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龟兔赛跑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孙子兵法·形篇》
客观来讲,马其顿方阵兵并不能算是精锐。
首先这些人是征召兵,是马其顿的小自耕农,并不是职业军人这一点就已经限制了他们。
其次从他们的战术上来看,超长的萨里沙长矛与其说是强调进攻更不如说是强调防御,完全是那种为组织度低下的炮灰龙鸣量身打造的战术,即为了使炮灰们尽可能少的进行近战而选择了如此笨重的大方阵。
而后继业者大战中,随着逐渐下降的兵源素质反向增长的萨里沙长矛的长度更是有力的佐证。
但凡事有例外。
在腓力大王的时代,被征召作战的方阵兵尚且能时常解散回家务农;而到了亚历山大继位,在漫长的东征中长期服役的方阵兵便在无形中完成了从征召兵到常备军的转变。
亚帝本人是否意识到这种转变后人不得而知,但他从这些百战老兵里优中选优,组成了赫赫有名的银盾兵。
但这支部队并没有获得与其名声匹配的下场。
在亚历山大死后的政斗中,步兵将领几乎被佩尔狄卡斯屠杀殆尽,这些银盾兵也成了无根浮萍。
虽然他们跟随了佩尔狄卡斯和攸美尼斯继续作战,但双方更像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
攸美尼斯在最后的战斗中被银盾兵出卖也证明了这一点。
安提柯厌恶这些出卖主将的老兵,将他们都打发到东方去,眼不见为净,这支精锐部队从此便消失在历史之中。
但随后安提柯意识到他需要一支长期在营的军队来驻防地方、宿卫禁中时,他把自己建立的常备军称之为铜盾兵,而其他听从他命令的征召兵则被称为白盾兵。
十几年后,安提柯手下的铜盾兵被视为方阵兵中的头等精锐。
不过,如果让某人来评价,他可能会不屑一顾:
“还用着萨里沙长矛,算哪门子精锐?不过就是普通的常备军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常备军在希腊世界也算个非常前沿的概念。
在此时的希腊语里甚至没有“常备军”这个词。
当年色诺芬在东方给波斯人当雇佣兵的时候,将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王军称为“不死军”,吹得可玄啦!
说是这只军队的人数是固定的,死一个人就会补一个人。
猛得一看好像确实不明觉厉的样子,但大家仔细想想,这尼玛的不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固定编制吗,还“不死军”,不知道的还以为带队的波斯人都是亡灵法师。
其实归根结底是希腊人没有常备军的概念,在他们眼里就只有征召兵和雇佣兵。
征召兵不用钱,打完仗就得解散,而想要执行长期勤务,那就得是雇佣军。
至于征召和雇佣来的是精锐也好、辣鸡也罢,都无所谓。总之征召兵肯定是自己人,从公民或者自由民中征召;而拿钱办事的就是雇佣军,哪怕是从自己人里雇佣来的也不能当自己人看。
因为他们认为,民主制的基础是重步兵,而重步兵的基础是公民。至于雇佣军?那必然会导致僭政!
所以并不能单纯的认为希腊人眼皮子浅。
而且他们也曾经口嫌体正直的组织过常备军,最出名的例子就是底比斯的圣团。而且随着圣团的出现,底比斯也确实进入了僭政。
所以与其说他们是缺乏常备军的概念,到不如说他们是刻意回避这个概念。
你可以说僭政更加合理,但不能说希腊人过度反应,因为这是几百年来无数希腊城邦政治斗争的历史教训。
闲话休提。
此时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所有欢庆活动都被停止,被邀请而来的运动员和艺人虽然有所抱怨,但在收到丰厚补偿后便改口称颂安提戈努斯的慷慨。
与此同时,庞大的战争机器被动员起来。
首先是伙友骑兵,仍然由马其顿的大小贵族和军人世家担任。和平时期他们并不四时在营,而是轮流值守为国王效命。
前面提到过,马其顿君王们的伙友,除了是精锐骑兵,往往还是部队的基干。因此早在三天前接到第一份急报时他们就优先被召集起来。虽然相当一部分人还在惶惶不安当中,因为根据传来的消息,他们的亲人、家族在北方已经“牵涉”到叛乱之中。
不过国王也没兴趣为难这些小把戏,只是派遣亲信将领出面将他们的编制打乱。
因为安提柯确信,一旦他出现在战场上,这些那些的墙头草仍然会重新倒向他这一边。
如同塞厄斯的国王老米特拉达梯,这地头蛇已经统治了三十多年,可那又如何?他一声令下砍了他的头,他儿子小米特拉达梯还得跟他谢恩;等他回去接收了国土,又是一条崭新的好狗。
当上面的大人物还跟着国王在包厢里看比赛时,伙友骑兵们兵分两路,一半人奔驰于通往各城的道路上,传令各地将领们征召白盾兵前来汇合,另一半则忙碌着穿梭于酒馆和妓寮,将喝得醉醺醺的铜盾兵抓捕归建……
等到安提柯乘坐战车出了城门,叙利亚地区所有的数万大军已经在那里全副武装等待他的号令。
他先带着大军到达奇里乞亚行省北部的[塔苏斯],在那里给全军每人发了三个月的薪俸,使得军心暂时稳固。然后又从[赛因达]带走了三千塔连特的财富,这笔钱可以让他的军队不愁粮食供应。
接着他越过陶鲁斯山脉,向着卡帕多西亚挺近,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而利考尼亚行省和弗里吉亚行省那些曾经背叛他的城市,此时又纷纷派来使节,要和他恢复以往的联盟关系。
利西马科斯意识到这位老将的进军是何等神速。
他发现他所在的弗里吉亚旦夕之间再次变成了敌境,安提柯的军队兵不血刃就收复了整个地区,而他的使者和驻军则被翻脸不认人的城邦驱逐、或是扔下城墙。
形势的倒转何等之快,就在他履维艰的试图进行机动时,安提柯军已经切断了他最后的粮草通道。
利西马科斯已经事实上陷入了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