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妖哉人哉
学堂里，咕咕妖们齐齐蹲坐在书案前，看见男子进来，起身行礼道：“老师好！”
男子走到教案前说道：“同学们好！”
男子坐下来，咕咕妖们才蹲坐下来。
书桌上已经摆有课本，不必说，课本也是灵材作纸，看的黄玄贪念炽盛，直想劫掠。
男子开始上课。
先是寻常的朗诵，朗诵的都是一些劝善向道的文章。
朗诵之后，男子却并不直接讲课，而是站起来，向学生们发问。
“同学们，往圣有云：有情生灵，先天开窍为人，后天开窍为妖，是故同学们皆为妖也。”
“可同学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确实为妖？”
“所谓妖者，异于常也。”
“但异于常便是错么？”
“世上凡人居多，尤其原人中，凡俗是多数，修行者便是异于常。”
“修为愈深，愈异于常。如此，修行者皆为妖？”
“同学们，你们何以见？”
男子含笑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听到男子接连的问题，生性好动的咕咕妖们立马就喧噪起来。
“老师老师，我们就是妖啊！”
“老师老师，他们才不是妖呢！我们才是妖！”
“老师老师，他们那么可怕！就算是异于常也是魔！”
“老师老师，我们凭啥不能是人？”
“是人有啥好处？妖不更加厉害吗？异于常！”
“可人里面的修行者更厉害啊！”
“老师不就是人嘛！人可厉害了！”
……
男子压压手，示意安静，争相发言的咕咕妖们立马安静下来。
“同学们，刚才有位同学问的好，同学们为什么不能是人？”
“老师以为，同学们都可以，且应该是人！”
“老师以为，人者，仁也！怀仁善之心，行仁德之事，方为人！”
“而什么是妖？”
“曾有圣人云：善覆为妖。”
“妖，是善倾覆后之恶！”
“故老师以为，有情生灵，无论先天后天，开窍之后，仁善为人，邪恶为妖！”
“异于常非妖也，恶于常方为妖！”
老师的一席话，可谓是让这群咕咕妖且惊且喜，振聋发聩，打开思想，大开眼界！
“呜呜呜！老师说的太好了！”
“异于常非妖也！恶于常方为妖！”
“我们虽然异于常，但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人，也没有伤害小伙伴们！所以我们是人！不是妖！”
“老师老师，我们以后就是人，不是妖了对不对！”
咕咕妖们齐齐望着男子，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男子却微微一笑惭愧道：“这只是老师个人之观点，还需要世人认同。”
男子忽然转头，看向青聆符所在方向：“道友以为如何？”
“异常非妖，恶常为妖！道友高论！”
一只青鸟慢悠悠的扇动翅膀从角落飞出，玄光一闪，黄玄的虚影从青鸟现出。
“只是这般说法，要革掉许多人的人籍啊！”
黄玄虚影盘坐青鸟之上，悠悠说道。
男子轻笑：“呵！那些作恶多端，草菅人命，罔顾天良之徒能称为人吗？”
“就算你视他为人，他又视你为人？”
“在他们眼中，普罗大众不过牛马尔。只需寻得一块草地，就能够自生自衍。”男子笑道，不过笑容里尽是讽刺。
“道友言之有理。不过如今牛族马族，可大都成为牛族，马族之通人了。”黄玄道。
男子又笑：“通人之地位，岂非牛人、马人自己争取而来？”
“说来原人自负的给予其余同样先天开灵之物种“通人”之称，真以为通人们不晓得其中含义吗？”
“只是，原人又如何？没了牛马可压迫，原人便成了牛马。多数原人，能称之为“人”？不过牲口尔！”
“着实荒诞可笑！”
“牛族马族奋力抗争而成人，原人反而沦为牛马。”
“哈哈！”
黄玄沉默片刻，而后道：“人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孰能以有余以奉不足。”
男子一眼望来：“天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以盈满而长久？”
“是故天人和谐，则天下大治。天人失衡，则纷乱不休。”
黄玄和男子相视一笑，齐齐说道。
上面内容是一往圣所言，不想男子也看过此书。
黄玄看了一眼座位上，细心听讲的咕咕妖们，说道：“道友一番言语，主要是为了给这些咕咕妖求情吧？”
原本正在安静又好奇的听着自己老师和陌生人对话咕咕妖们顿时紧张起来。
咕咕妖们正想起身，却见自己老师先行一步。
只见老师走出教案，拱手向来人邀请道：“道友见识丰富，道理精妙，想必传承不凡。在下彦安，不知可请道友进来一叙？”
“道友邀请，欣然从命。”
黄玄收回身影，青鸟重现。青鸟扑腾翅膀，飞入书院内。
“同学们，你们暂且在门外等候。”彦安对咕咕妖们说道。
咕咕妖们对于彦安十分敬重，虽然不情愿，还是退出到院门外候着。
彦安走到树下池边，池边有石桌石凳，这石桌石凳居然也都是灵材。
彦安道：“道友请。”
青鸟落在一张凳子上，黄玄身影再度出现。
“道友怕是时日无多了吧。”黄玄刚落座，就语出惊人。
彦安也坐了下来，笑道：“岂是时日无多，早已无有时日。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说罢，彦安禁不住打量了黄玄一眼，略带惊讶的说到：“道友究竟是哪门哪派高徒，着实见识广博。彦安底细，怕不是已经被道友看透了吧。”
“哈哈。”
黄玄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转而问道：“道友请我来，想必是托付后事。我俩未曾相识，不曾见过，道友何以信我？”
彦安苦笑：“道友，我还有选择吗？”
“这也是。”
黄玄直白的说到：“既然我已经寻到此处，道友也只能赌我和道友理念相差不大，且非恶人。”
彦安坦诚道：“确实，我已腐朽不堪，倘若道友来者不善，拼却残躯也拦不住一二。”
“而我些学生不过臧气、通脉境，加起来也非道友一合之敌，何况道友早已调度灵兵灵将封锁，能逃一二便是侥幸。”
“不过，我之所以心怀侥幸，”
彦安望了黄玄一眼说：“道友气息之浩然博大，彦安生平罕见。道友存想之意象，定然非必寻常！”
“况且，似乎还与我有些许同道气息。”
黄玄笑而不语，端倪了下，叹息道：“道友生前距离种道境只差一步了！”
彦安道：“前尘往事罢了。何况种道境也不过踏入修真而已。”
“路漫漫其修远兮！”
黄玄说道，接着称赞道：“这些咕咕妖身无血气，气息清灵，是难得的先天教化之妖。道友点化教化之功，可见一斑！”
先天教化之妖，即因教化而生，成妖后又继续接受教化。这种妖气息清正，天性纯良。
“苦心教化十余载，若是暴戾恣睢，岂不是天生妖恶，我道实非？”彦安说道。
黄玄赞叹：“道友着实一代师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所以道友愿意接手我这些学生们了？”彦安一笑。
黄玄却道：“我先言明，我不可能如道友，亦不能立刻就将这些咕咕妖作人看待。”
黄玄袒露道：“实不相瞒，我最初打算，是以暴力强行收服麓山这些妖类为我所用。”
“同为开智的有情生灵，对于人族我下不了手，于心不忍；对于妖倒能勉强下得了手，毕竟尚能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借口。”
说到这，黄玄不住笑道：“道友以为我之双标如何？”
彦安却是笑道：“如此双标，说明道友还是有情人，而非无情仙！”
彦安接着说道：“道友是有情之人，而且还是心怀仁善之真人。所谓日久生情，倘若这些纯善小妖与道友相处久了，道友难道就能毫无感情，一直以非人看待？”
“这倒是！”黄玄不禁赞叹，这彦安真是个明白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黄玄于是说道：“远的不说，倘若到我门下，受我庇护，自然也要受我驱使，为我卖力。我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也不能保证不见血光。我只能保证不令小妖们行恶行，为恶事！”
彦安击掌笑道：“哈哈！道友果真人也！只要不作恶，不为恶便可！便不枉我点化教化之功！”
“不过小妖们来投，必然要下定宗盟约。”黄玄补充道。
“哦！道友果然大派出身，竟会定宗盟约！”
彦安更是欢喜：“定宗盟约，这说明道友愿视他们为门人弟子，已是诚意十足了。”
黄玄诚心道：“倘若小妖们能诚心来投，我必不亏待！”
“如此甚好！”彦安又笑，显然心神愉悦，仿佛放下了一件重要的心情。
彦安伸伸懒腰，舒展了腰身，整个人可见的轻松下来。
“呵呵！”彦安笑了两下，忽然说到：“道友可有兴趣听某故事？”
喜好八卦逸事的黄玄顿时精神一振，来了兴趣：“乐意之至，洗耳恭听。”
“哈！”彦安一笑，随即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彦安一生的故事。