传个人形象，主要是为他的发行信用货币的计划打舆论基础。
伊利里亚虽然偏居一隅，但也是能见到报纸的。
不说淳朴的人们往往对报纸上的东西深信不疑，经过几个月以来的信息轰炸，他们几乎把皮洛士当做某种“信用学派”的开山祖师！
这种人不讲信用，那还有什么人讲信用？
卡山德吗？
而且退一步讲，伊利里亚现在的状况，真的已经到了马尔萨斯显灵的前夕，要不然那么多根本不沿海、甚至处于深山的部族怎么会有当海盗的传统？
可能在这些当权者心里，哪怕是皮洛士把这些人骗去当奴隶也好，只要能减轻一点人口压力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
…………
在伊利里亚待了近一个月，皮洛士到了回色萨利的时候。
随他出发的希拉斯带了十几个伙友，都是和皮洛士相熟的年轻人，此外还有一个叫埃洛博斯的中年人。
埃洛博斯是希腊人，虽然已经年届六十，但看起来仍然魁梧壮硕，同时气质上却又文质彬彬。
他是格劳西亚斯早年间请来的一位军略家，专门负责贵人们的军事教育，皮洛士等人小时候都是师承于他。
如今格劳西亚斯的孩子们都大了，他自己也不准备再打仗，这位好汉就没有了用武之地，所以便推荐给了皮洛士。
埃洛博斯将皮洛士视为得意弟子，皮洛士对这位老师也很是敬重。
这是真正的专研军事的学者，不但学富五车，而且从各种器械的格斗到海陆战的指挥无不通晓，年轻时还作为佣兵几乎走过整个地中海。
他想要建立参谋体系和军校体系，没有埃洛博斯还真的干不成。
现在大继业者之间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存亡犹未可知，而且他身上还背着对养父和伊利里亚人的承诺。
所以他决定不再藏拙，使出浑身解数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这次他要走海路返回。伊利里亚人没有像样的海军，但还是拼凑了一支庞大的“海盗舰队”为他护航。
同时也是护送第一批前往拉米亚的劳工。
伊利里亚海盗大多数船只都是五十桨的小船，但他们的活动范围远至赫拉克勒斯之柱。
要完成这样的远航，当然中间少不了补给点和联络点，是以他们和整个地中海的海盗互相都有联系。
皮洛士忽然想到，这些海盗民族其实差不多都是人多产出少的穷地方，等他和伊利里亚人的合作初见成效，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劳务换产品的业务拓展到整个地中海的各路好汉那里！
到时候拉米亚将变成各族人民汇聚的地上*都，而皮洛士就成了地中海的水路总瓢把子……
而且，除非好汉们成长了到为了自己的商贸主动停止海盗行为，在这之前，这些地区都将是皮洛士的专属市场，这特么比殖民还爽了！
皮洛士在船头意淫的时候，他们正经过伊庇鲁斯的外海，这时天边出现了异象。
科尔居拉岛的近海停着近百艘战船，而岛上已经升起滚滚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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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科尔居拉的正是克利奥尼穆斯。
这位冒险者经过一通空手套白狼的操作，掌握了庞大的势力，便把斯巴达抛在一边，决心追求属于自己的功业。
他先是计划入侵西西里，推翻阿加索克利斯的暴政，恢复希裔西西里人的独立和自由。但在得知西西里国王已经和托勒密结盟后，这次作战行动不得不搁置下来——陆军还好说，他是实在没有实力同时对抗两国海军。
于是他转而向着伊庇鲁斯身侧的科尔居拉发航，预备占领这座富而不强的城邦。
一者可以获取大批金银，二者他打算将这座城市当做基地，等待机会干涉希腊的事务。
正在攻城战进入高潮时，他和皮洛士的返航舰队不期而遇。
“应该是伊利里亚的海盗。”一个梅萨庇安军官说道。
克利奥尼穆斯正在岛上的一处高地指挥攻城，他盯着远处的船队看了片刻才说道：“都是一些小船，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我们得防止他们见财起意上岸劫掠。”
他随即下令，“将战舰掉头，但不要对准他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下们大声应和，便下去给舰队传令。
同一时间，海面上的海盗舰队也缓缓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