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踏青宴（二）

凤芷澜气得浑身发抖，她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她现在恨不得找到她姐姐说道说道，但她停住了。

如果说这些丫鬟的话让阿娘知道了，该如何？

如果说是姐姐让人背后贬低，阿娘的反应又如何？

凤芷澜轻咬下唇，她也不想这么做，但没办法。谁让她姐姐那般优秀，不在她身上染上污点，那不是更显出自己的无能吗。

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点小事想必也没什么关系的。只是让阿娘更加不喜欢姐姐罢了，姐姐那般优秀，没有阿娘的喜欢也没关系。

她不行，她是养女，是村姑，没有阿娘的喜欢她什么也不是。

再说了，姐姐的朋友那么多，没有一个董小姐也是可以的吧，不过董小姐要是能向别的小姐说姐姐不好的话，那更好了。

遂，凤芷澜找到了林菲。

此时的林菲也在马场上骑马奔腾，林菲的骑术很好，年轻的时候就是京城女子骑马最好的，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现在虽不如当年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啊娘。”凤芷澜来到林菲身边，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澜儿，怎么了？”林菲看着凤芷澜这般模样，以为是腿又疼了，正打算拿药给她。

“我，我”凤芷澜吞吞吐吐，不敢直视林菲的双眼，“阿娘，我没有怪姐姐，我知道的。我毕竟是个村姑，礼仪什么的完全不行，给阿娘丢人了，心里很难过，可是我会努力的，阿娘不要怪我。”

林菲觉得莫名其妙，她搞不清凤芷澜没头没尾的话，但多少猜到些：“有人在背后诋毁你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诋毁我的女儿。”

又想到方才凤芷澜说不怪姐姐，“你姐姐？她竟敢如此说你！把她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被父亲那般推崇的凤家嫡女，竟也会做出在背后诋毁自己妹妹的事！”

林菲气得浑身发抖，当初要不是父亲执意要让那个冒牌货当嫡女，还说什么不让她当嫡女，澜儿就不给进门，否则那个冒牌货早被她扔远远去了。

没想到这个冒牌货居然干出这种事，也不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真正没资格待在凤家的，是那个冒牌货！

“阿娘，还是不要了吧。姐姐说的也没错，我笨，规矩也差，能来凤家已经是我莫大的荣耀了。或许我根本没资格在这，应该回南岭，继续当我的村姑。”

凤芷澜低着头小心翼翼看着林菲的脸色，看到她脸色越发难看，心里也有几分得意。就算她姐姐备受推崇，在阿娘面前，还没她这个养女说话管用。

“瞎说些什么！澜儿，你是我女儿，当然有资格在这里的。”仅存的理智让林菲并没有说出真相。她深吸一口气，这件事等回了凤家慢慢算，现在在外面不好给外人看了笑话。

回去定要让父亲把那个冒牌货赶出凤家，她绝不容许那个冒牌货伤害到她的澜儿。

“阿娘，我就想骑马，姐姐她们都在骑就我不骑，怪孤单的。”凤芷澜故意转移话题，抱着林菲的手撒起娇。

林菲怜惜她，伸手唤来凤遇菲。

“母亲可唤我有事？”

“你妹妹想骑马，你小心带着她，莫要摔着她了。”

“好的母亲。不过妹妹的衣裳”凤遇菲看了一下凤芷澜身上的衣服，心中冷笑，活该不信我的话，现在吃苦头了吧。

“既然凤二小姐想骑马，不如先去我那换身便利的衣裳如何？我正好有几件备用的衣裳，凤二小姐若不嫌弃可以试试。”不远处张乐儿骑着马过来。

“那多谢张小姐了。”凤遇菲客套的回了一句，反正她啥也不用干，只要道谢和道歉就行。

“凤小姐客气了，凤二小姐，随我来吧。”凤芷澜应了声，跟在张乐儿身后，心情雀跃，露出的双眼都神采飞扬。

凤遇菲正想离开时，却被林菲拉住了手腕：“你妹妹的事，回去再算。”

凤遇菲一头雾水，凤芷澜的事？什么事？服装的事她可是提前打过招呼的，是她们自己不信的，与她何干？

一盏茶后，凤芷澜就回来了，换上新衣裳又可以骑马的她，整个人都高兴不少。

“妹妹，你不如骑啊烟的马，她那匹马性子温顺，比较好骑。我这匹性子过烈，你怕是驾驭不来。”

凤芷澜点点头应了，想飞身跃上，但无奈技术受限，磕磕绊绊。好不容易终于上马了，身子不稳，凤遇菲只好扶着她，稳住她的身子。

凤芷澜骑了一段路程后就让凤遇菲离开，自己一个人驾着马在马场上奔驰。兴许骨子里有着林菲这个好基因在，她这个新手上手的格外快，磕磕绊绊了一段路程后就可以骑跑了。

“菲菲”董蕊烟拉住了凤遇菲的手腕，靠在她背后小声说道：“你妹妹心术不正。”

“她有对你如何？伤着你了？”

“没有。”董蕊烟摇摇头，“她方才跟我说你在背后说我小话，说的一点都不好，那种话岂是菲菲你会说的。而且我好奇，她怎么知道安安的事情？”

要不是那人是菲菲的妹妹，董蕊烟她当场就要发作了。只是又听到扯上了安安，才稳定心绪。她也是纳闷得很，凤芷澜又没见过安安，岂会知道她的名讳，就算让人去问，就怕问出什么来。

安安的事情，必须一切小心才行。

听到只是造她的谣言，凤遇菲放心了不少。凤芷澜怎么对她，都是情理之中，要是把手伸到她身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无妨，我会去查清楚问明白的。”

“阿娘，啊娘，你快看！”草场上凤芷澜挥舞着手，林菲也相当配合地扬手，她催着马，扬鞭加快速度。

“澜儿，你慢点，莫要摔着了。”林菲心中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澜儿第一次骑马骑得这么快，很容易出意外的。

“阿娘，没事的。”凤芷澜挥着手中的马鞭，颇有些得意，不停地挥舞着马鞭，享受着驰骋草场的快意。

她可没忘记，刚刚那两个丫鬟说她怕丢人才不骑马，最好让她们看看，她现在意气风发的模样。

“嘶嘶”马突然发出高昂拖长的鸣叫声，马蹄向前扬起，重重落下。

凤芷澜心突然慌了起来，她刚学骑马没多久，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拉着马缰绳想勒马，却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停不下来。

只见马儿跑得越来越快，她想停下来都停不下来，握着马辔的手一个没抓稳，整个人从马上坠落而下，身子弹了两下后，重重地摔落地上。

“澜儿！”林菲尖叫着，整个人连仪态不顾了跑到马场上。

凤芷澜如今的状态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伤口裂开了流出艳红的鲜血，染红了面纱，额头上也破了一个口子，伤口看起来格外瘆人。

重点是凤芷澜的腿，以一个很不自然的姿势弯折，哪怕是不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出，她这腿废了。

“大夫！让大夫过来！”林菲紧紧抱着凤芷澜，眼里不断留下泪水。

“大夫已经赶来了，不如先将二小姐移到屋子里，也方便大夫看。”张夫人劝解着，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凤家的二小姐在她的地盘上出事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造谣说是故意的，那可就完蛋了。

林菲点点头，用帕子擦拭着泪水。此时她的帕子早已被泪水打湿，用点力甚至还能拧出水。

“母亲莫要太过悲伤，我相信妹妹一定会没事的。”凤遇菲宽慰道。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大概是第一次骑马，马鞭没个轻重，弄疼了马儿。

林菲恶狠狠地瞪了凤遇菲一眼，“澜儿出事了你是不是很高兴，这样没人会抢你的位置了。”林菲到底还是顾忌着，声音也压低不少，而大伙正忙着凤芷澜，根本没有顾及到这边。

凤遇菲掩袖一笑，“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无论是完好的还是受伤的，哪怕她在与不在，都威胁不到我的位置。母亲莫要忘了，我才是凤家唯一的嫡女。”

这是凤遇菲第一次向林菲这么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当然里面也含有被林菲气到的成分。

她不过只想打开天窗说亮话，明确告诉林菲，她的亲生女儿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毕竟在外人眼中她才是凤家嫡出的大小姐。

“你！哼。”林菲显然被气得不清，背过身子不想理会凤遇菲。

凤遇菲本人倒是无所谓，林菲能对她有点好颜色那才是奇迹：“母亲，女儿劝告母亲一句，情绪不要太激动，妹妹不过是个养女罢了。”

一个养女，受伤难过可以理解，甚至面无表情也能理解。但，情绪过于激烈，那可就不正常了，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难免会多想。

本就因为凤芷澜露出的眼睛长得像林菲饱受争议，就算打着亲戚的名号，难免有人会觉得奇怪。

要是林菲的态度又太过激动，有人借此怀疑凤芷澜的身份，查出点什么，那可是大事了。

“难道你要剥夺一个娘亲对女儿受伤的难过吗？”林菲红着眼，妆容也因泪水而花了不少。

凤遇菲静静地看着，叹口气：“母亲，你还是凤夫人。”

林菲听到这话，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凤家，凤，这个最注重声名的家族，哪能容他人有一丝的毁坏。

“我知道了，我也会控制好我的情绪的。”林菲凄凉一笑，直直看着凤遇菲，“难怪你的祖父那般器重你，难怪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换嫡女。”后面的话林菲说得极为小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大夫，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现在林菲的情绪没有之前的波动那么厉害，符合对待养女的态度。

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叹息：“凤夫人，二小姐的伤势并不乐观。她先前腿部遭受重创，修养好了但还是落下病根，再者这次摔落又伤到腿，怕是以后走路也会有些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

大夫迟疑了一下：“跛脚吧。”

林菲捂着嘴：“那不是成了瘸子。”凤芷澜的脸已经毁了，现如今又瘸了，这怕是一般平民百姓也不会要的。

等凤芷澜说亲的时候，哪会有人上门提亲，哪怕是下嫁都难以找得到好的。

况且林菲一心想要让凤芷澜当世家夫人，皇家因脸部是进不去了，但世家大族也不是不可以。六月她就要及笄了，如今腿也瘸了，脸也毁了，哪有人会想要。

凤遇菲在旁都快笑出声来，好在凭着多年的礼仪，让她克制住了脸上的笑容，心里简直乐开花。

能把自己的大好前途作成这样，凤芷澜也是人才，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凤遇菲的推动，但绝大部分还是凤芷澜本人的原因。

她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不过凤遇菲可没忘记，凤芷澜还没出事前，林菲对她所说的算账。她似乎被她的好妹妹安上了别的罪名，还有在啊烟面前造她的谣。

这个妹妹，心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